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路》月尾竹

45、第45章 顾青鸾练兵

　　这一次，所有的护卫都握弓箭快速地趴倒。
　　有一人许是太瘦，许是紧张，手里的箭滑脱，立时站起来，得青鸾许可后，跑了出去。

　　视线顺着他离开的背影移动，青鸾看到坐在树下半老半少的洛景予，眼皮抽抽直跳。
　　与他短暂的对视后迅速移开视线，正好看到了趴着紧握着弓箭的洛一。

　　青鸾一笑，一个个矫正了他们的姿势后，蹲到洛一身边，笑眯眯地道：“不错，看着瘦瘦小小的，姿势对，手稳，眼睛一眨不眨的，稳住啊！”

　　洛一一喜，刚要说完，就见眼前多了一颗洋葱。
　　不等他反应过来，青鸾竟然开始在他面前剥起了洋葱。

　　“主子……”一说话，洛一便呛到，“能不能拿开？”

　　“拿开啥？”青鸾仿佛没听明白，问道，“喜欢吃洋葱吗？”

　　洛一：“……”
　　众人对洛一投来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一眼。

　　青鸾：“洋葱怎么吃比较好吃？”

　　洛一要哭了，正准备眨眼，又听到青鸾坏笑着警告，“瞄准咯！不许眨眼。”

　　眼里蓄满泪，洛一闷声道：“主子，辣眼睛……”

　　趴着的护卫们肩膀都抖了起来。
　　青鸾扫他们一眼，“趴稳咯！谁趴不稳，我就到谁身边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绷紧了身子，目光注视着前面的靶子。
　　围观的徐州兵哈哈大笑一阵之后，神色莫测。

　　青鸾的目光又回到了可怜巴巴的洛一身上，又剥了一层洋葱，“辣眼睛啊？”

　　洛一委屈道：“是……”
　　他明明表现好，又乖，为什么主子偏偏挑了他……他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委屈？”
　　听青鸾这么问，他闷声了。

　　青鸾笑着站起来，“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众人哀嚎一片。
　　青鸾又问：“你们以为今日是练箭？”

　　众人懵得纷纷看向她，她只摇头，“把弓拉满，不许动！”
　　今日，她要练的，是他们的忍耐和专注。

　　等日头高悬，一个个徐州兵提来水，泼在趴在地上的护卫们身上。
　　青鸾依旧神色不动，“不管是下雨，还是下刀子，都不许动！”
　　“你！”青鸾指着一个面色发白的护卫，“起来，去做二十个深蹲！”

　　护卫掀起眼皮瞧她一眼，慢慢地站起来，“是……”

　　“做完之后，去找洛神医。”青鸾说完，又走到了另一个人面前。
　　原本，她以为这群人对她这样的训练强度多少会有些不满意，没想到，一个个的都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闷声不吭，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既然都是训练，何不把徐州兵一起带上？”不待青鸾收回目光，江可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鸾回头，见他颓着脸走过来，礼貌地道：“江将军明知故问，前日调用你的兵马，已是欠妥，如何还能错上加错？”

　　盯着她看半晌，江可程叹道：“江某，并不是好赖不分的人！”

　　青鸾挑眉。

　　江可程往地上一趴，道：“顾校尉有什么安排，算江某一个。”
　　他抬起头，坚定地看向青鸾，“江某，是徐州城的儿子！”
　　不能看着徐州城让别人来守，自己却坐享其成！

　　“是吗？”青鸾还未说话，身后传来洛景予的声音。
　　她回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粘好了胡子，上箭拉弓，直指江可程眉心，“这会儿说自己是徐州城的儿子了？那就先吃我一箭！”

　　“洛神医！”青鸾叫住他。
　　刚才那一瞬，她看到了洛景予眼里放出来的那股让她觉得熟悉的邪气。

　　洛景予扯着唇角笑了一笑，“你刚才说，埋伏的时候，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刀子，也不能动。下一支箭，又何妨？”

　　徐州兵纷纷站过来，护住江可程：“请洛神医手下留情！”
　　他们一个个神色复杂。大多是才经历过前天那一场做好殉城准备的战士……
　　“你们让开。”等徐州兵们分列到两侧，江可程绷着脸，看向洛景予，“请赐教。”

　　不等他话音落下，洛景予放出箭。
　　徐州兵们纷纷错过脸，或是闭上眼。
　　也有来不及闭眼的，眼睁睁睁看着箭从眼前飞过。

　　江可程也盯着那支箭，眼睛几乎要蹦出眼眶。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只眼睛要被箭矢穿透的瞬间，箭矢在他眼前拐了个弯，削掉了他掉在眼前的一簇发，划开他铠甲上的一片甲，直插入下。

　　江可程一动不动，一时间忘了呼吸，仿佛只要一呼吸，就会有无尽的疼痛传来。
　　直到徐州兵们惊呼他受伤了，出血了，他才反应过来，忙呵止：“慌什么？！战场上你们也这么闹腾，大家一起见祖宗了事！”

　　经他这么一吼，徐州兵顿时蔫了下来，但看着他身下渗出的带着绿色的血，还是满面担忧。
　　有人闷声道：“那也不能下毒……”

　　青鸾挑了挑眉，看一眼洛景予。

　　洛景予做事情看着张狂，其实心里是个有分寸的，虽要出掉心里一口恶气，给江可程一个教训，但也应该不会真的伤到人，更不会在箭上下毒。
　　再说这箭术……

　　洛景予似有感应般，也瞧她一眼，便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幸好有个不眼瞎的！”

　　青鸾顿时笑了。
　　眼看他甩下弓，要六亲不认地离开，被人拦住，青鸾道：“江将军不愧是徐州城的顶梁柱，起来吧。”

　　江可程不明所以，还是依言起身，额上豆大的汗珠落下，箭却依旧插在地上，被他壮实身体挡住的东西终于现于人前。

　　徐州兵惊呼，“蛇！原来洛神医是要射蛇！”

　　呼声一起，顿时全场安静。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事情玄妙，还是该惊叹洛景予的箭术。
　　洛景予看一眼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青鸾，扬眉一笑，拉起她就跑，留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人面面相觑。

　　长公主静静地看着这些发生，慢慢笑了，走到江可程面前，长长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江可程盯着那条蛇看了良久，仰天长叹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时，被人扶住，看到站在人群外树下的王温。
　　他指着王温的方向，想要说什么，但徐州兵们都没在意，急匆匆地抬着他往医署去。

　　跑远了的青鸾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等到停下来，两人已经到了湖心亭。

　　洛景予放开青鸾，靠着亭柱，歪头笑着，“想不到，蠢丫头比他们都聪明。你怎么发现的？”

　　青鸾喘着气，瞪他一眼，没有回答。
　　发红的娃娃脸像瓷娃娃一般，让人想上前捏一下。

　　洛景予忍住动手的冲动，又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条蛇？”
　　他注意到了，看到蛇的时候，这丫头依旧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这种仿佛他做什么都已经被看透的感觉，不似以前那般让他抵触，反而让他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紧紧盯着青鸾，按住她的肩，“看着我。”

　　青鸾抬头，看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到了那个用鲜血染红满府喜色的雪日，又仿佛到了他向她告别的那日。
　　见她不说话，洛景予靠近她催道：“告诉我。”

　　青鸾失笑着拨开他的手，“我不止知道那是条蛇，还知道那条蛇的来历。虽然是条青绿的毒蛇，但毒液应该已经被你取干净了，留着浪费，放生也出不了城，正好拿着来吓唬人。”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洛景予惊讶的神色，青鸾转身坐下，好整以暇地笑道：“这是你来徐州城的路上抓的，那天我瞧见了，你身后出现了条大一些的蛇，你没发现，我直接给解决了。”

　　洛景予诧异。

　　不等他接话，青鸾又道：“放心，那是条无毒的蟒，你大概是不需要的，解决了也不会浪费，不过，我抓加去给大家家了个参。”

　　洛景予点头，想起了这件事，“我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倒没想到，全程被你瞧见了。”

　　青鸾笑着摇头，“你脾气耿直，那口恶气，你肯定要找机会出。我早猜到你会放蛇……”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她本以为洛景予会让毒蛇咬伤江可程，再施以援手，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不见伤的教训。
　　不知道是现在的洛景予不及未来的那个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她略微惆怅道：“没想到，你只是想吓他一下。”

　　“吓他？！”洛景予不屑地撇嘴，“我倒也没那么无聊小心眼。原本确实想让绿子咬他一口，后来觉得他前面挡眼睛的头发甚是讨厌，再后来，发现这家伙郁结于心，顺便把他气出来。”
　　“哼！”他突然生起气来，“亏了！老头子还没收诊费呢！”

　　青鸾越发笑得开心，“他这诊费，算我头上。”

　　洛景予不干了，“他是你什么人，凭什么你给他掏钱？难不成他也是你的兵？”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气，大咧咧的青鸾毫无察觉，反而笑得更欢了，“行了，洛大神医，说到底，你都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大人大量地不和他计较，还给他治病的，我总不能坐享其成。若是还有别的能办到的，你说，我办。或者……”
　　她认真地想了想，“你缺什么药材，我去采。”

　　从身后掏出一把旧药锄，她道：“你看，我从小就采药，没问题的。去捕蛇也行啊。”

　　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她，洛景予突然道：“为什么这么关注我？”

　　青鸾怔住，仿佛没听明白他的问题，“什么为什么？”

　　洛景予又问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拦住湖心亭唯一的出口，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看进她内心深处，辨识她即将给出的答案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