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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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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瑞和白颖颖一时语噎,这大明星怎么阴阳怪气的。
南见凝在空中与衡卿的目光相遇,方才还冷冷的眼神忽然就软了下来,她突然心跳加快。
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这人的眼神怎么粘粘乎乎的。
办公区里传来偷笑声,南见凝眉眼一挑,金边镜框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我又漂亮,业务又强,别人喜欢我天经地义啊。”
白颖颖挺不服气,气鼓鼓地撒娇道:“可是南主编你这样的一般都是恶毒女配呀,人见人爱的女主不都是那种清纯善良的嘛。”
哦?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善良?
众人神色微妙,曾澈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如今写小说的作者怕是眼神和脑子都不太好。大家都看不上闪闪发光的女人,倒是为那种一脸纯真但什么都做不好的智障争得头破血流,身为男人我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略微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高瑞:“高主编,你们网文事业部的眼光该提一提了,现在不流行傻白甜小娇妻套路。毕竟以后要做IP孵化,要是自己手里都挑不出像样儿的本子,那可就不好看了。”
赵正德心头憋着股劲儿,听这几个人你来我往的忒没意思,很是傲慢地直奔主题:“南主编,deadline统计表,一定要要的。”
众人都下意识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南见凝微微动了动唇角,面上浮出一丝淡漠的笑意:“可以啊,既是工作要求,我一定会配合。”
被裁撤已经是定局,南见凝虽然很生气,但也只能顺势而为。曾澈有一句话说得对,这场权系内斗的结局已经定好了,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和老方站在一边,那自然做好了被打落马下的准备,只是可惜了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去芜文化。
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南见凝还在加班,刚刚把一份终审意见写好,曾澈拿起来看了半天:“我要是没离开出版事业部,今天就得我来写这玩意儿了,忒没意思吧?还不如做编辑的时候开心。”
南见凝端着保温杯皮笑肉不笑:“那可未必。你想坐这儿,也得看你弄不弄得过我。”
“那倒也是,老方当初特别看好你和姜二,说你俩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只可惜,没把姜二愣子给哄过来。”
曾澈又拿起几份营销组报过来的直播方案看了半天:“你手里的人都不错啊,回头把这几个都给我带到营销部。整个集团就你南见凝特殊,不用我们营销部的人,偏要单独养几个营销编辑,看吧,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你说够了没?”南见凝抬头白他一眼,噼里啪啦地写着邮件,眉头紧锁。
曾澈探过身去看她的屏幕,也忍不住叹气:“那个心理学博士许行俭?你约到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约到了。但现在不是黄了嘛,你猜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在玩儿他?我觉得我得写个万字悔过书才能减轻我心里的愧疚。”
岂止是愧疚,还有怨恨呢,这个选题是她要亲自做的,就这么黄了,气死了。
南见凝扔了鼠标:“两个月前我还巴巴儿地跑过去给人家约稿,真是千求万求地磨了两年人家终于答应了,这回可好,锅让人给端了。我觉得我应该跪下跟人家道歉,请罪!”
这几天她一连发了三封道歉邮件没有收到回应,这说明许行俭真生气了,那人哪怕天塌下来都会及时回复邮件的,她可是收过他几十封拒绝邮件。
算了,不写邮件了。
她忐忑不安地拨通了许行俭的电话,那边倒是很礼貌地接了起来。但是这态度……有些出乎她的意外。
许行俭并不是生气,而是惋惜。南见凝坚持不懈地跟他约了两年的稿,提出了数个非常好的选题,有些还很热门,但是他一直觉得他还没到写书的时候,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拒绝。
但是他没想到南见凝这两年里似乎是攥着劲儿读了许多心理学著作,也研究了许多社会新闻,多次专程跑到他在的城市,上一次给他看的选题分析手册足足有十万字!
说不心动是假的,因为南见凝实在是太诚恳了,她抛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许行俭打趣道:“南主编,你再用用功写十万字,这就够出一本很像样的书了。我看你这理论归纳和案例分析写得挺不错的,尤其是十年前华都大学10·6案的论述,非常棒。我很欣赏你这种百折不摧的个性,心理素质强大到可怕,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念个心理学的研究生?”
一听到10·6案那几个字,南见凝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神态上有些诧然:“许老师,你对我做了背景调查?”
许行俭极其坦诚:“国内在心理学的研究上,你知道的,像你这种大案的受害者,能闯过心理创伤这一关就很难了,更遑论去做一个案例。”
许行俭顿了顿,突然截停了这个话题,继而翻起她的选题分析:“以旁观者为切入点来论述欺凌问题,这个角度很特殊,写出来就是血淋淋的控诉。因为任何人都是旁观者。”
“尤其是你提到的,校园欺凌事件中哪个群体数量最多?不是施暴者,也不是受害者,而是旁观者。旁观从一定程度上助长了欺凌者的气焰,但是旁观者也有不同的角色特征,孩子们三观不成熟,但是家长、老师和社会却都是成年人。”
“除却孩子来说,余下的旁观者在无意识中当了帮凶。要想杜绝欺凌、反抗欺凌,旁观者就不能袖手旁观。但是我觉得关于校园欺凌这部分,你完全可以找一个青少年教育专家约稿,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许行俭其实是知道原因的,但是他想知道南见凝和他的思维在不在同一条线上,也想知道她有没有对自己撒谎。
南见凝推推眼镜,不疾不徐道:“我找您约书稿,也没指望这本书能唤醒社会。青少年教育专家的书可能会很畅销,但是在心理学的研究广度和深度上,我认为您更专业一些,也更正直一些。”
许行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南主编,你就差直接说某些专家有意迎合市场而向读者献媚了。你身为出版人也该知道这是市场规律,我的书要是出了,可能会让你坐冷板凳。”
她微微一笑:“总有识货的人。去芜文化从一开始就是充满争议的,您既然做过我的背景调查,就该知道我擅长冒险。”
这话说得其实有一点含蓄了,八年前光斯传媒收购她所在的华都出版社,经过重组改制后,社长老方做了光斯传媒的总裁,主抓管理。但是整个光斯都半死不活的,出版部的编辑们都走光了,就留下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她和曾澈。
第二年,曾澈转到了营销部。
她一个毛头丫头带着一群新招来的比自己年龄还大的生瓜蛋子没日没夜地做策划,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否定又否定,最终她直接找老方去求通关。
老方当时心软,也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通过了她那个在当时看起来很是离经叛道的选题——如何跟孩子谈性教育!
这套书依着年龄分了六册,他们做得辛苦,语言以及配图尺度不好掌控,来来回回被打回来修改。发售以后,被一些专家带头骂得狗血淋头!
书都没卖出去几套,骂他们的人却成千上万,好像她做的书真是社会毒瘤一样。
可她哪怕今时回首,依然敢拍着胸脯说这套书做得很合适。对,她不能说是最好的,但可以说在市场上这么多竞品中,这套书就是最合适的。
作为一个出版人,在选题策划上她热衷于冒险,她特别“敢”!但是在尺度和品控上,她是十分苛刻的。尤其是在这套儿童性教育图书的尺度把握上,她一再主张刚刚好就是最合适的,什么年纪的孩子懂什么年纪的知识。最踏马忌讳的就是超前教育!还有那些夹带私货的美分日杂!
南见凝想起这个就心口疼,怒气让她心跳加快。她恨恨地想到,当前市场上乌泱泱的垃圾书层出不穷,如今怎么没人出来骂了?
就是那些异常超前的出版物,不断地在潜移默化之中提高了大众的心理尺度。可这个尺度的提高,是各种思潮侵略下的被动提高,这不是进步,是和/平/演/变的后果,是阴谋、是戕害、是堕落!
当时,有人往他们的公司门口扔砖头石子烂苹果垃圾。有一天她下班一出门就被人砸破了头,鲜血顺脸直流。
那些熬了一年多的小编辑们又走得不剩两个,老方看着库房里的书都愁得掉头发。她天天四处送书求人写书评,活脱脱把自己整成了一个网络乞丐……
直到后来逐渐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尤其是主流媒体乃至官媒给予肯定后,这套书原地翻红,首印的五千套一夜售空。
老方当即决定加印五十万册,把这套书推成爆款,毕竟接下来马上就会跟风出现同类竞品。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