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Encoun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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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这周的武城仍是在下雨。
不过人们显然习惯了，因为春雨就是这样，下起来总是没个完。那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断，让人欢喜也让人忧愁。
李梵的那把破伞昨日掉到地上，被陆机科不小心踩了一脚，伞骨“嘎嘣”一声断了个彻底，此刻躺在地上像一块破抹布。
他叹了一口气，把伞丢进桶里，双手叉腰。
他问：“怎么办？”
虞矜还坐在床上赖着，浑身冒着迷糊的气泡：“不知道。”
陆机科早早就去了食堂，所以两人只能打一把伞去教室。虞矜比李梵高了小半头，自发撑起把墨绿色的大伞，随后同李梵于天微亮时踏进雨里。
去教学路的路上人很多，一顶又一顶颜色多样的伞连成一片，人声混着雨声，交织嘈杂。
南中的道旁树是一排排的悬铃木，又叫“法国梧桐”，它的树干呈灰绿色，姿态婆娑，枝条错落有致，挂着一串串晶莹如同玛瑙般的水珠。
虞矜上高中后还是第一次和人共撑一把伞，颗颗雨滴接二连三地砸到伞上再沿着各条水痕流下，伞下的气氛微妙，两人都心照不宣将视线投向别处。
他们离得近极了。
近到虞矜可以清晰无比地瞧见李梵头上的根根发丝；近到李梵可以真切十分地嗅到虞矜身上衣物的缕缕香味。
虞矜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李梵的目光看去，意外地发现李梵的右肩膀被雨水淋湿了小块。
“凑过来一点吧，”虞矜的声音含有淡淡歉意，“你好像被淋湿了。”
“啊？”李梵装作刚刚发现，慢半拍地应道，和他靠得更近了点。
虞矜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很少大声讲话，就算生气了也只是闷闷地自己憋着，很少外露自己的情绪。
偏偏这样的人却长了张不好惹的脸，面若桃李却冷若冰霜，嗓子和容貌反差极强，让人心脏砰砰跳的同时不敢生出靠近的心思。
李梵最喜欢他的眼睛，世人评美人的眼睛无非是“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眉目含情，妩媚勾人”。
是烟雨缥缈的江南，起雾时的啜泣连连、欲语还休；是碧波万顷的海域，晴朗时的明艳照人、温婉大方。
9.
按照惯例，周三下午的第三节一般是全体教职工会议，少有老师来上课，学生大多在教室上自习。
李梵刚对完一份数学试卷的答案，双手向后拉舒展拉伸一下自己的躯体，顺便再看看其他人在干什么。
一扭头碰见的就是虞矜的后脑勺，他盖着的黑色外套往下滑了滑，露出男生头顶的发旋。
李梵贴心地把外套往上扯了点，也没给这位哥全盖严实，留了点缝隙。做完这一切，李梵又继续专心地投身题海。
虞矜其实刚睡醒，眼皮启着一条缝看着窗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身上衣服被人提动又轻柔地掖好。
他没有阻止，情理之中的默许了这一次和以后的很多次。
15.
又过了一个礼拜，李梵才清楚地意识到了什么叫“高中是学崖中最辛苦的一个阶段”。
每天都耗费大量的精力投入同一件事情，放学前唯一放松精神的活动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食堂享用晚餐，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教室。
很疲惫很痛苦，但没人想要放弃。
而且连患病的虞矜都还坐在这，他们就更没理由放弃。
虞矜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身残志坚”的可怜蛋，每天舒舒服服地混着日子，有了李梵之后更是不用害怕睡得太死没人叫，心都放到肚子里去了，过得别提多开心。
偶尔不想睡，他就耷拉着眼皮神游，大脑放空，眼神飘到哪就停在哪。
虞矜的神游没有梦游熟练，还是李梵示意他才惊觉，外面的世界飘起了细雨。
最先是斜斜细雨，伴着热风吹进教室，风雨彼此夹杂，落到脸上的触感是湿热的，俨如落泪时的模样。
是湿热的空气，是黏腻的后背，是穿堂风掠过哗哗的翻书声。
有人发出了几声惊呼，为这场意料之外、不按常理出牌的热雨捧了场，填补了空隙。
后来的风雨一点点加大马力，仅仅是虞矜回神的片刻时间，就已飙到的黄豆大小，它们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绽开一朵又一朵水花。
若是再晚些说不定桌子要湿透，不过好在有人先他一步，替他挡下了豆大的雨滴。
“是没睡醒吗？”李梵一只手撑在他的桌面，另一只去推关窗户，微微扭头看他。
李梵的刘海让大风撩得乱七八糟，发丝配合眼帘敛住部分的眼睛，但眸中还是一以既往的透亮，温和湿润，似一块珍贵稀有的黑宝石。
虞矜一时之间竟有些失声，他摇了摇头，否认了李梵的答案。
10.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气势汹汹地来，然后被轻飘飘的一笔带过。
下过雨的室外不知怎地比室内闷热，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放学回寝室的道上，黏腻的水汽与汗液混合后附着在人体的每一寸肌肤，变本加厉地难受。
学生们匆匆回了宿舍拿上换洗的衣物，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澡堂。
感受用温水冲淋的身体所带来的片刻的舒爽，再缓慢地放松紧绷的神经，释放一整天的压力。
南中晚上十一半点熄灯，李梵洗过澡后差不多就到点了，他头顶毛巾，扶着书桌边上的梯子上床。
虞矜一如既往地沾床就睡，熟睡程度像是一下课就到这了，李梵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洗澡。
陆机科则是戴着耳机同他的小女朋友聊天，发出细微的声响。南中的手机管理方面相对宽松，只是偶尔查查。
李梵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发尾，一边想着周末去哪兼职。
他去年十二月过了生日就已满十八了，找兼职会容易很多，上个周末找着了个便利店的活计，周六晚上和周天早上，一个月五十，中午和下午可以去找个临时工做。
这样一个月攒下来应该能有一百块。
钱途一片大好，李梵周围的气场都轻快了些，利索地铺好了床铺，轻快地躺下。
临睡前，他朦朦胧胧地又听见了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