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结束此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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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超度是由穆子琰主持的。果如从心所言，穆子琰对此极为擅长。
一场仪式看下来，顾留白对穆子琰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他嫉恶如仇，身上有少年的热血，大多时候摆脱不了浮躁心性。
他表面强势霸道，内里爱憎分明，偶尔偏执，更多的却是同情弱者、悲悯苦难。
超度了商凝，他又去劝慰药郎。
在场很多人还记得药郎是青玉真的帮凶，不赞同穆子琰，但也没多说什么。
药郎的状态很不好。离魂一般，听不进人言。
作为药郎的母亲，张婆子一直没有出声，等到周围人群散开，她才蹒跚着走过去，颤抖不停的手扶着棺材，缓缓下蹲，跪坐在他面前。
她想摸摸儿子的脸。
只是想了想。
十年前，她还很年轻，她对自己说：“人生，落子无悔。决定了就不要回头。”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敢让自己回头。
可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她抛弃亲子，过得却并不好，每每午夜梦醒，满心凄凉。
忏悔无用，她只祈愿儿子不要像她一样走上错路。
“听岚，”十年没这么叫他，她竟觉得陌生，“我……”
对方一抬眼，她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她永远不会被原谅。
*
“我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药郎听进去没有。”
穆子琰劝了他那么多，大致可并做一句：商凝不会怪你，你也别太伤心，好好活着，你们一定会有来世的。
“瞧瞧，还是穆公子宅心仁厚。”范华专好与穆子琰斗嘴，“那小子差点拿我们作了陪葬，穆公子倒是一点儿都不记仇。”
“喂！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同情心？”
“你有你的，我偏没有，你管得着吗！”
二人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动了几下手，范华有老大可靠，想躲到顾留白身边。
才一靠近，就被一柄剑隔开了距离。
不妙不妙，是他老大的相好！
他们此刻正前往丁家堡，意为钟山派的五位师妹找回佩剑。顾留白提起，小逃师妹的剑可能也在那里，便一同去了。
至于昆仑派，从心说：“来时一道，归去自然要同路。”
“也对，一起走热闹。”顾留白习惯跟弟弟们勾肩搭背，可一想到身边还有个不满他是断袖的师辛泽，伸出的胳膊紧急撤回，“哈哈……”
忽然感觉背后阴风一阵，他原地站定，动作迟缓地扭头看。
只见碎香剑将范华挡在了一丈之外，范华则是一脸惊恐。
顾留白正要开口，范华却变脸似的，对着师辛泽嘻嘻哈哈地讨好道：“师掌门的剑当真是把好剑，瞧这剑鞘多剑鞘，这剑柄也太剑柄了，还有剑柄上挂着的……”
他认不到那东西，眯眼趋近，正待仔细一观，师辛泽就迅速撤回了剑。
“诶？这不是……”顾留白认出来了，指着碎香的剑柄，“师尊，这不是我送你的小麻雀吗？”
师辛泽严肃道：“是鹤。”
“是鹤是鹤！”顾留白笑起来，三两步追上师辛泽。
师辛泽没有收剑，走路时手臂摆动，那竹鹤便在空中飞来飞去。
师辛泽能留着这吊坠，顾留白心中欢喜得很，伸手掬了一把，感叹道：“真好看哪。”
师辛泽对他这般恣意的行为不置可否，也没收起剑不让他碰。
一改来时的阴雨湿热，白河镇的气候恢复了这季节应有的干燥寒冷。
恰巧在一条街上碰到一波前来救援的弟子，此趟的所见、所闻、所受少不得拿出来谈论，弟子服单薄，冻得人开口哈出的都是白雾。
有的叫惨，怨师兄师姐们没早些过来，他们差点死了。有的叫悲，叹那药郎机关算尽一场空，又可怜又可恨。
直至抵达丁家堡，这些声音才戛然而止。
推门的少年缩回手，道：“好多、好多死人。”
大家都看见了，里面全是死人。即便死了，脸上依然能看出痛苦，生前必定受尽了折磨，可这些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
“是毒。”顾留白验了一具尸体，肯定道，“受尽折磨后，死于一瞬间的心悸。”
丁爰容死得与旁人不同，也最惨。发现她时，她全身溃烂流脓，心口烂得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块。
明明刚死不久，尸体却已是臭气熏天，里外爬满了尸虫。
原来她的心是这样被吃了。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顾留白取走了她房中的剑，交给五师弟不烦，让他回去还给小逃师妹。
*
返回的路上，气氛变得凝重。
一向最吵闹的几个安静了，这时，突然有人调侃穆子琰道：“穆兄，你如今还同情那药郎吗？”
穆子琰没说话。
再经过那座墓，发现墓门与离开时一样开着，他气冲冲地拔剑跑了进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又一脸失落地走了出来。
顾留白急忙道：“怎么了？”
穆子琰道：“死了。”
顾留白不敢相信：“你杀的？”
穆子琰摇头。
师辛泽道：“以身为祭，死生不弃。”
说罢，他汇聚灵力，一掌打向前方，顷刻间墓门便关上，再也打不开了。
“是自杀啊。”并不是所有人都存有同情心，“害死那么多人，他也确实活不得了。但他对商凝还算是有情有义，竟然真的殉葬了。”
有人道：“什么有情有义，他不也曾想给商凝投毒吗？只是最后没敢下手而已。”
顾留白转头望了望走在队伍最末的穆子琰，对师辛泽道：“师尊，你觉得穆子琰因何失落？”
师辛泽反问：“你觉得他因何失落？”
顾留白叹息道：“总不能是遗憾自己没能亲手杀了药郎。”
师辛泽道：“他在忏悔。”
顾留白脚步慢了一瞬，道：“忏悔？”
师辛泽解释道：“你方才见过他如何超度、如何慰灵。死者也好，生者也罢，他都必须共情，才能真正完成使命。”
顾留白快步跟上师辛泽，道：“他遗憾没能成功开解药郎，更遗憾没能早些阻止药郎害人。”
“一人、十人、千万人，生前、死后，一一超度、一一共情，一个没做好还要影响自己，实在麻烦得很。”顿了顿，师辛泽又道，“所以，我奉行只杀不渡。”
他说着垂下了眼眸，顾留白心想，或许那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们都没就此继续谈论。
前路是归路，再转眼，熟悉的山门口依然拴着那只爱呲牙咧嘴的恶犬。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结束此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