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谦枳鹤

7、07

　　毕竟是单人房，两个人挤在上面还是有点勉强，棠熙整个人贴在墙上，尤澈也在极力往床边上挪。中间堪堪留出一点距离，不过也是手一放就能碰到的程度，两个人沉默的看着天花板不说话，尤澈还是主动打破了僵局：“你妈妈....为什么不想让你和我出来?”

　　“也不是不让和你出来。她就是...不想让我和男的出去玩而已。”

　　“为什么?”

　　棠熙没说话，尤澈稍稍往他那边挪了一点试探道：“她知道吗?就你……女装什么的。”棠熙点点头，也悄悄往中间挪了一点后又说：“不过她就挺不赞成的、大概因为这个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尤澈鼓起勇气在被子里握住了棠熙的手又把距离拉进几分：“真的很好看。嗯……就像是你说的一样，每个人都还喜欢吃饭呢，只是有人喜欢香菜有人不喜欢而已，你只是有了一个比较小众的喜好而已。”

　　棠熙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你家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他们……在国外、忙工作。”

　　“那你……”

　　“你如果暂时还不想回家的话也可以去我
　　家。”

　　尤澈把棠熙带回了家，问他要不要单独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时又自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给棠熙找了双拖鞋就眨了眨眼：“反正也就这几天、凑合和我睡得了。”

　　棠熙也没反驳，手机里棠太太的电话也没有再打来，估计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也正常、过段时间冷静冷静就能好。不过棠熙连着好几天都是和尤澈一起进出学校的消息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其中以许九最为首当其冲。

　　“澈哥、你和棠儿怎么最近天天在一起啊?”

　　尤澈摆弄着手上的笔头也不抬的回道：“这有什么吗?”

　　许九压低了声音：“有啊……好多人在传、说你们在一起了啊……”

　　尤澈转笔的动作顿住，许九也跟着一怔不可思议道：“不是吧?还真在一起了?”

　　尤澈恢复了动作，勾起嘴角看着许九笑了一下：“天天关注这些八卦、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能考进年级前十，我和棠熙就是正常好朋友而已，我俩也都是直的，不搞这些。”

　　“是吗?那你对他这么好?我昨天还看到你下课去人家班里给送吃的。”

　　“说得像我以前多亏待了你似的，以前喂给你吃的那些都当了喂了狗?”

　　讲话间有人拿着本子走到了旁边，下一秒就哭丧着脸抱住了许九的大腿哀嚎道：“九哥我求你了，再报一个项目吧!我们人真的不够!!”

　　许九动了动腿把他扒开又朝着尤澈努了努嘴：“诺、让他报，我们尤澈十八项全能。”

　　“澈哥……”，尤澈面无表情拒绝：“不报。”

　　“我求你了……”

　　尤澈继续面无表情道：“没得商量。”

　　“没有澈哥和九哥打配合……我们对阵隔壁班的篮球赛可怎么赢……”，尤澈顿住动作抬眼看着他手里的参赛表沉思了一阵后开口：“我看一眼。”

　　参赛记录表立马被毕恭毕敬的呈上，尤澈抬手接过了看了一眼，视线直直落在就在自己班下面一位的棠熙三个字上，许九正准备跟着看一眼尤澈就合上递了回去：“给我报上吧。”

　　回家之后棠熙果然就主动提起了篮球赛，尤澈佯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么巧，我也报了篮球赛。”

　　棠熙也惋惜的瘪了瘪嘴：“那还真是提前替你感到可惜了，你又要输我一次。”

　　尤澈被挑衅了也不恼，跟着沉思了一阵后朝棠熙挑挑眉：“打个赌呗，如果你输了……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到了篮球赛时两个人都铆足了劲，昨天晚上还在一张床上互相放着狠话的两个人现在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许九好几次都看花了眼，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只知道欢呼，在没注意到的时候棠熙朝尤澈挑了挑眉：“你们输了三分了。”

　　“又还没结束。”，尤澈起跳投进了一个三分球，比方瞬间又被拉平。如果说尤澈是铆足劲在打，那棠熙可以说是不要命在打，劲头连有了准备的尤澈都在害怕，没一会儿比方又被拉开一段距离。

　　尤澈喘着气抬眼看着棠熙道：“你这么拼干什么?”

　　棠熙甩了一把头发上的汗摊了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就总觉得输了的话你不会问什么好问题。”

　　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不尽人意，棠熙被后面没刹住车的人绊倒在地，整个人摔出去砸在地上的一瞬间尤澈就已经把球一丢围了过去，棠熙脸都皱在一起说不出话，一只脚腕也已经肿得通红，尤澈一过去就被棠熙抓住了手：“……好痛。”

　　于是在棠熙受伤之前他们是赢的，换了人上场后比方就被赶超。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到底该算那边的胜利，不过尤澈也暂时没去管这个赌约到底算谁赢了，只知道下了课就往隔壁班跑去查看棠熙的情况、许九皱着眉看尤澈又跑出去的身影咋舌：“这……真的是没关系?”

　　其实尤澈在外面还相对收敛，回了家就更是尤其，要不是棠熙的极力拒绝，他甚至连上楼回房间的距离都想把人给背上去。一上楼就蹲下捧着棠熙的脚左看右看，又还得一遍一遍去问棠熙还痛不痛。

　　棠熙抿着嘴缩了缩脚，尤澈这才后知后觉到两个人现在的气氛有些许暧昧。局促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就干笑了几声：“我就是……问一下。”棠熙自己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脚腕后点点头：“还好，能动、也没之前痛了。”

　　尤澈这才放心一点坐到了棠熙旁边，两个人尴尬的对上视线又心虚的移开，棠熙的视线绕了一圈落在自己的脚上，稍稍动了一下尤澈又紧张的跟着去问：“还痛吗?”

　　棠熙抿着嘴摇头，尤澈的视线却就这样落在他脚上系着的红绳上移不开了。

　　注意到尤澈的视线后棠熙又抬了抬脚：“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说是保平安什么的。”

　　尤澈一瞬间有点口干舌燥的移开视线，他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过分了。已经不知道挪了多少注意力在棠熙身上，最近对他的关心也是过了头。

　　脑子里还是前不久许九嘀咕的话，他那个时候还能毫不犹豫的回绝说和棠熙只是朋友，可现在似乎有点困难了。因为一想到棠熙的脸他就下意识开始结巴……支吾着说不出话，心虚得不像样子。

　　往后几天尤澈开始逐渐强迫着自己不去关注棠熙，再听到消息时也只是淡然略过。除了每天回家必须面对的一段时间他甚至没和棠熙再多说一句话。棠熙也看出来了尤澈的一些刻意疏离，盘算着这次“离家出走”过去了也有了小半个月，还是该认错道个歉回家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认错态度也还算不错，棠太太哑着声音让他快回家，有事慢慢商量。棠熙隔着屏幕应了声“好”。

　　好像自从父亲离世之后他和棠太太就经常因为这种事情闹矛盾，棠太太也从一开始的不喜他和男生接触到了最后的抗拒他和男生接触。

　　其中变化棠熙也心知肚明。棠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在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的时候棠熙还是顶着一众哀求视线和责骂的眼神低了头，但饶是已经再三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去穿女装、也不会再去喜欢男孩子之类的话棠父也还是没喘过气来。

　　棠太太从那以后就开始对自己身边的同性好友极为抗拒，算起来……尤澈应该是棠父离世后他带回去的第一个同性好友。他一开始确实没对尤澈产生过这种心理，但随着时间推移和尤澈的无微不至来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心理上又开始越界了。

　　“还不因为是你喜欢男的才把你爸气成这样。”

　　“多好一孩子怎么就有这种病?”

　　“小棠听话，我们答应爸爸以后会改好不好，说你知道错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能遇上这种事情。”“我听人家说这是心理有问题，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吧。”

　　“小棠，快跪下好好跟爸爸认个错，说你会改以后不会喜欢这些了。”

　　棠熙垂下了准备敲门的手，有多久脑子里没再循环这些话了?好像是挺久的了。至少在认识尤澈以后就没有再想过，因为尤澈总是能第一时间说出“很好看，很适合你”之类的安慰话。

　　可这也是基于尤澈不知道自己还喜欢同性的基础上。这或许是尤澈骨子里的绅士和礼貌，所以才会对朋友的特殊癖好极具包容，但如果他这个朋友是个性取向不正常的……还可能对他产生了那种想法呢?他还好这样对待自己吗?

　　或者说……这个真的是病吗?

　　棠熙第一次开始产生了怀疑。就好像这个世界必然的规律一样，那些格格不入的就注定会被淘汰。人们嘴上喊着大同，但实际在真正遇上时又有多少会在背后指点着议论?

　　那些个在学校里当着面夸他长得好看的又有多少会背过身就换了个语气揶揄——“像个姑娘一样有什么用。”

　　棠熙似乎从小开始就是这样，因为这张脸被误会太多，而或许唯一让他们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就是他真的喜欢男生这一点。

　　棠太太小时候会故意买裙子逗他，而却在长大后一次推开门撞上自己比划着裙子时冷了脸，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就是这么说的——“那是女生才会喜欢的东西，你不能喜欢。”

　　“这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啊?”

　　“从小就长得像个姑娘，这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姑娘了”

　　第一次承认出柜的时候腿跪到发麻，那个一向以温柔明理著称的父亲一遍一遍在耳边喊着“你知不知道这是病，这是不应该的啊”

　　“是受到什么影响到你了你告诉爸爸，爸爸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棠熙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倔些，声音都沙哑了还要去问——“为什么喜欢和自己同性别的人就是罪呢……”

　　为什么呢?不是从小就告诉自己人人平等吗?不是从小就告诉自己爱具有包容和多样性的?那为什么不可以，自己也只是喜欢了一个同性别的人而已，为什么要被判定为有病?真的是错吗?那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些什么?为什么要一边喊着包容又一边杀死所有不一样的事物。

　　思绪越来越乱，不能再多想了。棠熙还是推开了门，他准备找尤澈说一下自己明天准备回家了的事。这段时间确实打扰太久了，一个礼貌体面的朋友也应该有这样一个正规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