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得去世一次》信川

16、腹肌

　　这次的暴乱太突然，好在不论是洛清锐和斯炎，都做好了一定的准备，除了被洛清锐丢下舰船的多宪还不知去处、一名负伤死亡的上四军成员，其他人都只是小伤。
　　舰船载着一行人往母星而去，严老统领下达命令，让洛清锐先把斯炎送回母星再去军部复命。

　　“陛下，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疗室里，军医古利塔收起设备，关切地问。
　　斯炎放下卷起的袖口，浑身带着点战斗后残余的戾气，年轻人一身攻击性收不住，看得军医有些犯怵，“朕没事。”

　　古利塔走前又被喊住，听见新帝陛下沉默了两秒，问他：“洛大校怎么样了？”
　　他就如实禀告：“胳膊伤的有些厉害，不过舰船上有医疗舱，不会有什么大碍。”
　　斯炎便点点头，放人走了。

　　斯炎站起身，在这间房间里转了一圈。舰船上没有多余的房间，这间最高规格的单人休息室此前应该是洛清锐在用，柜子里有两件他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物件或陈设，简单到极致。
　　是洛清锐的风格。

　　——其实关于这一点，斯炎有些想不通。
　　他记得自己刚被洛清锐领回家住的别墅价值不菲，洛清锐总是这样，身边有很多这样不该是他能负担起的资产，但他偏偏信手拈来，毫无负担，而且他花起钱来从不皱眉，斯炎曾经见过他用巨额数值支援军需官，以换取对方对十六舰队的支持。

　　有巨额且来路不明的财产，但真要说洛清锐生活作风有多奢侈，倒也没有。相反，他并不注重这些，过的十分简单。

　　返程时，军部的增援和领命而来的上四军同时赶到。
　　鉴于埃德蒙星已经是斯炎的私产，军部的增援没有喧宾夺主，安静地驻扎下来等候斯炎的吩咐。
　　一系列指定下达，安排好后续事情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还有十分钟就能抵达母星。

　　斯炎离开这间几乎看不出洛清锐生活痕迹的休息室，往医疗室走去。
　　光线昏暗，墙壁的呼吸灯缓慢闪烁，洛清锐只穿了贴身短裤，安静躺在医疗舱里。他四肢修长匀称，在修复液中缓慢起伏，苍白的脸色像只搁浅缺水的人鱼。

　　修复液是粉红色的——这很不对，星盟没有一款修复液是有颜色的，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把伤口染色。
　　斯炎靠近，定睛看了一眼。
　　是洛清锐被身体挡住的另一边胳膊，有丝丝缕缕的血从伤口缓慢地飘出，这才将修复液染成了粉红色。

　　斯炎立刻按下旁边的呼叫铃，古利塔及时赶来。
　　“修复液失效了？为什么伤口还在渗血？”
　　又不是断了整条胳膊，这个修复速度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我看看。”古利塔一点也不意外，查看了下修复舱数据面板后了然道：“噢，洛大校加了两次镇痛，这样确实会影响修复液的修复效果。”
　　斯炎又问：“他为什么没醒？”
　　“洛大校加的是二级镇痛液，有一定的镇定剂成分，副作用就是昏睡。洛大校一直这样的，会往修复液里加镇痛剂。”

　　二级镇痛等级不低，再往上一级的镇痛能让人眼睁睁看着胳膊被切断都感受不到疼。

　　两人低声交流时，修复液里的镇痛成分失去效果，洛清锐眉头一皱，被疼痛从昏睡中唤醒，从修复液里坐了起来。
　　被染成粉红色的修复液从他光洁的胸口缓缓流下，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暧昧的湿痕，浸在水里的腰线窄且有力，腹部肌肉分明。
　　这样的冷的一个人，却有如此分明的腹肌，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性感的事情。

　　斯炎下意识往斜侧走了一小步。
　　于是古利塔抬头想要去查看洛清锐身体状况时，就见心底陛下一座山一样树在自己跟前，垂下的视线冷冰冰地落在自己身上，看得怵人。
　　古利塔：“？”我哪里惹这位爷不高兴了？

　　洛清锐低头拔下腕上的监护设备，抬起长腿从修复舱里走出来，修复液滴滴答答落了一地，自动清扫机器人立刻打着转过来跟在后面。
　　斯炎把古利塔赶走，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刚刚惊鸿一瞥的优美背脊总在眼前挥之不去，斯炎喉结翻滚，总是下意识想到某些暧昧时刻，对方脖颈不可克制地伸长，肩胛骨绷紧，姿态宛如濒死天鹅的场景。

　　一股灼热感炙烤着他，逼着他说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谢谢你。”
　　洛清锐这时穿好了衣服，朝他略微一点头就要出去。如此冷淡，这才是他面对他人时的常态。

　　斯炎心里一慌就去捉他的手腕，本来没做好能捉到的准备，却不料一把将洛清锐的手腕握住了。
　　皮肤冰凉如玉，最让他心惊的是，洛清锐的手竟然在抖。
　　“怎么回事？”斯炎抬手就要去卷他手腕衣服，“手臂没有恢复好吗？”

　　眼前一花，洛清锐把手抽了回去，目光冷漠平静：“陛下，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互相关心的地步。”
　　斯炎翻滚的喉结落到低处，像是含了块铅在嘴里。

　　八年相识，一年相恋，而相恋的全程，他都在暗中调查和疏远洛清锐，几天以前，他甚至刚把洛清锐送入审判席。
　　他确实没有关心洛清锐的立场。
　　不久之前隐约盘踞在心头的怅然若失骤然清晰起来，斯炎刹那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洛清锐。

　　斯炎冷静下来。
　　这是他一开始就考虑过的结果，没什么可后悔的。

　　“洛大校，有件事望你告知。”斯炎半敛着视线，拇指指腹按捏着刚刚握过洛清锐手腕的掌心，把冰凉光滑的触感慢慢抹去，“意识投射里，在皇宫起火时便给你消息的人是谁？”
　　洛清锐回身看他，冷冷反问：“陛下不是已经查过我的光脑了？”

　　斯炎什么也没查出来。背后的加密方式过于复杂，斯炎手下的人连还原那条被删除的消息都做不到。

　　回到母星以后，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洛清锐先回了自己在格雷星半山腰的房子。

　　姜达是第二次送他回来，再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感叹：“洛大校，你家也——太壕了吧！”
　　前有喷泉花园后有山，车从大门开进来就花了五分钟。
　　“你有这种别墅，为什么还要住在那种小公寓啊？”姜达现在甚至怀疑，洛清锐到底是怎么住习惯市中心那个只有一百来平米的房子的？

　　洛清锐没吭声。是斯炎说房子太大不温馨，所以他才置办了那个市中心的公寓。
　　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把斯炎从脑海中赶走。

　　姜达还在问：“这别墅多少钱啊。”
　　洛清锐报了个数。
　　姜达吓了一跳：“我的妈啊！按现在工资，我得不吃不喝干……一百七十年才能买下来。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大校。”姜达是个直来直去的主，他这么问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洛清锐轻描淡写：“家里人送给我的。”

　　“嗯？你还有家里人。”直来直去偶尔会有个缺点，就是话说太快会漏掉脑子。
　　姜达差点把舌头咬到。我到底在说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那个，好像没听你说过家里人的事。”

　　洛清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声音淡淡从楼上传来：“没事。”
　　不接受访客的二楼拐角橱窗里，放着三张照片。洛清锐分别和父母的合影，以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三张照片，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抑或一张照片上，出现过笑容。

　　不止姜达对洛清锐的家人很意外，老统领严州在听见洛清锐过来兑现年假，说要去父亲那边一趟时，脸上表情也是和姜达如出一辙的惊讶，不过他掩饰的好罢了。
　　严州批假批的很快：“本来就该给你半个月假期。听说这你这次又受伤了，在手臂？恢复的怎么样？”
　　洛清锐点头：“恢复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令堂是做什么的？”
　　洛清锐只说是做生意的，严州便点头放人走了，等门关上后才摸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母星时间的次日早上，经过一夜航行，洛清锐终于抵达了洛父所在的星系。

　　耶茨星，星盟最美丽、最有盛名的私有旅游星座之一。以极高昂的旅游成本，位列星盟富豪旅游胜地第一名。
　　洛清锐这次换了私人飞船，外观是普通家用飞船的模样，内里却别有洞天，极尽奢华。随便一样东西都要花上他军部至少五六年的工资。

　　整个耶茨星的停泊港口，洛清锐的民用家庭飞船看起来是最普通的一个，但他却最径直从一列排着长队等待登陆的富豪飞船旁路过，从人口审核港口直接登陆。
　　有个车里镶满宝石的富豪见了，立刻给耶茨星的客服打电话质问起这件事。

　　客服声音是个温柔的男生，耐心问道：“请问您还记得那艘飞船的编号吗？”
　　富豪立刻调出飞船上的录像，报了过去。

　　“您好，已经查明了，这个编号，是我家少爷的飞船呢。”客服笑着说。
　　富豪讪讪挂了电话。

　　人家回自己家，哪里需要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