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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奏响 ...

  •   褚洄手执霜思刺向钟离絮,两相强大的力量对抗,引得天雷玄刹、山崩地裂。

      两人在海上展开激战,海水翻滚,卷起巨浪,褚洄身法迅猛,所经之处飞雪凝冰,钟离絮冲破桎梏,烈焰冲天,冰与火纵横于无垠的大海。

      少顷,皓月被浓重的乌云遮蔽,月华之力消散,褚洄的眼瞳恢复正常,额间的神纹渐渐褪去,她没能抵住钟离絮的攻势,被强力击打到山崖的石壁上失去意识。

      钟离荷已经在大殿等候多时,钟离絮回到凤鸣山,第一时间来向她请罪。

      钟离絮站定在她身前,轻唤了声:“阿姐……”

      钟离荷重重扇了他一巴掌,耳光响亮,跟着进来的古川跪地磕头,未敢一语。

      钟离絮也面向钟离荷跪了下来,恳求她说:“望阿姐饶褚洄一命。”

      钟离荷愤怒不已:“你就为了那一丁点的恩情,连灭族的血海深仇都忘记了么!”

      “我没忘。”

      钟离荷喝道:“那你还敢求情!”

      “诛戮钟离一族是褚武奉南穹先王的命令,与褚洄无关。”

      “那是他的父亲,就该连坐。”

      钟离絮声音低沉:“若不是当年她救了我,我已经……”

      钟离荷讽笑道:“你倒是有情有义,若她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你觉得她还会救你吗?”

      钟离絮忽而沉默了,回想褚洄与他对战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钟离荷呵斥:“滚出去!”

      钟离絮纹丝不动:“阿姐还没有答应我的恳求。”

      钟离荷赫然大怒,将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抽了过去,啪地落在钟离絮的身上,血红立刻渗透出来。

      钟离荷连抽几十鞭,稍稍泄了心里的火,说道:“我可以暂时不杀她,倘若你除了恩情,生出了别的心思,我就让她死无全尸。”

      钟离絮拱手行礼:“谢阿姐。”

      古川见钟离荷走出大殿,才上前去扶钟离絮,深色的衣袍上血迹斑斑,虽然不清晰,但轻轻一碰,鲜血就沾了满掌,古川声线颤抖:“尊上……”

      钟离荷下手狠厉,每一鞭都将血肉深深扯裂,但钟离絮没有感觉很痛,对于早已千疮百孔的他,这种惩罚不算什么。

      钟离絮道:“不必扶我起来,我当众带走褚洄,必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褚洄被囚禁在一处小院,破落但幽静,很适合修养,她醒来感觉浑身哪里都痛,实在没有力气再破除禁锢了。

      这几天,她沉心下来整理混乱的头绪,古川按时送来吃食,褚洄问道:“钟离絮还想关我多久?”

      古川没有答话,她撇嘴又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想见他。”

      古川点了点头。

      突然门被汹涌的气浪冲开,一计厉鞭将古川打倒在地,褚洄看见进来的是那个差点害了她性命的赤衣女人。

      古川起身行拜:“见过女君!”他挡住想要靠近褚洄的钟离荷,“女君,你答应过尊上……”话只说了一半。

      钟离荷凶狠地瞪向古川,“混账东西,给我滚开!”她朝古川的胸膛猛踹一脚,褚洄连忙制止:“你怎么打人啊?”

      钟离荷扯动下嘴角:“我是主,他是仆,我想打便打了。”

      褚洄触摸手臂处的神印,心想:“此人来者不善,若是敢动手,我就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钟离荷扫视了几眼,“他们主仆一起欺瞒我、防备我,生怕我动你一根汗毛,竟把你藏到这里来了。”她微微顿了顿:“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我是要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钟离荷低声说:“墓林……”

      褚洄跟着钟离荷来到后山的墓园,这里是凤鸣山的禁地,她采露水时差点误闯了的。

      褚洄向前几步,当初透过树林浅浅望了一眼,如今看到全貌,瞳孔跟着心脏震颤。

      墓碑如林,幢幢醒目,一直延伸到山顶,苍凉古道上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此情此景,哀怆悲戚。

      “看来小絮并未带你来过这里。”钟离荷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他自己都很少来,不敢面对,不敢回想,可我却常来祭拜,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切莫忘了仇恨!”

      褚洄眉间微蹙:“你们攻打南穹,是为了报仇雪恨,但黎民苍生何其无辜,不该因此身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深受战祸之苦。”

      钟离荷冷笑一声:“暝王大兴土木,建造云水王宫,徭役赋税,饿殍千里,王朝统治黑暗腐朽,南穹早就民不聊生了,岂非因一时战乱,水月使避重就轻,其无辞乎!”

      “可战争必定会带来伤亡,家破人亡的命运就注定无法避免,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和你们一样痛失亲族、颠沛流离,那又会有多少人和你们一样去复仇、去杀戮,覆辙重蹈,循环往复,如此下去,无休无止。”

      钟离荷神情骤变,语气忿然:“我倒觉得一报还一报,甚是公平!水月使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了一大箩筐的狗屁道理,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痛不痒,又怎会感同身受,你这副正义凛然的高尚模样,真让我作呕!”

      褚洄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以战争的方式复仇,累及无辜。”

      “如今南穹的气数已尽,就算再垂死挣扎亦是无用,我们顺应天时,将其推翻,乃是大善。”

      褚洄直戳心口:“真是如此吗?到底为了天下,还是私恨,你心里最清楚!”

      “那又如何?”钟离荷青筋暴起,怫然作色,抬起手指向满目碑林,“这些都是你们南穹犯下的罪过。”刺破喉咙的声音尖锐:“万死难辞其咎!”

      南穹王君下令诛灭钟离一族,如今钟离姐弟归来复仇,一场因果轮回罢了。

      钟离荷红了眼,克制盈眶的泪水,“苍天无眼,没能让我手刃仇人,可水月使的身份特殊,跟他们都有匪浅的关系,那我就用你的血来祭奠逝去的亡魂。”说完,漫天符文犹如囚锁笼罩而下,光芒耀眼,迅速将褚洄困在阵法里。

      褚洄还没来得及召唤霜思,刹那间,她的身体就被数十支利器一同刺穿,尖刃形似羽毛,又轻又薄,却极为锋利,血液立刻洇湿衣衫,一朵朵血色之花晕开。

      褚洄的腿部被戳了连续的窟窿,支撑不住垮下的身躯,双膝着地,一口鲜血从她的喉咙涌了出来,手掌颤颤巍巍地撑在地面。

      虽然利刃避其要害,没有伤及她的性命,但她感觉刺中之处疼痛难忍。

      身子侧倾时,四肢立刻被牵丝线勒住,褚洄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控制她不会倒下,而是保持跪地的姿势,面向万千墓碑。

      “你就跪在这,替南穹好好忏悔。”钟离荷的内心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

      晨曦初照,褚洄被光刺开眼睛,她缓缓地坐起来,天边被勾勒出一道橙色的弧线,跟这片苍黄大地浑然熔合。

      褚洄发现一件墨青色的貂绒大氅盖在自己身上,她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顺而看到自己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有衣服上晕染的血迹。

      腿边放着一个白瓷的药瓶,褚洄倒出丹丸,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吃了下去,瞬间灵力充盈,她试着运功调息,很快身体就恢复如常。

      褚洄没有离去,而是清扫落叶,擦拭墓碑上的尘土,又到树林采来鲜花,放在每座碑前。

      这里有年长的,本可以寿终正寝,也有年幼的,只是襁褓的婴儿,若他们还活着,应该会像今日的阳光一样明媚、像今日的风一样肆意吧,不该冰冷地埋骨在这里,等待时间给他们一个公道。

      褚洄不禁唏嘘:“灭族的深仇大恨得有多痛啊,换作谁能不恨呢?钟离荷说的对,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又有什么资格评判。”这一刻,她释然了所有对她的恶意。

      褚洄转过身,看见下面等待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犹如青松屹立在天地间,任风霜雨雪亦是不能摧折,而钟离絮的眼中,他的神明正向他走来。

      钟离絮的脸色透着一丝虚弱,有些事不言自明,整个凤鸣山愿意帮她、有能力帮她的只有钟离絮了,褚洄淡淡莞尔:“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钟离絮的语气听似漫不经心。

      褚洄摇头笑道:“你说我装傻充愣的本事厉害,我看咋俩是彼此彼此。”

      两人坐在台阶上,太阳慢慢西坠,夕阳温柔,钟离絮看了眼墓碑前的花,“你这是心生愧疚了?”

      “死者为大,我是真的很难过……”褚洄踌躇片刻:“可我有一疑惑,钟离族覆灭时,是第二代君王在位,史料记载,他是一位仁德的明君,为何会狠下诛九族的杀令,其中或许有隐情。”

      “因为一个预言……”钟离絮欲言又止,褚洄追问:“什么预言?”

      “星云使的师父,就是星云阁的前掌任,占卜出钟离族会祸国灭世的预言,南穹先主信奉天地,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派了二王子君暝和你的父亲率兵诛杀钟离族。”

      褚洄心底感叹:“是啊,他们这会儿的人封建迷信,认为天道命数不可违背,是时代的悲哀。”

      钟离絮继续言道:“虽然钟离族源于九冥血脉,可在我曾祖一辈就归顺南穹,为表忠心,我族向天起誓,对南穹世代忠诚,愿永守边关,从未有过异心。”

      “九冥?”

      “九冥,被世人称为‘魔神’,天生具有妖魔之力,那是一种强大且邪恶的力量,可以召唤魑魅,操纵妖鬼,足以毁天灭地。”

      原来如此。

      浮光涌动,时间静静流淌,余霞成绮,连山的红暮,褚洄感慨万分:“这样美的落日,只有在凤鸣山才能看得到。”她停顿了下:“若战争再进行下去,预言怕是会成真……”

      褚洄勇敢地看向钟离絮,言之肺腑:“我从凤鸣山走到无尽海,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事,战场上血流千里,放眼望去,遍地无人收殓的尸身,有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有被刀剑砍得残缺不全,骨骸堆积如山,乌鸦盘旋。如今天下已经大乱,盗匪横行,烧杀抢掠,所经之处皆是灾难深重,还有数不尽的流民沿街乞讨,他们衣衫褴褛,无家可归,最后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大雪覆盖的城中哭声不断,我实在不忍看……”说话间,眼角的泪滚落下来,“我理解你们的执念,如此深的仇恨,任何人都不可能放得下,我没立场,也没资格,但我希望……”褚洄见钟离絮收回相视的目光,就没再说下去。

      静默了会儿,钟离絮变得轻松:“我现在更加笃定你不是她了。”

      “啊?”

      “水月使就算违背自己的心,违背自己的道,也不会违背他的君主,可我不想……”此时他的情绪翻涌成滔天巨浪,淹没了整片心田。

      “不想我什么?”

      钟离絮扭头打算离开,被褚洄叫住:“钟离絮……”他刹住脚,半晌才道:“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这里的是非与你无关,你该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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