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路》月尾竹

47、第47章 都想要承诺

　　江可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青鸾，“什么意思？”

　　青鸾未答，他自己先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他回去了，就会告诉黑巾军我们的实力，让黑巾军知难而退？”

　　青鸾脚下一滑，看怪物般扫江可程一眼，“江将军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徐州城吧？”

　　江可程一怔，“的确。江某自小便以守护徐州城百姓为己任。”

　　青鸾点头，“外面的世界，很大。人很多。如果是别人看到我们的训练，会觉得我们实力强大，但那是王温。”

　　王温在上辈子之所以会被称为秀才将军，除了他对秀才的执念之外，还因为他有着读书人的细腻心思。看到敌军练兵的情况，便会知他们才开始训练，要攻，就得趁他们还没训练好的时候攻。
　　攻其不备！

　　江可程脸色一变，“那……”

　　青鸾道：“但黑龙将军不是个会轻信的人。派进城中这么多人，只有王温活着回去了，身上的伤还被治过，就对王温多一重怀疑。觉得王温已经叛变，要诱他再被瓫中捉鳖。只要王温逃出了城，不出三日，黑龙军必退。”

　　江可程将信将疑。

　　这天夜里，青鸾便得到王温逃出城的消息。
　　穆阳尚不知。
　　穆阳带着人全城搜捕了三天，第三午时，黑巾军退兵的消息传遍全城。

　　全城百姓欢喜之时，将军府里摆起了庆功宴。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酒杯，但无一人动。
　　宋知远端着酒杯到青鸾面前，“顾大人，大家都在等你发话呢。”

　　“等我？”顾青鸾笑着摇头，看一眼在座的人，道，“一，禁酒只禁行军期间。二，这是江将军及宋大人的地盘。轮也轮不到我发话。”

　　她看向宋知远，“我只会打仗，也只管打仗。”

　　江可程和康平长公主正好迎面过来，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青鸾的方向。

　　康平长公主先行一步，还未走青鸾面前，就先笑了，“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青鸾也笑了，“你能笑得这么开心，看来坏消息抵不过好消息。那就先说坏消息吧。”

　　康平长公主颔首，“没抓到王温，穆阳跑了。”

　　青鸾扬眉，不奇怪前者，却惊讶后者。
　　上辈子的穆阳在清风寨之后，便音讯全无，这辈子，避开了清风寨，却依旧离开了。

　　到底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青鸾也没什么反应，“那两个好消息呢？”

　　“说起来，应该是三个好消息。”
　　长公主与青鸾说话的功夫，江可程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一眼桌上摆着的酒杯和酒，端起就准备喝，到了嘴边差一寸的位置，却又停住，偏头看向那两个说话的女子。
　　一个看着娇小无害，却勇者无惧，果敢狠辣；一个看着温柔可人，却笑里藏刀，腹里藏剑。
　　他一个从未把女人放在眼里的男人，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敢轻视她们。

　　青鸾没注意江可程那边的心思，只盯着迟迟不往后面说的长公主，“这么卖关子，可见是大喜事了。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

　　“阿鸾，这辈子，为我守住天凤的江山。”长公主看着青鸾，看似平静地道。

　　旁人听到这话，只当青鸾将要借助长公主的路子平步青云，成为天凤朝数一数二的人物。
　　青鸾却凝住目光，慢慢地垂眸，笑了，“先说好消息吧。”

　　“不。你答应我。”

　　“殿下，你在逼我……”

　　两人简单的你来我往，在场的人都看迷糊了。
　　唐泽心直口快，胳膊还被面条绑着挂脖子上呢，不影响他说话，“哎呀，顾大人，公主明摆着是要提拔你，你答应了便是。你天生的行武料，不当将军，难道还想相夫教子？！”

　　顾青鸾和长公主不约而同地看一眼唐泽，确定他和她们上辈子都不相识，不可能是同样重生回来的人，才收回视线。

　　洛景予玩着酒杯看热闹，“当公主的就是喜欢强迫人。丫头好好的自由身，想帮你一下是人情，要是答应你就是承诺，你当她蠢，想玩弄人心，可人家就是更喜欢自由，怎么滴？她不答应你就先宰了她？”

　　原本僵持住的局面，被他这么一搅，越发凝滞。可也只是一瞬。

　　长公主藏不住眼里的失落，眼泪在眼中蓄集。
　　上辈子，她就没能留住洛景予，这辈子……

　　眼泪垂落之际，眼前突然多了一条半新的帕子。
　　长公主撩起眼，看向含笑看着自己的青鸾，失笑道：“是我贪心了。”

　　见她不接，青鸾也不勉强，“我守的是山河。”

　　闻言，长公主怔住。

　　青鸾继续道：“从前，我是为一人守，往后，我是为我自己守。万里江山，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江山。在朝在野，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青鸾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于皇族来说，过于另类，但她不再想像上辈子一样，被一个承诺绑住，失了自由。

　　不等长公主细想，青鸾提醒道：“殿下，那两个好消息是？”

　　“算了，我来说吧。等长公主这一套，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开饭。”洛景予不耐烦了，“一个好消息，是朝廷给你升官了，听说是太后力驳众议，给你升了仁勇校尉。感动不感动？”

　　青鸾笑笑，却不见半分感动神色。

　　长公主心知对于曾手打造出一个军侯的青鸾来说，仁勇校尉不算什么，可到底是太后为力排众议争取的……她担忧地看向青鸾。

　　而青鸾，也正一眼看向她，“就这？”

　　洛景予捋了捋虚假的白胡子，“听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就猜你视功名为粪土，特别合小老头儿的脾性。要是……”

　　青鸾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把话接过去，“要是你有个孙儿，这会儿应当和我差不多大了，还能结个亲家，对不对？”

　　一口气没吐出来，洛景予呛得连连咳嗽。
　　青鸾憋着笑，一面给他拍背顺气，一面问在一旁露出姨母笑的长公主，“另一个好消息，可是有消息了？”

　　长公主笑着点头，从袖里取出一封信，“连带着送过来的，还有新塑的菩萨像，已经让人给金园送过去了。他很喜欢。”

　　金园脑如稚子，稚颜身为稚子，为免喝大了的士兵们吓到他们，便留在自己院子里，没凑这个热闹。

　　青鸾点点头，手握着还带着长公主体温的信件，一场论功行赏的庆功宴，接下来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等到歌舞环节，她寻了个由头便回了自己院子。

　　烛光下，青鸾展开信，一字一句地反复看过，终于，泪流满面。

　　“看信就看信，还能看哭，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洛景予站在窗外，背靠着窗檐说着风凉话。

　　青鸾本能回怼，“我才不是小丫头！”
　　她怎么说，也是已经活了两辈子的人，两辈子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岁了！
　　但她无法解释，只不认同地瞪向洛景予，这样一来，更像气乎乎没心眼的小丫头了。

　　洛景予忍俊不禁，余光看到几乎要被她捏坏了的信，“可是和宫里那位有关？”

　　青鸾走到窗边，不答反问：“宫里的人多着呢，你指的是哪位？”

　　洛景予盯着她看了片刻，收起玩笑的态度，“还能有哪位？皇帝年幼登基，一直到现在，实权都握在太后手中。太后纵享乐，又渴望延年益寿，少不得打医药之家的主意。若不是如此，以长公主对你的喜爱，也不至于当众向你索要那样的承诺。”

　　没想到洛景予不过十八岁的年纪，瞧着行事跳脱，却心思缜密，什么也瞒不过他……
　　青鸾不由地想到上辈子，若是她当时多听他几句，在他提出要带她离开的时候，不把话当成玩笑岔开，上辈子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见她神思恍惚，洛景予进一步道：“除非，查出来的结果，和她有关，她才会怕你离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青鸾垂眸，“自然是救人。”

　　“当然是救人，但是，法子挺多。”洛景予探头进屋，直视她的目光，“你是想阴救还是阳救？”

　　“阴救阳救？”青鸾知药理多分阴阳，却没想过，救人还有这样的讲究，有点懵。

　　“若是阴救，我带你离开这里，咱们靠自己想办法，将人救出来。这个法子快。”洛景予嘿嘿一笑，“若是阳救，那就光明正大地翻案，但这就意味着，咱们要同宫里那位斗。这天下都是她说了算的，你当真要同她斗？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斗得过她？就算斗过了，要花多少时间？等事成了，许是几年十几年之后，温家人可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等他说完许久，青鸾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胡子，问他：“你会一直陪着我，帮着我的，对不对？”

　　还没从被揪住胡子的痛感中反应过来，就听到这么一问，洛景予哭笑不得，“好好地说你的事，你扯我胡子做什么？这胶可不容易做，扯坏了，我就再也粘不上……”

　　不等他说完，青鸾一把扯掉他的胡子，“言甫，这辈子，帮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