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古月图图

19、Chapter19

　　“阿默？”尾音上扬。

　　“Bingo！”
　　得到回答，江琼无奈笑，拂开他手。

　　然而，丰修默却迅速反抓住她手腕，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来。他弯腰凑近，指着自己脸颊问：“江小姐，那么久没见，不应该来个意式亲吻礼么？”

　　四年前认识丰修默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名趁着假期来WineWind兼职酒保的大一学生，长相帅气，擅长撒娇，和所有人都亲近，在酒廊里混得很开，他后又凑巧住在她对门的员工客房，经常来串门，直到现在他大学毕业在WineWind总部上班。

　　记得上次见面，是她辞职回了沧都后，他出差来云南找她吃了顿饭。
　　江琼把他头往另一边移，“也就一个月没见。”

　　“那来一个月没见的拥抱礼总成吧？”丰修默小狗似的委屈，主动摊开手，等她抱上去。

　　江琼指向角落的摄像头，示意：“现在在拍摄，注意点。”
　　“一个拥抱，需要注意什么？”丰修默双臂依旧张开，“我们又不是名人，又不会剪进去。”

　　江琼笑着叹了口气，靠近他，肩膀象征性贴了下，算是拥抱。
　　在她后撤时，丰修默明显不满意这个敷衍的拥抱，他伸手直接环抱过她肩膀，“标准的拥抱礼，教你了。”

　　江琼平时不喜欢亲密举动，丰修默也知道，他掌握分寸，很快分开，后知后觉瘪嘴问：“你见到我，怎么不惊讶？”

　　“前几天给你发消息说WineWind来谈合作，你反应不大，我基本能猜到，你会跟这个项目。”江琼扬眉示意他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丰修默先是故意耸肩啧了声，“组里刚开始要人来，但听说是个小成本综艺，还得跑那么远，都没人愿意。”
　　接着，他换了个情绪，继续说：“我不情不愿被派来了。结果到了这，哟，竟然发现有我望星星盼月亮都想见到的、大名鼎鼎的江小姐，赚到了呀。”

　　又在嘴贫。江琼视线落在摄制组的方向，陆誉他们已经拍完中插，摄制组在撤设备，她斜眼看向丰修默，示意道：“结束了。”

　　“那么急着赶我走干嘛，我是客人。”
　　江琼亮出手机时间，下午六点，摆到他面前回：“还没到营业时间。”
　　“我可以等啊。”丰修默个子高，随手从柠檬树上摘下个拳头大的柠檬，弯腰伸到江琼面前，“今晚预定江小姐给我调一杯今夜不回家。”

　　两人对视几秒，最后还是丰修默先憋不住笑，说：“行吧，不跟你闹。我等会儿有事，得跟团队走一趟。”
　　江琼拐过他，往吧台那去，边走边问：“你现在住哪儿？”
　　“镇中心的酒店，忘记是哪条街了，和餐厅有点距离，怎么？下班要来找我玩？”

　　江琼实在是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跳过问：“要呆多久？”
　　“一星期。”
　　卡普里岛物价太高，来这里度假的基本都是有钱人。江琼担心他一个刚工作的学生承担不来，“费用公司报销吧？”
　　“那必须啊，不给报销我死活不接这项目。”

　　江琼照顾年轻人面子，没太直白，只是说：“有需要就联系我。”
　　“喂喂喂，江小姐，你现在才是空窗期啊，我有工作的，能挣钱养家的好吧。”
　　“嗯，你厉害。”江琼让他坐在吧台外边的用餐区，“在这坐着，我忙。”

　　一小时前她被工作人员叫去换新设备，吧台桌和地上的碎片还没收拾干净，换好麦后又瞧到陆誉在这边，于是她转头就跑去帮后厨那边备菜，一直没回来过。

　　可当江琼走进吧台后，她才发现里边已经收拾好了，愣了下，脑海里闪过某人从里边出来的场景。

　　江琼沉默着打了一杯水，给外边的丰修默递过去。
　　丰修默接过水，“怎么脸色突然不好了啊？我开玩笑的，没别的意思。”

　　她当初辞职闹得不愉快，他估计以为戳到她痛处了。江琼摇头，半开玩笑：“我只是想到等会儿活动会很忙，照顾不到你，有些担心。”

　　“哟，能得到江小姐的担心，我荣幸啊。”丰修默喝了口水，突然注意到身前人手腕上少了东西，“镯子呢？”
　　江琼摸了下左手腕，“碎了，没戴。”

　　“怎么碎了？”
　　“磕坏了。”江琼不喜欢解释太多。
　　丰修默还想问，不远处同行的眼镜男就叫他走，“默哥，时间到了！”
　　朝那边点头比了个ok手势，丰修默起身，“没法了，要先撤。”
　　江琼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

　　临走前，丰修默看了一眼她空着的手腕，问：“需不需要我帮你拿去修？”

　　“不用了。”
　　看着丰修默背影从花式楼梯离开，江琼走神了几秒，记起这段对话似曾相识，林千娜也说过。

　　一时之间觉得好笑。
　　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撤下，江琼转身，突然和一黑影打了个照面。

　　陆誉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她嘴角的弧度，很快又跳开视线，从她旁边走过，“我拿瓶红酒。”
　　他在吧台酒柜前环手站定，上下搜寻。

　　江琼握紧了手，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去，“要什么红酒？”
　　“黑皮诺。”
　　“你拿来喝？”
　　“今晚做红酒醪糟冰汤圆。”

　　酒柜里现在只有两瓶黑皮诺，而梅洛有四瓶之多，于是她问：“梅洛行吗？”
　　“不行，梅洛果味太浓，酒体也过于厚重。”陆誉皱眉。
　　江琼余光递过去一眼，眼无笑意，明目张胆地暗讽说：“陆老师不喝酒，竟然也那么了解。”

　　黑皮诺放在酒柜底下，江琼接着屈腰去拿。后腰弯下一点弧度，刚刚磕到桌角的位置瞬间隐隐作痛，她倒吸一口凉气，转而放慢动作，慢慢蹲下身子去拿。

　　在陆誉的角度，只见到身前一颗黑圆低着头的脑袋，动作很慢地直起身。他接过酒，回她说的那句话，“人不止有味觉，还有嗅觉。”
　　他不靠喝，靠的是闻。

　　江琼歪头，“我误会了么。”
　　这句话像是平淡的肯定，又像是意味不明的反问，让人捉摸不透。

　　拐出吧台，陆誉扫了眼吧台桌上黑屏的手机，是江琼的。他语气不变，“一直没看手机？”
　　江琼拿起手机，明知故问：“怎么了？”

　　四目相对，如果说过去一周，对面那双圆钝的下垂眼面对他，是固执的疏离，那么现在，则是有些倔强和气性。
　　像极了那晚。陆誉指尖点了几下瓶装酒，提着酒出去，扔下一句：“没事。”

　　即使陆誉走远，没再转过身，江琼也没有重新点开好友申请的界面去看。
　　本来在节目里见面就是一场意外，本来他们就是两条直线，现在不小心交叉后，最后还是会朝向各自的方向延伸。

　　现在以及以后，都没必要私下再有联系和接触。

　　就允许她装傻吧。

　　-

　　晚十一点半。

　　杨蔡鸣收完最后一桌餐具，统一放进洗碗机后，迫不及待凑到孙依依旁边，敲着手机键盘吃瓜，“我靠，今天下午我错过了惊天大瓜，你听说了没？”
　　孙依依换下围裙，低头打字回：“我pd说，吧台那吵起来了，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最后林千娜泼了陆誉哥一杯酒。”

　　“我嘞个去，他俩那么快就掰了？”杨蔡鸣龇牙咧嘴发消息过去。
　　孙依依问：“他俩？”
　　“嗯哼，你看不出来吗？林千娜那么明显，两眼天天对着陆誉哥冒爱心。”
　　孙依依不认可，“她估计是单相思......陆誉哥和青茗姐看着更配。”

　　“你就自己拉郎配吧，他俩纯友谊。”杨蔡鸣偷摸着观望附近，又继续打字：“我看......是青茗姐和李叔不一般。”
　　发送完毕就遭到孙依依一个肘击。

　　他痛得缩起半个身子，也干脆不在手机上回复了，直接回撞过去，“干嘛！”
　　孙依依咬着牙，无声警告他：“吃瓜就吃瓜，别乱造谣。”

　　“我又不是没有根据就瞎感觉。”杨蔡鸣委屈，揉着胳膊说，又出后厨往收银台方向看了眼，没见到人，像找到证据似的底气都足了些，“你看，现在营业结束了，李叔和青茗姐又不见了！”
　　“他俩就不能是去了甜品房和吧台？还有，林千娜现在不也没在吗？”

　　“你俩在找我？”林千娜推开半掩的后厨门，探出一个头问。

　　听到她的声音，厨房里的两人顿时变得本分起来。一人随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假装认真擦拭，一人弯腰凑到洗碗机前，自言自语问还有多久能洗好。

　　林千娜不追问，她进来洗手，招呼他俩出去，“你们别缩在后厨了，一整天都呆在这，还不腻么？”
　　“青茗姐让我们去露台那儿喝酒聊聊天，玩点游戏，给节目加点素材。”

　　露台上，李世庆只留个背影，前面摆放着喝空的几瓶酒，旁边叶青茗在陪笑。

　　孙依依眼神示意，同旁边的杨蔡鸣讲小话，“你看，他们这不坦坦荡荡的？就你喜欢造谣。”
　　杨蔡鸣理亏，转头自顾自吐槽，“说是喝酒，我看就是李叔自己想喝。”

　　孙依依白眼360度环绕他，“刚被你气着，我现在也想喝点。”
　　杨蔡鸣懒得跟她斗嘴，转头问：“陆誉哥和江琼呢？”

　　“陆誉有私事忙，要先回去。阿琼在吧台，我去叫她。”林千娜很殷勤，说着就朝吧台那儿赶。

　　江琼照例在干调酒师工作结束后最厌烦的工作——清洗调酒工具。今晚工作量有些大，包括客人使用过的量酒器和搅拌杯，她只庆幸大部分客人用不着调酒壶。

　　“阿琼，忙完了嘛。”林千娜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我们今晚也聚着喝点吧，玩点小游戏之类的？”
　　江琼摆好滤过水的工具，握着吧勺长柄的手顿了下，她有意无意问：“大家都在？”
　　“是啊，就差你咯。”

　　江琼洗手，婉拒：“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嘛？”
　　“嗯。”

　　林千娜犹豫了好久，“阿琼，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呆一起，你是不是因为今天下午的事对我有......”
　　“别乱想。”江琼摇头，轻笑：“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今天下午我还得谢谢你。”
　　林千娜有些懵，“谢我什么？”

　　江琼笑容很淡，让人看不出真假，“镯子。”
　　“噢噢！”林千娜换上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会是谢我呢，是陆誉捡到的，有缘有缘。”

　　江琼不信所谓的缘分，更不信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捡到一个裂成两瓣的镯子还会无故好好地保存着。
　　而今晚，她也实在无力在镜头面前伪装和应付。

　　江琼背起包，最后说：“你们玩得开心，别太晚了。”

　　“嗯好！”
　　林千娜走出吧台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惹祸，又给陆誉发消息。
　　【你别不信，我今天想的这解决办法江琼一直没多问，她一点没有怀疑[龇牙jpg.]，刚刚还谢谢我把镯子给她呢[得意jpg.]】

　　-

　　餐厅门口，陆誉正打着电话，看到一纤细身影低头从餐厅里出来。
　　刹那间对视，陆誉唇微张，而对面人却立马移开眼眸，转身就走。

　　陆誉皱眉，视线追随朝另一方向走的江琼。她走了几步，电话那头的谭若森刚好挂断电话，他不疾不徐迈步跟上去。

　　眼看身前人走得越来越快，陆誉终于开口，叫住了那像是在躲洪水猛兽似的背影。
　　“去哪儿？”

　　江琼无奈地停下脚步。
　　不是说大家都在餐厅聚吗？怎么陆誉在这？她抿嘴深呼吸，转回身，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有些累了，先回去。陆老师，你呢？”

　　“有事要回去处理。”陆誉回，又说：“一起。”

　　计算从餐厅到公寓的步行时间，要同行差不多一个小时，旁边镜头在录，还不能偷偷打车，江琼不说话了。
　　算是默认，她跟在陆誉后面。

　　走了一长段无人的下坡路，一阵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夜行车声。

　　这股莫名的怪异氛围，似曾相识。周围两位跟拍PD隔有一段距离，举着摄像头面面相觑。
　　这两位怎么看起来比第一天还不熟？

　　路上点开林千娜发来的消息看完，陆誉漫不经心熄灭屏幕，收起手机。
　　有件事他基本能确定了。

　　陆誉偏头看走在身后保持距离的人，又是一个留给他的黑圆脑袋，他放慢脚步，直到和她同行。
　　“镯子收好了吗？”他问。

　　“嗯。”江琼闷头应，自顾自往前走。

　　陆誉视线重新放到前方的路，不知道沉寂多久，已经走到较为热闹的街区，路上游逛的基本是游客。

　　一位街边的手风琴演奏者见他们旁边跟着摄像头，斜着身子从一旁窜出来，挡在前面，很享受地表演起来。

　　江琼往他旁边躲了下，两人就此驻足。

　　对面演奏到一半，陆誉兴致不高，他站定，低头看身旁人，却也看不到她表情。
　　“江琼。”他开口叫。

　　这道轻唤从头顶传来，就像贴在她耳后的，喃喃的低吻。
　　江琼侧身，抬起头看身后人。

　　陆誉敛着眼眸，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地锁定在她身上，像是一直在看她。
　　“这次还是没有想问的？”他问。

　　这句话很轻很低，像是从胸腔里轻震而出，语调慢条斯理，又从容不迫。

　　江琼眸光闪烁，随后变得复杂。
　　许久，她开口：“我问了你就会答吗？”

　　陆誉应：“嗯。”

　　和那晚一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