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古月图图

10、Chapter10

　　林千娜拍大腿，诶呀一声，远处角落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嗓音：“阿琼，我记起来了，你没参加会议！”

　　“抱歉，刚刚雨有些大，我在水果店那躲了会儿，错过了会议。”江琼不好意思说。

　　“其他人也都没注意到你不在吗？也奇怪，大家围在一起开会的时候竟然没想着等你，也没想着通知你。”林千娜瘪嘴憨笑。
　　她自顾自说：“这是餐厅的大活动，你还是店长呢，竟然落了你，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点得餐桌周围空气一滞，在场其他人沉默对视，暗流涌动。

　　尴尬的是江琼，她略微错愕，看着不断输出的林千娜，一时不知道少女是真的天真无意，还是故意把场面弄僵。

　　嘴角尽力扯起一丝略带安抚的弧度，江琼试图让其他人不要把这番话放心上，更不想因此让其他人对她有所愧疚。
　　“没事的。”她说。

　　转头看其他人反应，竟直接撞上了那道视线。

　　陆誉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没什么语气说：“那刚刚江店长应的好字，倒是爽快。”

　　他稍停了下，移眸向餐桌主位的李世庆示意，笃悠悠问她：“那么无所谓，是觉得李叔过后会向你传达吗？”

　　在场的其他人互相交换眼神，偷偷打量餐桌上那位的脸色。

　　江琼跟着看过去，李世庆一动不动，眼眸定定看她，已然黑脸挂不住面儿。

　　她如果回说不是，那就是薄了李世庆面子。
　　陆誉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当众下不来台。江琼缓缓回：“是。”

　　沉寂不过几秒，一声轻唤，吸引所有人注意，“江琼。”
　　叶青茗嫣然一笑，走到中间拉住她手，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解释。

　　“是我心急，不想耽误酒风那边的时间，所以没等你到齐就先招呼大家开会了，私下我再给你传达会议内容，方便吗？”
　　眼神明显在示意她答应，江琼应：“方便。”

　　得到回应，叶青茗撒开她的手，朝大家说：“那既然如此，这两天就按李老师安排的办。”

　　有了台阶，李世庆脸色得以缓和，他拍了下桌子起身，走到陆誉面前，面色是装出来的客气，“陆誉啊，你呢，需要我向你传达会议内容吗？”

　　陆誉笑，“不麻烦李叔了。”

　　得到回答，李世庆拍他肩膀，转身向身后排排站的后辈，他换上威慑姿态，语气不甚耐烦，“大家别闲聊了，开始忙吧。”

　　以他为首，大家换上围裙往厨房方向走。

　　经过江琼旁边，李世庆顿了下，斜眼。身前人的眼刀子嗖嗖往她身上射，江琼垂眸，不予反应。

　　李世庆冷哼一声，甩手继续走。

　　等人接二连三走完，江琼才慢慢动步，独自往餐厅收银台走。

　　会议结束后，叶青茗传达的内容跟江琼猜想的大差不大。

　　此次活动遵循酒风的销售模式，以自主调酒为主。
　　不过主办方应该是考虑到综艺效果，在自主调酒的基础上，增加了一项猜酒活动。

　　等营业结束，清点好账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一朵小琼花：【收款笔数：37 收款金额：1168欧元】
　　江琼照常在群里报告记录今天的营业额。

　　孙依依：【［叹气jpg.］比昨天少】
　　杨蔡鸣拍了拍“俺老孙来也”：【只希望后天的活动能揽些人气】
　　林千娜：【加油加油［拳头jpg.］】

　　李世庆：【@一朵小琼花你没算错吧？】

　　江琼看眼收银机上的显示，敲字回复：【收银机应该不会出错。】
　　李世庆：【那怎么说得准？以防万一，也得手算呀。［微笑jpg.］】

　　静了几秒。

　　李世庆：【［捂脸jpg.］该不会你前几天也都只是看机器上的数字报告的吧？】
　　江琼吸口气，回：【是。】

　　李世庆：【这样不行啊，虽然你的工作轻松，但是也得有职业素养，得认真啊［微笑jpg.］】

　　群聊寂静许久。

　　Y：【李叔说的对。】

　　这句附和一出，平地起冷风。

　　江琼抬头，往柠檬树架下的清隽身影看，男人身上的黑色工作服还没换下，旁边是餐桌，微湿的抹布暂时被放到一旁。

　　他在手机上打完字，往她方向随意送来一眼。

　　江琼目不斜视。
　　好一个说的对。

　　眼神毫不退让，她举起手机，对准收银机屏幕显示的各项明细，咔嚓。

　　把照片发到群里，无视李世庆要她手算的无理要求，江琼摁下手机侧边按钮，关机。

　　等收拾好收银台桌面，锁好保险柜，她换下工作服往后厨走。

　　路过柠檬树架中央空旷的玻璃顶，是李世庆负责的吧台。
　　江琼这才打开手机看。

　　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她发的那张照片下面，出乎意料没跟着李世庆的说教和指点。

　　江琼奇怪，透过玻璃往里看，却发现里头的吧台里，不止有李世庆一人。

　　陆誉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回了便服，上身黑色衬衫，松着几颗纽扣，懒倦倚在吧台。

　　他背后是黑胡桃制的意式轻奢酒柜，整个人矜贵得像私人酒窖里的老板，正和李世庆你一言我一句地交谈。

　　似乎正在聊她，陆誉看见她走过，还轻微地朝她方向颔首示意，惹得李世庆也看过来。

　　怪不得都没空在群里找她茬，原来是聚到一起当面谈论她了。

　　江琼扭头，继续往后厨方向走。

　　“李叔，我刚刚说的想法，你觉得怎么样？”陆誉往后靠，眉眼微翘，笑意谦和。

　　李世庆搓着手，干笑道：“陆誉啊，江琼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酒啊？她玩不来的。”

　　“李叔说得对，但你年纪大了，我们都不想让你太累。”陆誉拧眉，关心道：“你刚刚说了，收银台的工作轻松，我知道你想和江店长换工作，不用客气。”

　　李世庆哪是这个意思，他完全不想离开吧台，继续周旋道：“收银台的工作不止要收钱，还要给客人点单，我哪会英语和意大利语啊？”

　　“不会又怎么了？虽然交流很艰难，但我相信李叔，无论如何都能找到法子。”陆誉耸肩，意味深长说：“真人秀就是需要这样的困难来制造话题，李叔你不用过分担心。”

　　这是他不久前说过的话术。李世庆一时语塞，一个活了五十多年的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陆誉是在堵他话。

　　“这还是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的。”李世庆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李叔说得对，确实要商量。放心，你想负责收银台这件事，在讨论的时候我会主动帮你说出来的。”陆誉笑，“大家一定能够换位思考，理解长辈的不容易，减轻你的负担。”

　　根本不留他反驳的后路，李世庆紧绷脸，被迫答应：“行，行，我同意换。”

　　“李叔过后别忘了手算账单，发群里哦。”陆誉提醒，“我很想见识你的职业素养程度，相信李叔你一定比江店长算的要认真，对吧？”
　　李世庆咬牙，“对，的。”

　　后厨。
　　其余人就营业趣事聊得火热。

　　“那英国女孩只会一句中国话，我点单，她说谢谢，我送餐，她说谢谢，我问她菜品口味怎么样，她开口也谢谢，”杨蔡鸣左手长柄勺，右手擀面杖，学那小孩的绘声绘色地描绘。

　　孙依依站在门口破口大笑，江琼找到她喘息的空隙，轻拍她肩膀，问：“大家准备走了吗？”
　　“不呢，还不急。”孙依依回。

　　虽然后天的活动中，酒和酒具都由酒风提供，但还是有必要检查冰库里剩余酒的库存。
　　江琼说：“那我先去冰库一趟。”

　　孙依依两手叉腰，应了声行，又冲中间的杨蔡鸣继续说：“诶呀，那你不会教她几句别的中国话啊？”

　　“你不知道，我们根本抓不住她。”林千娜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她在餐厅里跑来跑去，重重复复就喊着谢谢，拿谢谢当逗号使的。”
　　一边的杨蔡鸣忙着反驳孙依依：“我当然教了别的话！最后她走了，跟我说的是再见，很标准好吧。”

　　逗趣声一句接一句。
　　江琼拐出后厨，往底下的冰库走，身后的聊天声渐小。

　　厨房里，叶青茗注意到走开的身影，问孙依依：“江琼刚刚跟你说什么呢？”
　　林千娜甚至笑出眼泪，她拿纸巾边擦边问：“啊？阿琼刚刚有来过啊？”

　　“刚刚那是江琼？”孙依依捏捏笑累的苹果肌，扭头往后看。

　　“啧老孙啊老孙，我说你。”杨蔡鸣跟着往外看，没看见人，“我刚刚都能听见江琼说什么她先走了，你呢？什么都没听见，就只会跟只猴子似的傻乐。”

　　“谁说我没听见。”孙依依反击一个肘击给他，根据印象回忆说：“江琼问我.....还不走吗，我说还不，她就说，她先走了。”

　　“她估计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静。”叶青茗想起群里的对话。

　　“我靠，你们不知道，我和菜鸟刚刚还想帮江琼说话。”
　　说起群聊内容，刚刚聊得热火朝天、肆无忌惮的孙依依瞬间降低音量，偷摸着说：“谁知道誉哥突然冒泡，发了句李叔说得对，整得我俩都不知道咋说了。”

　　“什么啊。”林千娜凑过来，“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看群里消息吗？”

　　林千娜去翻包里的手机，“我现在看看。”

　　刚刚谈话被呛，李世庆从吧台出来，听到厨房里聊得愉快，极不耐烦呵斥道：“又躲在厨房聊天！”

　　后厨残余烟火气，他皱眉停在厨房门口，扯着嗓子冲里头喊，“还不走？是打算在这睡吗？”

　　杨蔡鸣连忙嘘了声，“别聊了别聊了。”又朝外边回：“诶李叔，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

　　地下负一层，江琼下了两段楼梯，脚步略感凉意。

　　接近冷库，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冷，微弱的湿气钻入鼻孔。

　　在灯光照耀下，走过几排摆放餐具的密集货架，江琼在折叠冷库门的右方控制面板前站定，指尖按下开关。

　　门没有像预期中那样立即打开。江琼皱起眉头，再次按下开关。
　　门依然紧闭。

　　她又试了几次，终于听到机械装置的低嗡声。

　　门板沿着门框外侧折叠，缓缓打开，随着门缝的扩大，冷气从里面涌出，恍若悄悄张开嘴的巨兽呼吸。

　　江琼凑近折叠门检查，肉眼没发现问题，猜测是里面的机械部件因为长期使用或者缺乏维护，反应失灵。

　　“埃琳娜，冷库门有些失灵。”她给餐厅经理埃琳娜发去消息，脚同时迈入冷库。

　　温度将近负二十摄氏度，冰冷的空气迅速包裹身体，江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呼一吸在寒冷中都感觉微微刺痛。

　　冷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少量的灯光投射在货架上，货架上的各种食材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最近一次检修是什么时候？姜丹还在的时候吗？】
　　屏幕停在和埃琳娜的聊天界面，江琼缩着胳膊穿梭在货架间，继续敲打屏幕发送消息。

　　冷库里信号不太好，消息不停转着圈。她暂时放下手机，往最深处走。

　　角落的酒箱区域，地上二十箱酒箱呈两排摆放。每箱酒类不同，排除密封的十三箱，江琼一一清点已经开箱的库存，没出差错。

　　她撑着膝盖起身，一抬头，就看到靠墙不对外售的藏酒柜。
　　随便扫了眼，视线就猛地定住。

　　少了一瓶云顶25年，还有哈伍德朗姆1780。

　　不怪江琼记得。
　　因为酒柜的主人，某位姓姜名丹的女士，一星期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只要她安稳且不惹事端地录制完节目，酒柜里的酒就随她拿随她喝，拿去倒都成。

　　而现在少的云顶和哈伍德朗姆，正是江琼心心念念、馋得最久的两瓶。

　　江琼仔细比对的出库记录，并没有发现这两瓶出库售卖的记录。
　　她忙给埃琳娜发消息：【你们店长最近回来过？】

　　就在她按下发送的瞬间，身后，冷库另一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嚓声。

　　回头望去，视线穿越排排货架的间隙，冷库门慢慢折叠，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