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路》月尾竹

6、第6章 到底是何人

　　“言甫，本宫找到苏禾了，快来看看她！”
　　青鸾刚打完喷嚏，就听到久违的声音，是康平长公主紧张苏禾的声音！
　　洛神医，名景予，字言甫。
　　只有康平长公主，才会同他亲近到唤他的字。

　　神色一喜，她正要说什么，洛景予已经把注意力移到了康平长公主那边。
　　青鸾收回提醒他胡子脱了一截的话，起身把别的麻布袋都解开。

　　许家五个丫环，加上许小妹一共六人。
　　青鸾解到第五个，才找到许小妹。
　　她松一口气，笑着屈指抵了抵许小妹柔软的面颊，“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许小妹点点头，看向许家另几个人。
　　青鸾笑笑，却没有答应。
　　许家旁的人，于她而言，都没有什么交好的必要。

　　这屋子，是一间堆放柴草的房间，里面装了十一个人，几乎没有活动空间了。
　　青鸾转眼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崔渡。
　　哪怕重活一世，哪怕和崔渡一同被带进了山寨，这间屋子里，还是上辈子的那十一个人。

　　“自己都没办法脱身，还想着救这救那的，到底是你蠢还是她蠢？”从袖里掏出金针，利落地往苏禾身上扎几根，洛景予回头瞥了青鸾一眼，一如上辈子初见那般，嘲讽她傻。

　　上辈子，她因为有许三郎的嘱咐，回答得理直气壮，说出个里应外合的计划，并强烈地表达出了自己对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愤怒。
　　现在，她听着他的嘲讽，竟觉得亲切无比。

　　洛景予被她火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别这么看着我。我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头子，你一个……”
　　他指着她，从头到脚，“及笄了吧？啧啧……小丫头不知羞，或者眼也瞎，快快快，小老儿来给你把个脉，有病早治。”

　　青鸾“噗”地一声笑了，而后便收不住，指着温柔，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洛景予总说自己年过八十，装得鹤发童颜，但到今日，他满打满算不过十八。

　　她掐住他伸过来的手，“我没病。”

　　洛景予嘿笑，“有没有病，你说了不算，小老儿说了才算。”
　　他定要把这个眼瘸又心瘸的小丫头好好整治一翻，“乐观是好事，盲目乐观可不是好事。你给了她们希望，回头要是做不到，她们重新陷入绝望，多残忍？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那种夸大的希望，叫她们认清现实。”
　　他试图反手去握青鸾的手腕，却发现，自己整条胳膊被掐得纹丝不动。

　　终于正眼看青鸾了，他严肃问道：“你怎知掐穴法？”
　　“啥？”青鸾茫然又无辜地眨眨眼，懵了。
　　若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确实不会这个手法。
　　这是后来洛景予教的。

　　虽说她天生神力，却也有力不逮的时候，不然，也不至于中了奇怪的药，连与自己共登云端的人是谁都不知……她曾一直以为是许三郎，等到死前听到许三郎的那些话，她才幡然悟了，那个人，一定不是许三郎。
　　那个时候的洛景予说话甚是欠揍，得知她有了身孕，一面骂骂咧咧，一面逼她学会了掐穴法。还说这招数，便是几岁小儿也能用。
　　他叫她教给她的孩子。免得她在前线打着仗，自家孩子在后院无人保。

　　后来，她生下女儿的时候确实遇到了危机，全身无力，靠掐穴法才叫敌人以为她神力不减，一招蒙了敌人的感识，死里逃生。
　　再后来，她便喜欢上了用这招数。

　　洛景予严厉的语气打断了她回忆的思绪，“说，你怎知？这是我师门秘技，便是数岁小儿学了也能有自保之能，不能外传。”

　　“起初，这招数是用来制约不让人把脉的病患。”青鸾此话一出，洛景予更加惊讶。
　　青鸾放开他，手指往唇上滑过，低声提醒，“胡子。”

　　洛景予立时瞪眼，拿手按着唇上飞起一半的胡子，还不忘了警告青鸾，“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必咬死你不放。”
　　贴好胡子，他又成了双眼含光的小老儿，朝着青鸾龇牙。
　　一口整齐白健的牙，似乎能一口咬断骨头。

　　青鸾乐了，瞥一眼屋里抱作一团哭着打颤的女人们，岔开话题，“出去再说，咱们先说说怎么出去。”

　　这是正事！
　　洛景予认真问道：“你真有法子？”

　　哭声停了，屋里所有人看向青鸾。
　　苏禾为她说话：“顾十娘同一位郎君，两人负责十九人的安全。”

　　诧异地看苏禾一眼，青鸾知苏禾做事冷静细致，却没想到，细致到了这般程度。
　　仅刚才听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许家一行的人数都看了个清楚。

　　许小妹也为青鸾证言，“顾女侠可厉害。我家五个护卫，再加上顺才，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还一只手……咔……”
　　她很认真地做了个折断动作，“把我三兄的手给折断了。”

　　顺才是谁，除了许家人和青鸾，在场的都不知道。
　　苏禾是见过许三郎的，吃惊得看向青鸾，“你竟有这般能耐？那人虽瞧着有些油头粉面，却健康壮实。”
　　按说，不该被一个看着娇弱的女子折断手臂才是。
　　但……看看一个劲点头的许家丫环们，再看看鹤发童颜的洛神医，苏禾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相信了。

　　这些夸赞，青鸾上辈子见过很多，现在听到耳中，早没有什么波澜之感了。
　　“你们几个过来。”她看一眼憔悴沉默的康平长公主，私自蹲下，随意掏出几颗宝石，摆在地上，手指顺着一个个宝石指过去，“我们被关在这里，等天黑了，咱们出了门往右边去，顺着我画的这条道，只要到这个位置。这里有棵大槐，树下有块大石头。搬开石头，就是一条下山的秘道。出口在半山腰。你们逃出去，一直往下山的方向走，就能到八喜谷。再往东南方向去，便能到一个叫郭家村的地方。”

　　她说得清楚。
　　康平长公主听得心不在焉。
　　洛景予转了转眼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对匪寨这么熟悉？”
　　几步走过去，拔掉苏禾身上的金针，他猜道：“你竟然还能带着这么多的珠宝。该不会是匪徒安插进来的细作吧？”

　　“我幼时顽皮，曾被他们抓进来关过一段时间。后来是找到了那条秘道才逃掉的。”青鸾随口诹着。
　　洛景予太过聪明，也不知这个理由能不能真的让他相信。

　　洛景予不置可否，“如果只是我们自己逃离，倒也用不上你。关键是，我们有件东西，落在匪徒手里。”
　　他看一眼心疼地抱着苏禾的康平长公主，见她无意反对，才捋着长而白的胡子继续道：“是驸马的灵柩。”

　　青鸾神色一顿，心下明了。
　　现在的洛景予虽还未开始研制毒药，但自有一套脱身的本事。
　　他之所以没动，一是因为康平长公主胎象不稳，二是因为驸马灵柩在清风寨。
　　康平长公主与驸马鳒鲽情深，这会儿还沉浸在失去驸马的悲伤之中，若是伤了驸马灵柩，与要她命无异。

　　“你们先走。”青鸾把珠宝收入怀中，掀起眼皮，道，“我去找灵柩，带下山。”

　　“你？！”这下，连苏禾怀疑了，“你要如何将灵柩带下山？”

　　“我自有办法。”青鸾疑惑一声，“奇怪，我们讨论了这么久，为何外面无人起疑？”

　　一个一直守在门边的侍女开口道：“好像有人闹起来了，守卫们在殿下找到苏姑姑时就被叫走了。”

　　青鸾瞧着这个明眸晧齿的女子面善，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只看装扮，知道她是康平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侍女皱眉道：“不过门上上着锁。我们还是出不去。”

　　这可拦不到青鸾。
　　她笑笑，“既然天赐良机，就不等晚上了。我这就破开门……”

　　她话未说完，侍女急道：“不好，有人来了。”

　　不过止息间，两个喽啰到了门口，打开门一眼扫到长着娃娃脸的青鸾，“你，出来！”

　　许家丫环们往后缩了缩。
　　许小妹也往后缩了缩，不安地抓住青鸾的裙摆。
　　抱着苏禾神游在外的康平长公主看向青鸾。

　　洛景予偏了偏身，正好叠住青鸾半身，那手指，就仿佛指的是他。
　　他长泄一口气，热络地朝两人走去，藏在身后的手对青鸾打着让她躲开的手势，“哎呀，山大王叫小老儿去做什么？小老儿年纪大了，没啥本事，替你们吃个饭喝个酒，还是能行的。”

　　“呸！谁要你来替吃饭喝酒？！”喽啰一脚踢开洛景予，恨恨地道。
　　这世道，老天不赏饭，连他们这些当土匪的，都有上顿没下顿。
　　今日难得有二当家的来送粮，他们才能加个饭，怎么可能还分口粮给别人吃？

　　青鸾扶住跌倒的洛景予，低声快速道：“我去。若我未及时回，按计划。”
　　她拍拍洛景予的肩，“别担心我。照顾好殿下。”

　　她未给洛景予说话的机会，转身扯开许小妹，“旁人，我不管。你记得听苏禾的话。”
　　上辈子的洛景予在初识时可没有这么照顾她的举动，想必是因为发现她会掐穴法的缘故。
　　事实上，洛景予其人冷漠又傲娇，不是他在意的人，便是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她只能把许小妹托付给苏禾。

　　在走出门的那一瞬，青鸾脚下不稳，勉强扶住喽啰才站住，直起身向喽啰道谢，转身间，便将顺下的钥匙丢进了房中。
　　“嗷……打死人了……小老儿被踢出内伤，疼死了……”洛景予眼尖，就地一滚，盖住钥匙。

　　小喽啰不疑有他，关了门上了锁，对青鸾倒是客气，“你倒是个有眼力的。我们二当家和大当家的都点了你，只要你听话不动别的心思，以后，你就是我们自己人了。少不得还要你多提拔提拔。”
　　青鸾：“？？？”
　　上辈子没有这么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