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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身边的人说我是‘浪漫主义’的追崇者,是因为玫瑰吗?

      他们的想法太疯狂了。

      如果外面下雨了我还深情款款不知道往屋里跑,

      那大概就是了。

      但是我讨厌淋雨。

      话说到这里就很明了了,我想我应该拿起锄头去种地。”

      ***

      查德尔带着赫伊回到弗诺曼特森林深处的帕特里克古堡。

      要进入帕特里克古堡需要先穿过古堡前如迷宫一般的园林,赫伊拉着查德尔的衣角,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四周没有任何光亮,感官被淹没在黑暗的感觉并不好受,很容易让人失去安全感。

      查德尔察觉到赫伊的紧张,于是彬彬有礼地提议道:“赫伊,如果你不觉得冒犯的话,我可以牵着你的手,也许这样会让你感觉好点。”

      赫伊说:“我并不惧怕黑暗,我只是怕突然冲出些什么来。”

      查德尔不置可否:“可能真的会突然冲出些什么来,血族的嗅觉很是灵敏,可能从你踏进帕特里克古堡领域的那一刻起,你血液中的分子就已经弥漫到古堡的每一个角落了,他们会像恶狼一样守株待兔,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

      赫伊先是一愣,夜枭时不时的哀鸣总是恰如其分地渲染阴森可怖的气氛,这下赫伊真的感到有些畏惧了,对于人类而言,的确很难坦然面对恶名昭著的吸血鬼,尤其是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

      但她也从查德尔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玩笑的意味,她并没有因为查德尔的调侃而不悦,她根据他迁就她而放缓了的步子频率,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反观她的手太小了,因此她只能握住他半只手——她轻声道:“那你不能让他们这么做,查德尔。”

      他的手很凉,触感像夜晚月光下冰凉光滑的鹅卵石,明明失血过多的是她,他却比她还像需要接受治疗的人,吸血鬼都是这个温度吗?赫伊不禁想。

      “我的手好像太凉了。”查德尔也感觉到了。

      赫伊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

      “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进食了。”查德尔分析道。

      赫伊没有接话,因为她觉得,他接下的话可能会让她对他的信任产生一些动摇,但崩塌还不至于,就算他真的要喝她的血,她也不会拒绝。

      “赫伊。”

      “没关系。”赫伊又说了一次。

      查德尔停下脚步,把赫伊的手裹进了掌心,他看着黑暗中赫伊清晰的面孔,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对救命恩人的理解,他忍俊不禁。

      查德尔拉起赫伊的手,低下头将额头贴在了她的手背上,口吻郑重地说:“让我们签订一个短暂的契约吧,潘斐洛小姐。”

      “建立在人格之上的,平等、公正、自由、尊重的双向契约,我的精神将拥护你不受侵扰,永远不以时代变迁、文明倾覆为转移,直到契约失效。”

      查德尔清泠的嗓音像弹落在大理石砖面上质地润和的珠子,悦耳又动听。

      赫伊愣愣地说:“我并不值得您为我这么做,先生。”

      “什么是值得呢?这个世界本应如此,现在却需要一纸契约来约束其他人疯狂的行为,实在是本末倒置。所以,不要为别人的过错而感到烦恼,他们是学不会什么是尊重的,如果你因此受到伤害,我该难过了赫伊。”

      赫伊看不清查德尔的面容,但也能想象的出他说这些话时真挚到不染纤尘的神情。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赫伊实话实说道,“但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好像所有人在做一件事时,都要找一个动机,找一个逻辑,找一个前因后果,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而我恰恰相反,我只是因为想做,就去做了,仅此而已。我们的相遇是偶然,我决定帮你吓跑那些人也只是顺势而为;我在小镇的广场看热闹见到被绑在火刑架上的人是你是偶然,我决定深夜劫走摩多学院的逃犯是因缘际会。”

      “如果你一定要问个所以然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赫伊,你还要刨根问底吗?我没有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

      赫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仰起头说:“好了,查德尔,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谢谢你这么耐心跟我解释这么多,虽然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其实我也不需要什么答案,因为我已经被你不知所谓的话说服了。”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你真像一个哲学大师。”

      查德尔说:“哦,赫伊,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如果被别人听见了,该笑话我了。”

      赫伊说:“是的,总是有自以为是的人喜欢对别人指指点点,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一样可以抡起100磅的锤子像差点抡掉胡克扬神父的脑袋那样打爆他的头。”

      查德尔笑了,说:“野蛮的女士,我真的很欣赏你。”

      赫伊说:“谢谢,但事实就是如此。”

      ***

      查德尔牵着赫伊的手站到帕特里克古堡门前时,雕刻着象征血族图腾的大门自动打开了。

      例行参加夜晚的狂欢宴会的血族们正欢聚在宴会厅中,在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时都为之侧目,有的血族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大门刚打开就展开翅膀扑了过来。

      “让我瞧瞧是哪个可怜的小家伙在森林里迷了路,跌跌撞撞又惊慌失措地闯进了美丽的梦幻城堡啊?”

      查德尔把赫伊拉到了自己身后,挡住那人想要把赫伊扑倒的无礼举动。

      “哦,天呐,是查德尔少爷。”

      “哦,我的上帝,瞧瞧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这个小家伙不会是查德尔少爷的……”

      “真是难以相信……”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浓郁的馨香,听听这血液偾张的声音,真没想到查德尔少爷是这样深藏不露的人。”

      “可怜的小家伙吓坏了吧,我还以为查德尔少爷真的清心寡欲呢。”

      以及低低的哄笑声。

      “也许不是,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消毒水和聚维酮碘的味道。”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深蓝色晚礼服的女人,裙摆上波光粼粼的晶片如同洒在海浪上的月光,让她看起来好像一个冰冷的海精灵。

      查德尔并不多做解释,甚至都不看那些人一眼,而是对着女人点头致礼,说:“晚上好,斯卡娅夫人,您今晚真美,事实上您每天晚上都像辛西娅女神一样美丽,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觉得冒昧的话,您是否愿意借给我的人类一套衣服?”

      他特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咬重了音,宣誓了主权,同时也给了赫伊充分的尊重。

      说完他又补充道:“如果您的回答是肯定的话,我将不甚感激,实际上是我的人类不小心在森林里摔了一跤,蹭破了裙子,恐怕不能再穿了,我希望她能得体地在帕特里克公爵的古堡里活动,以免冲撞了各位前辈。”

      斯卡娅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有些生人勿进的气场,但对待查德尔时神情和语气都很温柔,她说:“当然没问题,查德尔少爷,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完全不必在这件事上担心,我会找一件美丽的裙子送给你的这位,小可爱的。”

      查德尔对斯卡娅轻轻一鞠躬,感谢道:“非常感谢,斯卡娅夫人。”

      赫伊也跟着欠了欠身。

      斯卡娅微微一笑,说:“不用客气,查德尔少爷。”

      查德尔对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众人颔首,拉着赫伊正准备离开,却被看热闹的弗雷泽不怀好意地拦住了去路:“查德尔少爷,第一次带血仆回来,不打算让我们大家看一看吗?我们可是都很好奇,查德尔少爷的第一个血仆长什么样呢。”

      弗雷泽说着看向了被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身形和面容的赫伊。

      赫伊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似乎在那一瞬间聚集到了她身上,她虽然并不害怕,但难免有点紧张,并且也惊讶于查德尔以前居然没有血仆,同时又觉得如果是查德尔的话,好像也理所应当、不足为奇了,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查德尔的手。

      查德尔也紧了紧她的手以作安抚,他不为所动地看着弗雷泽,说:“她怕生,你们会吓到她的。”

      弗雷泽抱着手臂,看似很平和地笑着,眼神里却藏满了利刃,他说:“还真是一个可怜的小白兔呢,只是看着就这么讨人怜,难怪查德尔少爷这么宝贝呢。”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但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赫伊忽然抬手拉下了斗篷的帽子。

      “哦,上帝,东方面孔……”

      “居然是一个东方女孩……”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是东方女孩……”

      “我就说查德尔怎么会突然带回来一个血仆,原来是……”

      周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很快便没了声响,只剩下宴会厅中舒缓的圆舞曲在轻轻流转,围着查德尔和赫伊的众人默默退后了两步,似乎不想靠近这个“东方女孩”。

      弗雷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赫伊说:“查德尔少爷,虽然这位小姐很漂亮,但眼睛一点儿也不像格林顿夫人啊,这双眼睛似乎太狡猾了些。”

      众人都悄悄为弗雷泽捏了把汗,虽然血族中没有明令禁止提有关格林顿夫人的事情,但都心照不宣,没有人愿意触格林顿家族的霉头,弗雷泽口不择言惯了,但也应该知道轻重缓急,这种情况下提起这茬不是纯纯找事吗?

      查德尔冷冷地盯着弗雷泽,墨色的眼瞳顷刻染成了血红:“弗雷泽先生,您真应该去奥本圣堡好好学习一下‘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不然您锈住的脑子可能解救不了你那……”

      “查德尔。”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查德尔的话。

      众人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路。

      “格林顿先生……”

      “晚上好,格林顿先生……”

      查德尔看着来人,握紧了赫伊的手,微微低头道:“父亲。”

      凯提斯·格林顿走到查德尔的对面,淡淡说了句:“跟我来。”

      说完也不等查德尔应声,转身走了。

      查德尔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卡索。

      卡索当即会意,在死寂的气氛中开口道:“哦,诸位,舞会才刚刚开始,夜晚是月光族的狂欢宴,我们可不能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是的,是这样的,这位美丽的人类女士,夜晚对于您来说还是太过奢华了,您应该早点休息,新鲜的血液才能更加鲜活,我的意思是,请让我为您效劳,允许我送您回房间睡觉,您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卡索对着赫伊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赫伊没有动作,抬头看向查德尔。

      查德尔对她点点头,轻声道:“我很快回去。”

      斯卡娅也适当地开口说:“好了诸位,快散了吧,血仆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美味的血液到处都是,可不要吓到我们初来乍到的小可爱了,让人类觉得我们是一群没礼貌的家伙。查德尔少爷,你快去吧,别让格林顿先生等着急了,我会记得答应你的事,为小可爱准备一身漂亮的裙子。”

      查德尔点了点头,说:“斯卡娅夫人,我为我的人类向您表示感谢。”

      赫伊向斯卡娅鞠躬致谢。

      斯卡娅微微一笑说:“还真是个礼貌的小可爱。”

      ***

      帕特里克古堡二楼的书房里,查德尔站在书桌前,看着书桌后表情严肃的凯提斯,一语不发,等着他开口。

      凯提斯盯着自己的儿子片刻,敲了敲松木桌面,对查德尔说:“我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把那个东方面孔的人类带回来,格林顿家族不欢迎这样的人类,身为格林顿家族的少爷,你现在立刻马上就把人送走。”

      “为什么?”查德尔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就因为她长了一张东方面孔?这不公平。”

      凯提斯皱起了眉,说:“公平?血族和人类之间永远横着一道鸿沟,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明白这个道理,你在和谁提公平?人类?如果你站在人类面前,高傲的人类会拿枪抵着你的脑袋,卑劣的人类只会趴在地上亲吻你的脚尖,你想和谁建立公平?”

      查德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凯提斯说:“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想我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您只是因为她是东方女孩而拒绝她,那么对不起父亲,我不接受这个理由,因为这个古堡里不止一个人长着东方面孔,您面前的查德尔·格林顿也长着这样一张脸,您要把我一起赶出去吗?”

      “查德尔!”凯提斯拍案而起,怒瞪着查德尔。

      凯提斯深吸几口气,压制着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放缓了语气说:“查德尔,那个姑娘不适合待在这里,听爸爸的话,明天一早就把人送走,这件事就算翻过去了,爸爸为刚刚和你大声说话的事情向你道歉,你就不要再和爸爸闹脾气了。”

      查德尔缓缓摇了摇头,说:“我没觉得是我在闹脾气,父亲,明明是您不讲道理。”

      凯提斯的脸阴沉下来。

      “您无非是因为赫伊长得像妈妈而感到不舒服而已,其他人也是,因为妈妈的原因,看到东方面孔就生理不适,之所以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在你,父亲。”查德尔不紧不慢地说,“您因为一个人,厌恶一个种族,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查德尔,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和措辞,如果你这么对你的父亲说话,只会显得你很没有教养。”凯提斯从书桌后面站起来,“格林顿家族不会有这么不知礼数的孩子。”

      查德尔看着身形高大的父亲,语气淡淡地说:“您每次都在提到妈妈的时候转移话题,您就这么不愿意面对妈妈吗?”

      “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查德尔,不要在格林顿家族面前提兰斯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你还对一个叛徒念念不忘,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我不是在吓唬你孩子,我让你好好把《血色公约》研读透彻,你看了几页?”凯提斯绕过书桌站到了查德尔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查德尔盯着凯提斯琥珀色的眼睛说:“可是她是我的妈妈,她还是您的妻子,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家族,对不起血族的事,她只是救了几个人,是你们,太咄咄逼人、是非不……”

      “啪——!”

      “闭嘴!”

      凯提斯不由分说地一巴掌甩在了查德尔的脸上,查德尔不躲不闪地挨了一巴掌,苍白的皮肤上即刻显现出鲜红的指印。

      查德尔:“……”

      凯提斯说:“你如果再这么口不择言,我看你以后就不用出门了,是不是我最近太过纵容你,以至于你现在越来越……”

      “好了凯提斯,”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帕特里克公爵走了进来拦住了凯提斯,“查德尔还是个孩子,你不能对一个孩子这么严苛,一个孩子忘不掉自己的母亲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这正说明查德尔重情重义,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孩子不是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凯提斯,消消气。”

      随后帕特里克公爵对查德尔使了一个眼色,说:“一个血仆而已,何必那么大动干戈伤了父子的和气,查德尔如果喜欢,就随他去好了,等他过段时间腻了自然就抛掷脑后了,你总是这么小题大做……”

      查德尔对帕特里克公爵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凯提斯瞪了他一眼,没有出声阻拦。

      帕特里克公爵关上了书房的门,转过身看着凯提斯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太过心急,这种事情得循循善诱,查德尔不比其他孩子,他聪明,理性,很有自己的想法,你总是这么逼他只会适得其反。”

      凯提斯缓和了语气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抗拒血仆,居然会因为一个东方女孩破例,看来瓦朗汀娜在他心里种下的种子太过根深蒂固了。”

      帕特里克公爵点点头说:“的确,毕竟兰斯小姐还是有她的魅力所在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当然无论那些男人再怎么像花孔雀一样搔首弄姿,也必然比不上仪表堂堂的凯提斯先生。”

      凯提斯默然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好了放宽心,我的古堡会给予你的宝贝儿子以庇护的,你只要让他明明白白地把《血色公约》奉为圣经,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

      “她睡着了。

      人类都喜欢在夜晚睡觉。

      见鬼,她说我的呼吸声吵到她了,我根本就没有呼吸声。

      哦,她在说梦话。

      ……

      一个拥有高度自省的人会习惯性地凝视自己,但自视甚高的人不会。

      我承认《血色公约》有一定的可读性,毕竟只有对照实验才能在变量中找到更科学的真理。

      什么是真理?

      他们说相信的人多的就是真理。

      那我大概是个异教徒。

      ——弗诺曼特的第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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