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会跑的石头

15、 买饼纠纷

　　“刘叔，救俺弟儿来。”当大哥的非常急切，他带着哭腔哀求道。

　　刘庆东哪能见死不救呢，可自己真没那个能耐，“去衙门报官呀，我们不能打不能杀的，去了也是白送死，让官兵去解救嘛。”

　　对于他的提议女孩子当即给予否定，“馊主意！官兵去了，舞舞扎扎的抓人立功是第一位，哪管你弟弟的死活，弄不好强盗会撕票的。”她说的也有道理，还给出了骇人的预判。

　　“奏是，看来报官不中，那俺去找石秀孙石老大，他认识的人多，黑白两道吃哩开，再不中，花点钱赎人呗。”光着脊梁的宋阳两条胳膊抱着夹儿，毕竟早上温度低，还挺冷呢。

　　刘庆东听他提到石秀孙，那是把买油饼、吃炖肉当生活天花板的主儿，他哪里有钱赎人啊！“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好凑吧？”

　　“草，就他这屌样，都上街明抢了，即便人家有钱也不敢借他呀。”女孩子嫌弃地撇着嘴，“要本姑娘说呀，就眼目前的这堆这块，想要救你弟弟，只能智取，不能来硬的。我们三个一同去救人，我有个万无一失的好主意。”她示意另两个人附耳过来，嘀嘀咕咕说出计划，还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给他们看。

　　这姑娘还是个热心人，刘庆东心想这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女侠吧，见义勇为拔刀相助那伙的。她没有穿乞丐服，否则真以为遇到了黄蓉呢，他再一算年头不对，那是南宋啊。

　　“这个主意可是不孬哇，俺看可中。妮儿，恁咋恁能哩？”首先得到了宋阳的认可。

　　刘庆东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运转员嘛，都要把事故异常想在头里，难道在班上那一篇篇事故预想是应付检查、摆样子的呀？“我还用跟着去吗？我年纪大笨了呵的，从小没打过架，去了反而成累赘，有你的蒙汗药不就成啦。人多了，容易让他们起疑心呀。”

　　小姑娘小脑袋使劲摇着，“不对！你必须跟着去，就冲你那一杵子，太带样啦，我还把你当主心骨呢。咋地？大叔，你拉松啦？不会吧，刚才你挺有尿性的呀。”

　　我有尿性！我是主心骨！不能让个孩子看扁喽，再说，宋大酒的儿子摊上事啦，我这做叔叔的怎能袖手旁观呢？刘庆东不好再说别的了，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吧。

　　“那劫匪若是问我们是谁，咋说呢？”刘庆东要事先校准每个细节。

　　小姑娘未打喯儿回答他：“那还不容易，你岁数大，就说是他爸，我比他小，就说是他妹，这不就兑付过去了嘛，看把你愁的，愁得一脑门子抬头纹。到地方叔你少吱声，裉劲时出手削他们就完了。这位大哥我可不指望了，一身膘，稀囊，说句公道话倒是挺白。”

　　“咦，老妙，俺可不是个吃饱蹲，人家是靠住脑子吃饭嘞，看住不达实，其实肚里可有水。”宋阳用手揪着□□不服气地说。

　　姑娘看着渐渐散去的雾气，有些着急地对同伴说：“就你那脑子，脑仁没杏仁大呢，你给我滚边去吧。窝草，净跟你们扯蛋了。日头都窜这么老高。办正事！我们先去买小吃吧，买完了就出城救人去。”

　　“我知道这不远峡有个油饼店，我带你们去。”刘庆东自告奋勇地带他们往回走，“就这儿，杨家油饼店，我朋友李用和给我买的就是他家的。”油饼店没走几次步便到了。

　　同样是前店后坊的布局，柜台后面站着个花容月貌的小丫头，如黛的娥眉，善睐的明眸，粉嘟嘟水盈盈的小嘴巴，一呼一吸像碧塘里的小金鱼。她手脚麻利地夹着饼子，透过敞开的房门能看到屋子里正在忙碌的活计们。

　　“嘿，大妹子，有蒸饼吗？来二十个。”没用他们两个靠前，姑娘主动掏钱付账，其实他们两个根本也没钱。

　　卖饼的女孩子不声不响，文静得像并拢起翅膀的花蝴蝶，她收了钱，把饼子包好递给买主。

　　“嗯，你家饼子挺贵呀，还是热乎的呢。”姑娘接在手里伸脖子向屋里看着，帷帽挡着看不见她吃惊的样子，“你们生炉子动火啦？今天可是寒食节呀。”

　　“怎么啦？提前预备的饼子卖没啦，以往没这么多买饼子的，这些是新蒸出来的，寒食节的蒸饼当然要贵一些啦。”小丫头怯生生地解释道。

　　姑娘托着荷叶包给刘庆东、宋阳看，“草，他们的胆子可真肥呀，竟敢不依祖训，小寒食动火做饭，肆意加价，还不如出来时带几个酥乳饼呢，气死我了，告到官府打板子、流放。”

　　她的暴脾气让卖家紧张起来，小丫头直说“不要”，她家是小本生意，前天炊熟日考虑不周，昨天一天就把饼子卖光啦。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指责她为了挣钱祖训都不顾啦。

　　“好你个丫头片子！像个大冤种似的，大清早的跑我这儿找霉头啊？你是哪个草窠里蹦出来的？一口一个祖训，你个契丹狗知道个屁呀。就行他放火烧山，不行我们吃热乎东西，他做的孽凭啥由老百姓买单？当年曹操曹丞相都要废止的，谁不让生火就治谁的罪，家长得受一岁刑。吃凉食伤脾胃，小毛孩子，你懂个啥？去去，一股子羊膻味，别耽误我做生意。”是个胖大的妇人手里攥着擀面杖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撵她快走。

　　“我走不走用不着你管，草，咋地！你敢打我呀？你打我试试，看我敢不敢讹死你，不要脸。瞅你那损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挺大岁数白活，寒食节本来不让生火嘛。我说的是理，你还来劲了，让他们说，我做的不对吗？”姑娘被骂急了，从来也没受过这般委屈呀。

　　胖大女人扫了一眼刘庆东与宋阳，“呦，他们跟你是一伙的？这不是傻大嘛，你也不怕凉着。又跟石老大去瓦子啦？八成是从垂香楼跳窗户出来的吧？瓦子里的姑娘可不像我这蒸饼，你想上手就能上手，想讹几个钱就讹几个。瞧你，鞋都跑丢啦。今天怎么没带你兄弟来，换成你老子啦。啧啧，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见到女人眼睛睁得跟牛铃铛似的。馋我的身子？馋吧，反正你也得不到。”

　　“真不要脸，你是关云长放屁不知脸红。胖的跟头猪似的，矮得像地缸，一摸一手板油，自觉不赖呢，给大叔倒贴五十贯都不要。”姑娘替刘庆东出气反击，“你有种等着，我这就去官府衙门，看官差来打你板子，封了你的店。”

　　“你去呀，你要是不去，就是缩头乌龟。什么样的无赖老娘没见过，还怕你个丫头片子。”她用抹布胡乱地擦着台面，擦了几下恼怒地使劲一摔，“这买卖不做啦，没法卖了，小娥，关门上板，去到后面告诉伙计停业放假。快去呀！官家休七天，我们也休息。”

　　刘庆东从书上了解过，唐宋官府在寒食节放假七天，直到包拯入朝，怕荒废朝政，在他的力谏下宋仁宗才改成了五天。思想水平有高有低，出发点也不尽相同，现在看来七天能从沈阳去趟三亚了，更能促进消费。

　　“你摔打谁呢？把你美个爆！寒食节动火蒸饼卖高价，关门就完啦？没完，你刚才骂谁狗呢？得向本宫赔礼道歉。”这回是姑娘不干啦。

　　“动火蒸饼！哪个看到啦？我这些是前天做的，放在灶坑里才不冷。”妇人用眼神示意女儿去打烊熄火。

　　姑娘发出几声冷笑，“现在去熄火，晚啦！一会儿当差的就到。你说饼子是前个儿做的，就是前个儿的啦？草，那得是人家说了算。不知道你们介嘎达是怎么认定的，我们是用鸡毛往炉灰渣子里一插，烧焦了就是动过火啦。大叔，你快去报官，我守着炉子，别被这老娘们把灰扬喽。”

　　眼看要摊上事了，这下妇人可真害怕啦，她冲出来一把抱住刘庆东的胳膊，用整个身体打着坠儿，死活不让他动地方。“哎呀妈呀，没法活啦！你们欺负人欺负到家了，我寡妇守业的容易吗？是抱着你们孩子跳井啦，还是给你们饼里下药啦？就这么没完没了地找茬啊。”她哭天抹泪地耍起泼。

　　“婶子，你这是怎么啦？有话好好说嘛。一叽歪就动手，看把人家打的。你嫌我穷，不让小娥跟我好，打这个骂那个深了浅了我不计较，这位可是下凡的神仙呀，是打不得的。”是隔壁的李用和闻讯出来，界壁儿住着自然是熟悉的，“老神仙，你别跟杨婶一般见识，她个妇道人家不通事理，还是个寡妇，开个铺子不容易。”

　　“小李子，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呀？我没打他，是他们来欺负我的。”于是女人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声泪俱下拍着大腿嚷着活不了啦。

　　刘用和赶紧上前搀扶她，可单薄的身体没那么大的力气，“小娥，快来搭把手，把你妈拉起来。这像什么话呢？让街坊们看了笑话。”

　　在小伙子的劝解下，这场纠纷终于平息了。纸马店主人将三个人请进自己的家里，为宋阳翻出衣裳穿上，给刘庆东找来药酒敷上，又将他们请到院子里，围着石桌坐下吃早饭。

　　“窝草，拔凉！”女孩子刚一落座便喊出一声，像座位上插着钢针，被戳到了本能地跳了起来，她是嫌石墩子凉啊。

　　刘庆东和宋阳可没她那么娇贵，也实在是饿了，闷头啃着蒸饼。

　　“焦酸，这饼不能吃啦。”姑娘只咬了一口，便呸呸地吐到桌子上。

　　“还行啊，是昨天买的。”虽然是前一天买的，可并未变质，刘庆东让她换一个试试，可结果还是吐了出来。

　　宋阳有滋有味地嚼着，“要不恁先吃刚买的吧，新蒸出来的一定没问题。”可他的建议被人家给否了，怕一会儿油饼店关门买不到，耽误了大事。

　　“嘻嘻，有七八个足够啦，他们还能吃多少？”刘庆东笑话她多虑了。

　　“你们不知道，他俩饭量大着呢，一顿可能造啦，二十个蒸饼一气儿都能造撩了。”女孩子随口回答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加以解释，“哦，强盗嘛，都是身强力壮，特能吃，是吧，大叔？”

　　刘庆东听她说的在理，若是饼子少了，有吃的少的，药量不够可坏事了。

　　性子文雅的刘用和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喽，他隔着院子小声喊“小娥，小娥，再给哥拿五个蒸饼来。”然后他怕饼子太干难咽，赶紧进屋子里去做胡辣汤。

　　不多时，来的不是那俊俏丫头，而是一脸怨气的小娥妈，女人没好气地将蒸饼放在石桌上。当看到被吐的可哪儿都是的碎饼子，便皱起眉头鄙视地瞅着他们三个，“五张蒸饼齐啦。我看你们是牛羊肉吃多了，省着点儿别糟蹋粮食，砸半天纸钱还砸不出个饼子呢。李用和这小子，天生的穷命，交的朋友一个个都不是正经玩应。”

　　刘庆东赶紧拦住要发作的姑娘，“大妹子，可别这么说，李店主是富贵命，不假时日就要飞黄腾达啦。你女儿若是许给他，那可攀上高枝了，这辈子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女人哪里知道李用和是国舅啊，她对这番话嗤之以鼻，“他能飞黄腾达？长得窝窝囊囊的，没个老爷们样。想要我家小娥嫁给他，他那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早些年皇后刘娥在这条街上卖过银器，我们小娥在这儿卖油饼，名字里都带个娥。这可不是巧合，是天注定。算命的说啦，她是一品夫人的命，儿子能做驸马呢。”说得她自己都信了，拧着肥墩墩的身子，美滋滋地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