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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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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才过傍晚,明明离睡觉还早着。
但凭谢言疏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刚好自己的状态也还没恢复完全,今天就算了。
谢自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接下来出去的最大阻碍可能会是面前这个人。
好在谢言疏晚上比白天收敛多了,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天。
第三天。
因为睡得比较好,谢自立很早就醒了过来。
一翻身,却发现旁边的位置空了。
他连忙披衣从床上下来。
在房子里绕了一圈,才看到谢言疏一个人蜷缩在距离他很远的角落里。
谢自立皱了皱眉,正打算问问他又在搞什么鬼。
走过去却发现那人双目紧闭,浑身冰冷,口中还在神志不清地念叨着些什么。
他凑近了一听,全是师兄,气得又一甩袖子走了。
过了好一会,他还是不放心地回来了。
谢言疏已经不说话了,他伸手一碰,那人的身体就顺势倒了下来,触摸到他逐渐僵硬的皮肤,谢自立心下一紧。
完了,不会真死了吧。
这不是才第三天吗,明明昨天都没什么事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鬼人抬棺,谢自立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想。
他把人重新抱回床上,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不错,还很微弱,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放下心来以后,他开始仔细回想这两天不对劲的地方。
说到冥婚,他下意识就以为谢言疏是那个死了的人,这人一开始也说自己不能算作是人。
其实问题很大,因为被做法事的人是他,纸人们怕的也是他。
而对于谢言疏,那些纸人们的态度明显也不算友善,却并不是害怕这一挂的,以谢自立现在对于情绪的感知,更多的应该是怨恨。
再联系上现实就很好理解了,灵运仙尊才是那个死去的人,纸人们因为怨恨谢言疏让他去配冥婚,恐怕他在这里的身份早就已经被人害了。
谢言疏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是使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为了不让他掺和这些事情,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能解释通了。
又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谢自立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果谢言疏的本体并不在这里,那他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呢?
一口漆黑的棺材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对了,今天晚上那群纸人应该还会来,它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他们合葬的地方。
守着谢言疏一直挨到傍晚。
房门终于再次被敲响了,谢自立这次连门都没开,直接一酒坛子砸了过去。
“没看到老子在喝酒吗,滚回去。”
门口的纸人们吓得当场就跑了,不明白今天怎么换了个人发癫。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谢自立突然从床边站了起来,感知了一□□内的怨气,很好很充裕。
开门就循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谁知他离开不久,原本在床上躺尸的谢言疏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都写着懊悔。
大意了,原本只是想让谢自立多陪陪自己,想不到他师兄这么刚。
————
谢自立跟着那群小人一直来到了村外,面前是一座孤坟,坟上被人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刚好是这具棺材的大小。
纸人们正要将棺材重新放进去,谢自立果断出手,赶在它们发现自己之前,直接用怨气操纵了全部的纸人。
就见原本姿态诡异的纸人们瞬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原地。
没想到这玩意这么用还挺方便。
谢自立满意地让一个小纸人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棺材,他干脆让这群纸人上手去把棺材盖打开。
这棺材上满是封印一样的黑色怨气,纸人们个个愁眉苦脸的,还是只能使劲将棺材盖挪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
谢自立正要上前去看看棺材里有什么,一只手臂却忽然伸了过来,把他往后一带圈进了自己怀里。
这熟悉的姿势让谢自立一时没有反抗,他诧异地回过头来。
“你没事?”
看到谢言疏气色红润,精气十足的样子,谢自立很快明白过来,皱了皱眉甩开了那人的手。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之前的猜想被全部推翻,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谢言疏这次终于没有瞒他,他说:“这里是我的精神领域。”
这句话一出,谢自立的表情当场就变了,他猛地后退了一步,根本压抑不住话语里激烈的情绪。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没有,这里的确已经被怨气污染了。”对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狡辩。
谢自立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意识领域,还有谢言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起那人口中念过一遍又一遍的那个名字,就觉得自己的行为无比可笑。
他忽然笑了一声。
“那你现在是想干什么?自己不愿意出去就想把我一起留在这里?”
四周的怨气开始缓缓在他手中汇聚,逐渐形成了一把纹路狰狞的长剑。
在剑尖对准面前的人之前,那人忽然猛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顾这尖锐又锋利的怨气,谢自立清晰地听见长剑刺进他身体里的声音,还有随之而来的源源不断的怨气里传来的惨叫。
他双目睁大,感受到体内的怨气就这样尽数涌进了对方的身体里,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
“你要干什么?先放开我。”
那人还是将他抱得很紧,直到双臂都渐渐脱力,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去,终于留下一句快要听不清的耳语。
“我要带你一起出去。”
谢自立愣愣地感受着那人消失的体温,怨气的离开让他紧跟着一齐跌到了地上。
他还没有放开身上的人,就见那人被刺穿的地方缓缓地溢出了暗红色的怨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囊下翻涌鼓动着,谢自立脸色沉下来,小心地伸手探去,眼角却忽然出现一道极细的线,那细线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竟是直接将他从内部剖开了。
那光芒越来越盛,疯狂的怨气不断从他的身体里逃逸出来,谢自立还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景象,在一片浓郁的黑暗当中。
他看见了一把剑。
通体莹蓝的长剑,剑穗上挂着不详的鬼面,剑身却散发出最纯正的灵光,找不到任何污秽的颜色。
那长剑悬在半空当中,在他周围的怨气都纷纷被凌厉的剑气搅碎,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彻底和灵光融为了一体。
这是谢自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柄剑,仅是剑身上的气势就让他没办法再挪动一步。
这样庞大的威压之下,他看见剑身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破坏力极强的的剑气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直到剑柄温顺地触到他的掌心,强大的力量在一瞬间涌入体内。
无需要任何的灵气,谢自立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才是剑修。
他从半空中一跃而起,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在哪里,只有周身携着汹涌磅礴的剑气,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锋利的剑芒直冲而上。
在这一刻,他就是这柄剑。
天边所有的怨气都缓缓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一般的怪物。
它张着血盆大口,脸上凝聚出扭曲诡异的笑容,将半个天幕都吞噬了进去。
谢自立立在高空之中,狂风掀起他翻起的衣袍,他只持着一柄不起眼的长剑,在无尽的黑洞面前显得万分的渺小。
然而他看着眼前的怪物,不知为何感受不到任何的波澜,和他使用无色心法不一样的,并非是无情无感的超然,更多是目空一切的狂傲。
真正的睥睨天下的气势。
就好像眼前的东西只是一碰即碎的薄纸,轻而易举就能够撕裂。
那东西还在面前放肆地笑,泛滥的负面情绪像洪水一样从黑洞中心倾泻出来,要吞没所有已知和未知的东西。
这些谢自立都看不到听不到。
他的神识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力量,它们正在叫嚣着,渴望着立即释放出来,比面前的怪物更加急切地要将这一切都毁灭。
在那乌泱泱的一大片黑雾压下来的瞬间。
他猛然动了,甚至无需要再提剑,剑光已经将整个天际彻底撕裂。
耀眼的白昼从云层中透出来,裂隙间清楚地映出外界的画面,下方是擦去黑雾后崭新的一切。
谢自立果断伸出手,毫不犹豫地从缝隙间一跃而过。
————
一幅画从墙上唰的坠落。
整个画面都被人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谢自立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他还躺在先前出窍的那张床上,身体逐渐恢复知觉,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唯一的念头在心中不断壮大,方才玄妙的感觉已经从身体里褪去,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画里发生的事情。
一只手就在这时候搭上了他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人顺势压在了床榻之间,他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那人盈满笑意的眼睛。
“师兄,你还想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