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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老爸来救 ...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哗啦啪嚓”窝棚塌了,树枝树干似山洪般倾泻下来,把六个人全都埋在底下。姑娘已经顾不上去杀人了,她四下里划拉着,挣扎着,上半身从废墟中钻了出来。帷帽也不知压到哪里去了,弄得她满头的树叶草芥、灰尘暴土,第一个反应是看出了什么事?

      “东家,原来家里有人啊,抱歉,抱歉,砸到家里人可不好。”

      在屋外的空地上有个老头子,他手里推着一架独轮车,绑在窝棚架子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呢。

      是他把窝棚拉倒的?老头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外面的耶律苏撒怎么没有阻止呢?不是没有发现,他早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面部痛苦地扭曲着,绝望地瞅着姐姐!

      来人长得像节被锯断的树桩子,皮糙肉厚似燎了野火,头上戴着顶破旧的毡帽,帽子上的毛早就磨得铮明瓦亮了。圈着斑白胡茬子的嘴里缺失了一颗犬牙,使得他说起话来吐字不清,从豁口处嗤嗤地漏着风,不定啥时候会溅出横飞的吐沫星子。

      “老逼登,我弟弟是被你点的穴吧?”耶律壮怒目而视质问道。

      耶律驴粪也从树枝堆里钻了出来,“老三咋地啦?”

      “不是啊,这可跟我老汉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哦,你是东家的姐姐,他是东家的大哥吧?有钱人说话就是冲,当当当地杵到我肺门子上啦,以为我是河边上的洗衣石呀?”老头子笑呵呵地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刚才你弟弟也挺冲,上来就问我是干哈地?我说是来找活地,一口大碴子味,你们姐仨是契丹人吧?听口音我在行。”

      老汉似无所谓地笑了笑,坐到车把上捶起腰,嘴里不停地咄呐着,“我告诉他生活不易呀,而且你也看到了,嗯,年纪大了,车也拉得费劲喽。我问你弟弟有啥零活没?搬家、运货、拉脚都成。他说‘远点儿山子’。我一想有钱赚远点儿就远点儿吧,就答应跑一趟呗,去山里也成,山里路不好走,能不能多给几个?”

      老头子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年轻人,“这孩子是荞麦皮里挤油,死抠,当时就不高兴啦,那脸阴得快要滴出水来了。我赶快改口,说给多少都行,就算交个朋友,以后多照顾我的生意什么都有了。他却问我‘是不是贱啊?’我说我是贱,这运河边上你去打听打听,我宋大酒要的是最贱的。然后问他拉什么?你弟弟这人倒是浪哩,他指着窝棚说运它,还有这树林子都运走,开玩笑说‘累死你个老东西。’我说不累,没想到还揽了个大活,就拴绳子准备先把棚子拉倒。”

      “是你拉倒的窝棚。”壮汉气得直瞪眼睛,他的额头有条血道子正在冒血呢。

      “大爷,这不能怨我呀,是东家没有交代清楚,知道里面有人咋能拉倒呀。他一个劲对我喊‘装啊!装啊!’我看他着急了,便对他讲先得拆了窝棚,然后才能装树枝呢,我抓紧绑好绳子就要推车。这孩子真挺仁义,跑过来要帮我,和我抢车把。哎,可他太着急了撞在车把上,一下子撞到胸口麻筋了,没事儿,先让他躺着缓一缓就好喽。治抽筋我在行。”

      壮汉勃然大怒叫骂道:“老瘪犊子,你家麻筋长在胸口啊?苏撒说的装啊,不是装东西,是骂你装犊子。”

      老头子往上推了推毡帽挠着头,“装犊子?我是老瘪犊子,你们就是小憋犊子呗?难道是要装你们呀?你们活蹦乱跳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死人啊?这回得多给几个。”

      “大哥,别跟他废话,这老家伙装傻充愣是故意的,三弟是被他点了穴。是找我们晦气来的,一定是官府的察子,在这儿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呢,杀了他。”姑娘与壮汉扒拉开倒塌的杂物,一起从乱树枝中跳出来。

      壮汉虽然没学过什么招式,也不懂哪门子套路,却是从小吃生牛羊肉喝鲜奶长大的,而且天生的蛮力,挥一拳踢一脚都带着风声,这要是被他打在身上,非得骨断劲折不可。那陈国公主是在草原上疯跑惯了的野丫头,不是养在王宫深宅里娇滴滴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是久经沙场的统兵元帅,自然耳濡目染有两把刷子,尤其是心狠手辣的本性,狠呆呆地手持匕首专往老头子的要害处扎。

      可他俩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被像小孩子般戏耍得滴流乱转,不多时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拉脚的打斗得兴起,直接把串车抡起来当兵刃使,一招一式似蛟龙出海,巨蟒腾云。

      “高手,这是高手。咦,他不是宋将军吗?他是南唐的神武指挥使,督领御前侍卫的宋展雄啊,他还活着!”是翰林学士认出了老人的身份。

      “他是将军?南唐李煜的属下!隐藏的可够深的呀。”刘庆东没想到宋大酒还有如此显赫的经历。

      “俺爹来了!二弟,爹来救俺们类!”宋阳刚把弟弟从树桩子下拉出来,看到来人兴奋地喊起来。

      此刻,须发斑白的老人正将那架独轮车舞得上下纷飞,似一堵木墙把自己围在当中,只把两个契丹人看傻了。

      老人将车子稳稳地放下,“没想到上了年纪舞得还这么好,你们两个娃娃还想领教一下吗?我看算了吧,老夫与你们契丹人无冤无仇,不想伤了耶律元帅的儿女,耶律隆庆毕竟为老夫解过恶气,打得大宋屁滚尿流。你们还是速速去吧,我不追究你们囚禁了我的两个犬子。”他随即踢飞地上的一颗石子,正正好好打在耶律苏撒的胸口上。

      说来神奇,那年轻人便能动了,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汉子带着弟弟妹妹连个屁都没放,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宋将军,别来无恙啊?”钱惟演上前施礼道。

      老头子不禁一愣,居然有人认出了自己,他又摆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大官人,你是喊我吗?我个拉脚的,您认错人啦。”可当看清是谁时,萎靡之态顿时一扫而光,急忙行大礼拜见,“是六王子呀,小人宋展雄给王子殿下见礼了。”

      钱惟演显得无比激动,“宋将军原来还在汴州啊,我还以为后主过世后,将军就回江南了呢。我听有人说你回江南了,还有人说你去嵩山出家了,我没信,当年叱咤风云的指挥使看破红尘啦?遁入空门不是你的性格呀。”

      “六王子,小人的确是去了嵩山,可过不惯寺里的清贫日子,忍不住重新跳入红尘啦,笑话我吧。”宋大酒哈哈笑着敷衍道。

      刘庆东心里明镜似的,这位昔日南唐后主李煜的禁军侍卫,一定是李煜假死后,跟着主子去了少林寺,他重回东京不在乎是做耳目,或是怕在庙里露出马脚吧。

      那两个旧相识只交谈了几句便相互告别了,老头子埋怨着儿子们整天不务正业,净给他惹事生非,爷仨推着小车吱扭扭地回城啦。

      “喂,那老哥,这盒青团你拿去吃吧。”是翰林学士主动喊住正欲离开的刘庆东。

      刘庆东自然要谦让喽,翰林学士大度地把食盒塞给他,又要顺便发挥一下隽永的谈吐,“北方人将食肆饭摊边做边卖的早点、夜宵称为小吃,而将胡饼店做的精美糕点称为点心;而南方人将肉制的食品称为小吃,将早点、夜宵米面制品称为点心。南北有差异,同样的东西叫法也不一样。我打小被这青团点心吃伤着了,看见它就反胃,对于你们北方人却是稀罕物,不要客气,快拿去吃吧。”

      其实刘庆东也不爱吃黏食,可想到李用和喜欢这口,便欣然接受了,向着大步流星走出林子的吴越国七公子连声道谢。

      自己去哪儿呢?还得回纸马店啊,不是与孟贵约好了,今天去八王府应职嘛。于是,他提着食盒往上善门走。

      进入外城门,必得经过孙羊正店,从酒店门口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刘庆东扭头去看,他欣喜地发现旧相识孙店主正站在那里。

      看到眼前老态龙钟的老店主,刘庆东不觉顿生惆怅与酸楚,光阴荏苒,岁月不饶人啊。可喜的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儿孙满堂,他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另一个,正带着两个孙子在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呢。

      那稍大一些的有五六岁的光景,应该是个倔强脾气,使劲挣着爷爷的手,执意要去什么地方。刘庆东听他吭吭唧唧嚷着,“啊啊,我想去。”

      爷爷问他:“大宝子,上哪儿呀?”

      “瓦子。”

      “去瓦子干啥呀?你说说我听听来。”老店主跟着问。

      “我想去。”孩子使劲拉着大人的手,像着了魔般一刻也等不及了。

      爷爷又追问道:“你到底想去干啥呀?”

      “找娘们。”

      孩子给出的答案让刘庆东啼笑皆非了,屁大点儿的孩子咋能说出这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一定是家里大人有这种不良嗜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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