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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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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一举扳倒晋王?你还是心慈手软了!”
惠王正在写给家里的书信,无可无不可的:“对承俊何至于用“扳倒”?太郑重其事了些。”
崔如诺不满:“你忘了我们因为他受到多少掣肘,坏了多少大事!就因为他,你都被赶到杭州去了!”
他近来办成了好几件差,气焰嚣张:“虽说这是表哥的计谋吧......可我却忘不掉,王建德老匹夫,竟敢当朝联合众亲贵奏请立晋王为太子,那可是表哥你遭贬斥的第五天,老匹夫怎么敢!”
“如诺,不可无礼。”惠王教他:“王建德将军年高德勋,纵使你与他政见不同,也不可太过放肆,失去礼数。”
“哼,”崔如诺嗤笑:“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惠王摇摇头,只觉得这孩子不可教,低下头继续给叶蓁蓁写家书,絮絮不已:“清风如何?可还顽皮让你忧心?还有言璟,我去时他咳疾尚未痊愈,孩子身体孱弱,不必急着一时,缓缓归王都即可......”
这是在崇政殿一个小敞轩内,先帝经常在此处理公事,不过周遭摆设并不冰冷沉闷,反而处处布置温馨。享受的物件儿也颇多,夏有冰鉴冬有暖阁是基本配备,其间还有许多奢靡享受寻欢作乐的东西,寻常人见了,连名儿都叫不出一个。
崔如诺自占了一角,看他表哥写家书。恍惚间觉得自己小时就该过这样的日子:须得是气派的正房,有慈爱的父亲和体面不局促的母亲,母亲十分有正房太太的气势,正张罗着年节下给父亲各位同僚的节礼,而他,穿的和善财童子一般,坐在锦绣垫的大椅子中,由于小腿太短,够不到地,被周围亲戚善意的取笑……
好的东西全部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他去取。
“表哥,我觉得我该娶妻了。”
惠王早写完了信,正摆弄先皇留下的金童子戏秋千摆件,戳一下就翻个筋斗,好玩的很,闻言感兴趣的说:“你表嫂即将启程来王都,你可备好礼品请她出山,为你寻一位良配。喜欢什么样的?”
“容貌品行我信得过表嫂,”崔如诺慢悠悠的说:“家世,总要配的过去。”
惠王想起什么:“我记得你似乎有位交好的小姑娘?”
他热心提议:“索性好事成双,表哥为你赐婚,许这小姑娘平妻之位,不枉她与你相伴的情谊。”
“不麻烦了表哥。她,不足挂齿。”
“哦?是吗,你若愿意,求表哥赐她个乡君名分也无不可,只看你自己。”
“不了,麻烦。”
崔如诺随意应付几句,左顾右盼之下撇见个妆粉盒子并一些女子梳妆之物,就堂而皇之的摆在炕桌案几之上,心底暗自嗤笑先帝老不修,心念一动又说:“如今我们已经占尽先手,只是,先帝最喜欢李承俊,朝里朝外因此有不少还拥护他的臣子,先皇又为他诸多铺垫,表哥,你还是下不定决心除去这个祸患吗。
“承俊不是祸患。”
崔如诺不由急了:“表哥!先皇为了他,把你都弃了!”
惠王抬手止住他,只说:“本王与父皇之争从来都不涉及承俊,今后,不必再说了。”
“......是。”
“好了,小小年纪,苦大仇深,”惠王点点桌上的金摆件,让那童子又翻了个筋斗:“你看这个有意思,拿去给小雨玩玩,对了,我听说叶叔父巡游归来,你与我择一日同去,叶叔父的训示,字字珠玑。”
崔如诺低头,掩饰下眼里的心虚,乖乖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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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诺回府时还在愤愤。
他就想不明白表哥为何总是包庇李承俊,论亲疏,论才能,论城府,李承俊什么地方可以比过他!
还有那件事,表哥是否知道了些什么,为何专门提起那叶氏父女......
他就一直想,轿夫不敢吵他。
还是崔如诺自己注意到官轿很久不动了,掀开轿帘问:“怎么了?”
轿夫谦恭弯下腰:“五少爷,到家了。”
“这么快。”
崔如诺掀开轿帘,突然改变了主意:“去甜水巷。”
轿夫知道他在甜水巷有个老宅,不敢耽搁,招呼同伴抬起轿子,往甜水巷去。
渐行渐远,留下崔府的牌匾独自在那里煊煊赫赫,不近人情。
崔如诺的亲生母亲杨氏出身不大体面,对外只说是别人送给崔老爷的瘦马,虽然这出身也不光鲜,但聊胜于无。她年轻时有团团的小圆脸,如今年岁上来看着也非常和婉,声音更是甜,经常带着不自觉的讨好劲,喜欢的人说她随和,不喜欢的人,比如崔如诺,只觉得卑躬屈膝。
春桃今日也来甜水巷,给杨氏带着新鲜的果饼,都是宫里最时兴的。杨氏很中意她,见她来,笑着握着她手,娘俩儿个里屋炕上坐,说说体己话。
“春桃啊,”杨氏给她剥桔子,细细的连橘子瓣上的脉络都挑干净:“我已经给你和老五算了黄道吉日,只说下个月就是好日子,你看看怎么样?”
春桃笑:“急什么呢,我们才多大。”
“不小啦,老五有六个兄弟,最小的都已经成婚,留下他做哥哥的还孤家寡人算怎么一回事呢。”
“我是无所谓的,”春桃抿着嘴,“只是......我的身份,崔府会认吗......”
“为何不认?老五出息了,老爷喜欢他,还不是千依百顺的?”杨氏嘴角噙着笑,带着琳琅首饰的手仿佛拂去了多年的沧桑:“夫人也是听老爷的,老爷点头了,没有人敢二话。”
春桃低着头,看自己手腕上翠绿的玉镯,那是崔如诺送给她的,代表着他们的情谊。
左右瞅眼,杨氏神秘兮兮地依上春桃:“好孩子,你偷偷告诉我,你和老五有没有?”
“有什么?”
团团的圆脸笑的更狎昵:“还能有什么,何必瞒我,都是过来人。”
春桃似懂非懂,她似乎知道杨氏说的什么,不就是宫女姐姐和某些侍卫,甚至太监偶尔半夜干的事,有时候大家背地里论起谁谁有一腿,脸上就是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只是杨氏的似乎更露骨一些。
她很不喜欢。
行这种事,总感觉应该有仪式一些,就像各宫娘娘侍寝前,总要梳妆打扮,郑重其事的用轿撵抬去,管彤史的太监郑重的记上一笔;又或者像新嫁娘,备嫁了很久,吹锣打鼓的给抬到人家,洞房花烛夜是写进书里的故事,能和金榜题名并称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名分,也该像有些宫女姐姐,大大方方的瞒着总管摆桌酒,情谊是昭告过众人的,也像村子里那个李娘,虽然不容于世俗,但是谁都知道那个男人欢喜她,她也真正爱慕那个男人。
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他们情谊珍贵,要堂堂正正的。
“没有。”春桃说。
杨氏很可惜的,说姑娘你真是糊涂,早早拿捏住他啊,春桃只是笑,不吱声。
崔如诺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杨氏欢欢喜喜地使唤人清理了瓜子皮花生壳,又重新置办了新果品,让他坐到暖炕上。
崔如诺坐在上首,对另一边的春桃说:“你来了。”
春桃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回应说:“是,来看看杨姨。”
崔如诺哦了声,低头剥开松子仁,放到手边小碟子里,也不说话了。
杨氏坐在地下圈椅里干着急,她是真心很喜欢春桃,小姑娘爽快又诚心:“老五,你刚从宫里回来的?”
“刚从宫里回来,见了表哥。”
“那正好,一会春桃回去,你送送她,她现在在惠王府当差,出门采买才得空见见我,你送回去也给她撑撑腰。”杨氏嘱咐完,忍不住又打听:“那件事......定下啦?”
崔如诺撇她一眼:“定下了,表哥坐稳了。”
“诶呦,神佛保佑!”杨氏欢欢喜喜的双手合十,不住念叨:“我家老五有大福气的!亲亲的表哥,嫡亲的姑奶奶,最心疼我们老五!”还对春桃说:“先前我就寻思,老圣人多爱晋王呀,到时候我们老五出不了头哦,谁成想,如今这局面,到底荣华富贵该是谁就是谁,一点都掺不得假......”
“母亲。”
杨氏回过神来,抱歉对春桃笑笑:“老五不喜欢我讲这些事,不说了,不说了,今天高兴,你快问问他,什么时候娶你过门呀。”
她一心撮合这对金童玉女。
她儿子却说:“春桃,你先回去。”
杨氏不明所以,说早呢,干什么让人家走。
春桃仿佛察觉了什么,她坐在炕桌的另一端,静静看着崔如诺。
不知为何,不可一世的崔家五公子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对面姑娘的眼睛。
春桃笑了,闲着谈天一般:“你刚升了官,没问殿下要些赏赐?”
“没有......只求表嫂帮我个忙。”
“哦......”她又想了想,“将来成亲,想要什么样的排场?”
“过得去就行.....最好和大夫人,一样的。”
“那寻常人家可置办不起。”
“.......是”
“还是恭喜你,受了多少苦,终于如愿以偿了。”
“多谢......”
“我看着真高兴,真的。”春桃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烁着碎光:“这么多年了,都说你刁钻刻毒,我听到就想反驳,总觉得他们不识得你,我识得你,你就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崔如诺剥松子的手指一顿,笑着说:“所以说你傻嘛。”
春桃也笑了,褪下碧绿的镯子,放在桌案上:“就这个给你吧,其他的,你也看不上,我就留下了。”
“哦。”崔如诺看也不看,从对面自顾自递出一个碟子:\"剥了半天,你吃了吧,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壳子硬仁也小,剥的手疼。\"
春桃捡起碟子随便往嘴里一倒,没几个的松子仁让她吃的很香:“你不懂,聚在一起吃香的很......”
她利索的下炕来,穿上绣鞋,对杨氏笑道:“不早了,回去晚了主子怪罪,我这就先走了。”
杨氏忙说:“春桃,有空再来,姨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成亲的事情!”
春桃走后,杨氏推推炕上的崔如诺:“老五,你和春桃俩人打什么哑谜呢?娘是云山雾罩的。”
“母亲,我要成亲了。”
杨氏喜道:“真的?”
转而又愁:“谁也不拿个章程出来,日子也没定,宾客也没请,到底还摆不摆喜宴啦?”
“摆,在崔府大摆宴席,还要请表哥来,”崔如诺说:“你儿子现在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