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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想要什么将来 ...
在虞涵越出现之前,方孟檀没有想过他将来想要如何。
第一次是在虞园,他被当作货物一样卖过去做下人,和园子里其他长工一样机械地重复着主人吩咐的活儿。
顾惠之虽好,终归也是对下人的好,这让他变得更加忠心,从而成为一个忠仆。
忠仆依旧是仆,如同为了顾惠之操劳一生的何妈一样。
这个称谓让他成为一个没有自我的附属品,也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和千百年来跟在老爷少爷身后的下等人并无不同,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将来。
但是虞涵越回来了,在那个吹着冷风的秋夜,他从三院儿借了他去抄写药材,后来又告诉他给人做事,靠双手挣钱是份正经工作,并不低人一等。
也没有什么老爷少爷,他们是朋友。
那时候起,方孟檀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他开始想着用攒下的钱去做什么,想着方昭明,想着婆婆巷的家,想着自己回到故乡从学徒做起,并在将来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中药铺子。
直到坪塘镇那个下午,漫天的山火彻底粉碎了他规划好的“将来”。他被迫开始流亡,在困苦的生活里不得不彻底放弃这两个字。
他的将来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小小的虞永芒。
现在虞涵越出现了,一如过去那样,风尘仆仆地闯进他贫瘠的世界,告诉他想读书就去读书,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
这让方孟檀感激,感激外还有分外复杂的情绪。
虞涵越坦诚但有分寸。他慷慨地包揽着背后的一切,也不要求方孟檀回应这份压抑了五年的情感,小心翼翼地顾虑着他的喜怒和仅存的自尊。
方孟檀忍不住地想起深秋的佛堂,缸子里的鸢尾和冲动放肆,带着浓郁酒香的亲吻。
他对爱情没有体验,从前是太懵懂,后来是太苦没有心思。
连对性的接触也全都来自于三牌楼那场荒诞,拙劣,恶心的表演,他深切地记得龟奴脸上淫/糜的笑容和倌儿麻木的迎合。
所以虞涵越吻他时,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恐惧,慌乱,且滋生出恨意。
后来他想通了,不恨了,又变成了感激与崇拜。
他仍然想不明白自己要如何回应,也不想平白占了人的便宜。
方孟檀只能先给虞涵越写了学费书费的借条,然后拿起课本,按照计划好的那样,考大学,找一份好工,然后思考以后的事情。
/
入冬,六格格的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
白天虞永芒去上学,方孟檀就在家里支着桌子看书,后来虞永芒放了寒假,就和方孟檀一道在家里看书。
屋子里生着炭,暖烘烘的。虞涵越找来的先生是个年轻人,名叫魏为民,带着点重庆那边南方口音,专门教他公民学和本国历史地理。
方孟檀知道他的夫人范友桥是虞涵越在附属医院的同学兼同事。西迁时二人在长沙结的婚,魏为民回重庆办事的路上遭到轰炸,左腿被弹片炸伤,抢救以后虽保住了性命,但腿是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拄着根竹拐走路,戴一副斯文的玳瑁纹眼镜,因为方便总穿着深蓝棉布长衫。
虽然魏为民残疾了,人倒是十分随和爱开玩笑,头一回来就跟着六格格喊虞永芒岁岁。虞永芒鹦鹉学舌,不喊先生也不喊叔叔,也叫他魏魏,逗得所有人都笑。
虞涵越除了要紧的手术,每晚都会过来亲自教他英文和数学。
他会给虞永芒带兰姨新做的驴打滚儿,或者是苏州口味的小菜和糕团,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具。
也许是这些讨好奏了效,也许是割舍不开的血脉相连,渐渐地,虞永芒对他不那么抗拒,也愿意在虞涵越有空的时候去永定路小住几天。
她对虞涵越的称呼也从“那个人”变成了“大哥哥”。
有时太晚,方孟檀就和虞永芒一起睡在炕上,把西厢房让给虞涵越。
方孟檀与虞涵越商议过,他不太敢学习西医那些开膛破肚的东西,自己只对中药有点认识,如果考大学,更想学生物学或者是药学。
这两者都与医学息息相关,考进去以后,虞涵越有认识的人,是能照料到他的。但他不希望方孟檀考北平的大学,最好是考联大,一起去往昆明。
眼下的日子好像蒙了一层安逸的纱,隔开了外头残暴的侵略者。
但虞涵越没有忘记南京那一天的惨状,每每想到血流成河的尸块都会让他心有余悸。东南早已失守,北平与重庆紧随其后,如果不是为了方孟檀,他绝对不会回到被占领了一半的北平。
现在方孟檀找到了,他们还有小岁,虞涵越不能再冒险下去。
南京苏州早已沦陷,方孟檀对去哪里没有太大的主见,但他在乎小岁,也在乎虞涵越,自然是他们去哪儿他也要去哪儿。
唯独叫他们担心的是六格格,八国强盗打进紫禁城的时候她都不愿意走,何况是现在?
计划归计划,日子总要过下去。
一眨眼到了年关的时候,方孟檀没想到自己会在梨花胡同再见到那位小姐。
/
杨玉锦站在四合院门口,今天她穿着一身水色旗袍,外头罩着浅色的兔毛大衣,看起来矜贵又优雅。
“方先生你好。”
她主动打起招呼,“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方孟檀刚送走了魏为民,虞永芒去六格格房里玩七巧图了。他正在收拾六格格吐在院子里的花生壳,虽说局势紧张,年关的时候也总有些热闹。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掸了弹袖子上的小爆竹炸出的灰,对杨玉锦道,“请进吧。”
厢房的茶几前,杨玉锦端庄地坐着,在方孟檀去给他倒茶时摘了那双皮革手套,露出了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也明白虞涵越从前温和表象下强硬的拒绝态度。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一下就能融化寒冰,后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玉华台后的某一天,杨玉锦再去医院时,虞涵越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自己从二十二岁就爱上了路灯下的那个年轻人,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没有变过。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虞涵越爱上同性让她诧异,还是虞涵越这样的人会爱上一个潦倒小工更让她诧异。
甚至他用的不是“喜欢”或是“感兴趣”。杨玉锦听过西南联大一位国文先生写给夫人的一首诗。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爱”这个字之于年轻不羁的灵魂太重,莽撞冲动的年轻人或许会将它作为哄情人开心的礼物脱口而出。而虞涵越不是这样的,他成熟谨慎,不会轻易许诺。
但分别五年之后,他依然笃定地说出了他的爱。
她不知道过往光阴里发生过什么,在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后,她只觉得震撼,眼里也发了酸。
但见虞涵越同样落寞的神情,她又忍不住问,“那他对你呢?”
“他不喜欢,拒绝两次了。”
虞涵越翻看着医案,“不过不要紧,我想通了,随便怎样,我不要他再吃苦。”
杨玉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觉得虞涵越虽然披着医生的皮,内里才是最病入膏肓的病人。
倒不是觉得方孟檀不知好歹,而是换做是她,如果惦记了五年,又付出了这许多还无法打动对方,她早就放弃了。
所以她放弃了虞涵越,且在圣诞节订了婚,在随大使馆的丈夫驻外之前,她突然好奇想看看方孟檀。
“没有什么好茶招待。”
“不要紧,我就是来拜个年。”
杨玉锦笑眯眯地看他,“别误会。”
她伸出那只带着戒指的手晃了晃,“我和虞大夫是朋友,他的老师是我的舅舅。我已经结婚了。”
“他说过的。”
方孟檀没有和大家闺秀相处的经验,这让他想起来差点与虞涵越结婚的张格林,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与杨玉锦的张扬自信全然不同。
而且他听懂了杨玉锦强调“结婚”这两个字的意思,一时间有些尴尬。
杨玉锦终于能在敞亮的屋子里,柔和的阳光下打量眼前的男人。方孟檀比那晚上似乎胖了一些,脸色也变好了一些,但常年劳作的细碎痕迹还是完完整整的写在脸庞和一双粗糙的手上。
他算不得多美,穿的也朴素,但五官清致,眉宇间有江南人独有的文雅沉静。
杨玉锦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这是她很少见的,故而只能从千般俗套中找出“竹子”这样的形容。
并不是文人养的翠竹,而是长在河滩淤泥里野竹。
风吹日晒,泛了黄,生了瘢,看着脆弱不堪,走近却发现他依旧笔直且坚硬地立在风里,告诉路过的人一句他没事。
正如这五年来,他穷困潦倒还是拼命养大了虞涵越的妹妹,又在苦尽甘来,能跟着虞涵越享福的时候,执意打了借条,还要留在这间破败的四合院。
杨玉锦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方孟檀也不知道,他茫然地站着,然后他听到杨玉锦边笑边道,“终于轮到虞大夫吃苦头了。”
亲妈表示:吃不了一点。
绝世好1没有吃苦的道理。
注:诗歌出自1931年沈从文《从文家书》,抗战后沈从文去西南联大任教过。是我很喜欢的一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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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想要什么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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