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路》月尾竹

35、第35章 徐州城乱了

　　青鸾笑笑，回到马车边，道：“走吧，进城。”
　　稚颜愣了，“青姨，不买炭了吗？”

　　青鸾摇头，“他不需要。”
　　洛景予：“呵……一个比一个蠢。人家连句谢都没有，就你们还上赶着。”

　　稚颜不明所以地看向老翁，只以为青鸾出尔反而，看到老翁如释重负的神色，突然就愣了。即便想不明白，也知老翁是真的不想被人买走炭的。
　　她的目光都放在老翁身上，没注意青鸾对云昭轻轻交待了几句。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护卫过去帮老翁拉着骡子，护卫他进城。

　　等她回头再看向青鸾，坐在车辕上的洛景予已经傲娇地哼出声，“看来你还没那么蠢。”

　　这个人，真是过分！
　　稚颜气哼哼地想着：等着青姨打你几下，疼死你吧！

　　不等她想更多，却见青鸾又笑了！

　　青鸾应下了洛景予对她的评价，“我比你以为的要蠢，能蠢一辈子。”

　　洛景予见鬼般地打量她几眼，“蠢能死人的！真的！”

　　“嗯。蠢死的。”青鸾认真地点头，见洛景予一脸吃憋地样子，忍俊不禁，“所以，这么聪明的洛神医，能不能一直看着我点？免得我这蠢丫头蠢死。”

　　洛景予愕然。
　　半晌，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别扭地道：“看我心情。”

　　心知洛景予从来都是个随性惯了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去或是留，都只能由着他的性子。

　　不过片刻，一行人便到了城门处。
　　一百人骑马再加几辆马车，阵仗实在不小，但守门的官兵显然早就得了交待，等青鸾等人一递上信物，就有人马上递消息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人大步迎了过来，“你们可算来了！俺天天从城门开守到城门关，不见人影。再不来，俺非得要去沂水城瞧瞧了！”

　　只听这声音和腔调，青鸾就知来的是谁，“让崔大哥担心了。我们这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

　　说完，青鸾脸色便微微变了。
　　因为他们并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
　　康平长公主让她带进城的两个侍卫一个侍女，一个都没回来。

　　崔渡打量她一圈，见她身后还跟着长长的护卫队，便不再多言，引着他们往城里去。

　　比之进沂水城时的混乱，徐州城可称安稳繁华了。
　　临街密集摆摊的小贩，带着孩子闲逛的男男女女，吆喝的店家，走南闯北的艺人……

　　无一脸上不洋溢着安稳的神色。
　　青鸾脚步顿住，看向一片被人群围着的宽阔场地。

　　崔渡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处，“打铁花要开始了。”

　　“打铁花？”青鸾凝住眉头，疑惑了一声。

　　崔渡点头，“前几日进城的一队艺人，总是把铁水烧得通红打向高空，也叫什么铁树银花，好看得紧。不过现在是白日，想必没那么好看。”

　　青鸾心动，看向洛景予，见他同样看过来的视线，立时明白两个人想到了一处。
　　青鸾对云昭低声吩咐几句，崔渡也察觉到了不对，但见她讳莫如深的样子，便没有多问，只带着一行人快速往守将江可程府上去。

　　知道康平长公主没住在县衙或是驿馆，而是住在江府，青鸾进一步确定了一路来的猜想，心下更急着与长公主会面。

　　好在，江府离东城门处不远，不多时，他们便到了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宅子里。

　　青鸾一眼扫过去，便没有第二眼。
　　洛景予啧啧称叹，“这可比沂水城里的东江王府小不了多少！”

　　青鸾上辈子收复徐州后，曾在这里住过一阵，深以为然。
　　不过，按她上辈子的所知，江可程精忠报国，为了守住徐州，一直战到最后一刻，最后徐州城破，他的头被挂在城门口数日，也算对得住生前的尊荣。

　　得到消息的康平长公主带着人迎了出来，“阿鸾，你再不来，我便要派人去沂水城催你了。”
　　说着这话，其实没有半点责备的语气，长公主见着她身后跟着的人，反倒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是天生的将才！这一趟竟然还带了人回来。”

　　青鸾注意到，跟在康平长公主身后的两个人中，长得略为矮壮的那位，脸色顿时不好了。
　　另一个瘦高些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笑容的男人打圆场，“殿下天天念叨着，可算见着真人了，想必这位就是顾校尉了，里面请。”

　　校尉？！
　　青鸾给整懵笑了，她还啥都没干，就给她挂了个名，这是生怕她不能服众吗？

　　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任由长公主拉着进了偏厅。路上也便知道了，瘦高些的，是徐州知县宋知远，矮壮一些的，是徐州守将游骑将军江可程。
　　宋知远是京派过来的官，任职最多不过三年。江可程却是土生土长的徐州人。

　　他们刚坐下，就有下人端着漆盘进来，摆上满满一桌的食物，每人面前除了碗筷外，还有一只小酒杯，这顿饭，少说能吃上一个时辰。

　　从身后侍女手中讨要到酒壶，洛景予打开壶盖深深地闻一口，玩世不恭地叹道：“好酒！不上头，后劲足。喝上几杯，能安稳睡到明天。被人割了头都无知无觉。”

　　“你什么意思？！”江可程咸咸地掀眼扫向了洛景予。

　　眼看要剑拔弩张，宋知远朝洛景予竖起大拇指，“洛神医竟然是个懂酒的！但这酒也就是对小姑娘有那么大的后劲，换成咱们这些喝酒的男人，军士，要睡到明天，除非一个人喝掉半坛。纵是真醉了，也无妨，有江将军在，徐州城里尽可酣睡！叫人给顾校尉带来的人都送上。”

　　“那就都不喝了吧。”青鸾仿佛知道了上辈子徐州城被攻陷的原因，道，“传令下去，只吃饭，不喝酒。违令者，军法处置。”

　　跟在青鸾身后的田田立马答应一声，滑了出去，想拦她的人没拦住，一脸紧张地看向江可程。
　　后者怒而起身，“我好心好意款待于你，你欺人太甚！既是如此，便把这酒赏我亲卫兵。”

　　康平长公主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青鸾，“阿鸾，怎么回事？”

　　“让下人都出去，赶紧吃，边吃边说。”青鸾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见下人不得江可程命令便不肯退出去，也不理会，一面吃一面道，“黑巾军已经进城了，如果我没估计错，今晚应当有场硬仗打。”

　　江可程气笑了，“黑巾军进城？我怎么不知道？”

　　看他这不可一世的样子，青鸾懒得解释，只瞥向康平长公主，“你信不信？”

　　与此同时，赶炭车的老翁磨磨蹭蹭的，终于到了城门处。
　　他看一眼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护卫，讨好地道：“这就进城了，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两位好汉放心回去便是，不要因为我这点小事，误了你们的大事。”

　　两个护卫，正是洛一和炎旭。
　　炎旭只淡淡看他一眼，抱着朴刀在身前，一语不发。
　　洛一咧嘴笑笑，“老人家，我们老大说了，一定要护送好你卖完炭出城。不然就军法处置。左右我们也是要进城的，不误事不误事。”

　　“啊……”老翁懵懂般地眨眨眼，被两人簇拥着进了城。

　　不多时，便看到了城不远处空旷地的戏班子。
　　炉里的炭烧得发红，放在炉里的砂锅盛着发红的铁水。

　　围观的百姓已经等不及了，催促道：“还打不打啦？”
　　“就是，说是白天打铁树银花，我才等着的，可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这么点水，还没烧好吗？”

　　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正仔细地给炉里添炭，闻声抬起头，正与不远处的老翁看了个对眼，“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走南闯北，铁树银花不是水！乡亲们呐，这可是铁！把铁烧化，不仅要时间，还要炭，我这里炭正不够，也着急。正好瞧见一卖炭的老伯，劳烦你们给让个路，请他过来给我们添个炭？”

　　众人这便瞧见了站在人群外的卖炭老翁，立时给他们让了个道。

　　见洛一和炎旭紧跟不舍，老翁陪着笑道着谢，走到光膀子的汉子面前，“昨日客人说要五百一十斤炭，老汉今日都给拉来了，路上遇了些事，耽搁了时辰，客人莫怪莫怪。”

　　光膀子愣了一愣，“我分明要的是五百斤。”

　　老翁苦笑，“最后一些余炭了，不过多个十斤，劳烦客人……”

　　“罢了罢了。那就都留下吧。”光膀子大手一挥，倒是大气，“你赶紧走开些，莫叫铁树银花伤了你。银子一会儿演完了你给结。”

　　老翁连连道谢，便同洛一和炎旭退进人群。

　　眼看光膀子舀了一勺子铁水放到了一根一臂粗的大木棒一端盛住，围观的百姓们欢呼起来，“要开始了！要开始打花儿了！”
　　“快站远些，这东西落到人身上，可是要命的！”

　　“要命的……”洛一疑惑地喃一声，同炎旭一起被人群挤到了外面，急道，“那骡子！那老人家拖炭车的驴还在那，会没命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空旷地正中站着的光膀子拿着另一根臂粗的木棒打在盛着发红铁水的木棒处。
　　瞬间，铁水飞向高空，如烟火般炸开，发出似火似银的光芒，又如雪花般纷纷散落。

　　“骡子！”洛一急道。
　　炎旭拉住他的衣领阻止他挤进人群，“人跑了！”

　　洛一回过神，看卖炭的老翁健步如飞，有些懵圈。
　　得亏炎旭推他一把，才回过神，眼里只见炎旭拐过路口的身影，耳边是炎旭临行的催促，“我去追，你赶紧去报信！”

　　可不待他离开，又一勺铁水上天，没有悉数散开，一部分落到路边的柴堆里，一部分落到炭车上，起了火花，被受惊的骡子拖着四下乱窜……
　　一瞬间，城东最热闹的地方起了火势。
　　徐州城，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