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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都想烧了他 ...

  •   她们的打斗声惊动了屋外的人,洛景予推开房门,“再打,房子要塌了。”

      青鸾一脚把门踢关上,“没你的事,做药去。”
      洛景予一噎,磨了磨牙,“老子去做些毒药,让你们都消停起来。”

      青鸾听了一耳朵,正想说点什么,金三娘后面的杀招已至。
      不过片刻,桌上的豁了口的茶壶、半只尚能饮茶的碗……甚至是摆放茶具的桌子,悉数碎了。

      瞧着像是两人不分伯仲,金三娘的脸却越打越黑,突然,把剑一丢,气道:“不打了不打了!”

      青鸾笑问:“玩够了?!”

      金三娘瞪着她,凶猛的美目里透着委屈。
      这哪里是玩?是自己在被她玩吧?!
      打了这么久,她几乎预判了自己的每一招,也能轻松化解。
      好几次,她明明有夺去自己双剑的机会,她却放水让她。
      她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不如自挖双目,当个瞎子算了。

      青鸾就着只余一只腿的凳子虚坐着,“玩够了也好。再玩下去,我怕是会忍不住再夺你的剑。”
      上一次,夺了她的剑,便让她死在自己手里。
      青鸾回想起来,还心有凄凄,“现在可以好好地听我说话了吗?”

      金三娘气结,没注意到她说的是“再”,“那棺材,我给你运来了,还给你们运了些食物来路上吃,你还不肯放我二兄,还说是我不好好说话,你到底是何居心?”

      有心再打,但见青鸾坐在单腿凳上稳如泰山,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听她说话。

      青鸾问:“输给我,你可心服?”

      不自在地背过身去,金三娘闷声道:“服。”
      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想带走金二哥的心。

      青鸾又问:“你可想阿园好起来?”

      金三娘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青鸾嘴里的“阿园”是她的二兄,“当然想!”
      她做梦都想让金二哥好起来,“二兄从小就聪明,但凡他看过的书,没有不明白的。若不是被我拖累……”
      说着,这只金刚母老虎声音竟有些哽咽。

      青鸾诧异掀眼。

      金三娘已经揉住眼角,平复了声音,“所以,我不会让你带走二兄的!”

      “哪怕山下有良医?”青鸾好笑地问道。

      “良医?!”金三娘来了兴致,“哪里有?我去把他绑上山就是了!”

      “医者,杀人救人一念间。”青鸾摇头起身,“你若真想让阿园好,便该重礼相请,而不是以刀相挟。更何况……”
      她拖着音调顿了一顿,在金三娘期待的目光下,轻声道:“阿园并不想待在山寨。”
      她看向再次被洛景予踹开的大门,欣赏着他错愕的神色,对金三娘道:“他不想当土匪。”

      说完这句,她抬腿就向外走。
      金三娘匆忙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鸾侧脸看她。
      她道:“你与他不过相识半日,竟连这也知了?”

      青鸾笑而不语,迈出房间,看着一如过去两百天一样照常升起的日头,暗自叹惋。
      岂会是半日?
      数年的相处,她虽无好奇之心,却经不住金二哥时时念叨。
      还有那两兄妹临死前一个个嘱咐。

      他们,原本也只是不谙世事的孩子,父慈母爱,种着几片桃林。
      因他们的桃树养得极好,桃胶、桃叶、碧桃、桃仁……都比别家出得好,方圆十里,无人跃得过去。
      得了温家药铺的认可,按时供药,倒也衣食无忧,日益富足。
      两夫妻瞧着次子天资聪颖,是块读书的料子,还商量着仔细供养,待日后改换门楣。
      哪想到……事世无常,长兄幼妹都成了远近闻名的土匪,只这老二干干净净,却傻了。

      见洛景予不由分说地抓着自己手腕,青鸾笑道:“我没事,只是饿了。”

      洛景予瞪她,“你怕是个傻子叭?身上有伤,不好好养着,还打架!去屋里歇着,正好用你采回来的药给你配点伤药,再给你治治。不然,你这胳膊现在瞧着没事,但气血未顺,经脉受阻,长久之后,便觉易累酸疲,细细密密地疼,怕不怕?”

      青鸾一怔,顺着他的话想起上辈子,眼里泛起点点碎光,“怕。”
      这种疼,不要命,也不重,但真的很磨折人。

      上辈子,这条胳膊被顺才踢脱之后,没好好治,后来便是力不从心,动作总比想法慢一会儿,又容易觉得疲累酸乏,细细密密如虫蚁啃咬,持久又难挨。
      若是那会有战事,一个不慎,便成了战场上的弱点。

      那一次,她便是因此负伤。
      许三郎斥责她故意放水,倒是平时说话带刺的洛景予,一边没好气地骂着她傻,一边仔细给她治伤,顺带,把她的陈疴也去了。

      听她说了当时受伤的原委,他竟然耐下性子,教她一套正骨的手法,顺便告诉她,如何正,是真正地正,如何正,是“假”正。
      她给许三郎正骨时,便是“假”正。
      瞧着好似治好了,但让他经脉淤堵,气血不畅……

      当然,她这回给自己正骨是没错的,只是这具身子还没经历过战场的锤锻,经不住紧接着驾马打架,昨夜背康平长公主时又拉伤……

      “嚯!”见她当真被自己几句话吓得悲怆的模样,洛景予赶紧跳开,“我不过说你几句,别整得好像被我欺负了似的。我是告诉你病情,不是故意吓你!更不是想占你便宜!良医眼中无男女,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青鸾扬起笑。
      和他上辈子对她的态度相比,眼下客气得像在哄她。

      看她笑得像哭,洛景予更坚信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她了。
      仔细回想,他真心觉得冤。
      顾及着这小姑娘的来历,他对她比对康平长公主都客气得多。

      在心里绕了九十九道弯,他抓耳挠腮也没想明白,倒是把自己想气着了。
      对着青鸾吹胡子瞪眼片刻,甩袖而去。

      先前那屋已经被她和金三娘拆得差不多了,既要治肩,眼下药少难寻,想必要用针,还是去康平长公主房中吧。
      一转身,她却见康平长公主面无表情地从院外进来,道:“烧了叭。”

      院里众人皆是一惊,刚拿起药的洛景予猛地偏头看过去,“烧什么?”

      他心里有些猜想,但到底想听康平长公主亲口说一说。

      康平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洛景予煎药的火中抽出一根柴火,走出去放到棺椁下。

      洛景予大步迈过去,拉住颤抖的柴火,“你可想好了?这是卓凡,这一把火下去,他就什么也不剩了。”

      康平长公主道:“也不是什么都不剩,还有骨灰。”

      洛景予嗤笑,“那捧放一起谁都都长一个样的玩意儿?你说那是卓兄,卓家人信吗?你要怎么和他们交待?”

      康平长公主看他片刻,忽而笑了,“言甫,你承认吧,你心里也是想烧了他的。”
      她看向四周,目光扫过苏禾、蔷薇、一众侍卫,“你们,其实都想烧了他。只是你们没说。没说,不代表不想。”

      洛景予皱眉。

      康平长公主道:“咱们这一路,一百骑护行。死第一个人的时候,你没吭声,死第二个人的时候,你没吭声,死第十个人的时候,你已经动了念。但你念及兄弟情义,什么也没说,再后来,你无数次看着这四方囚牢,欲言又止,但你看我那样子,你不敢提,你怕刺激我,伤到我与他的孩儿。”

      “你想多了。你们的事,我没那闲心理会。”嘴里这么说,他抓着柴火的手却放松了。

      康平长公主悲笑着,“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最后这十人也要折去。若是可以,本宫也想将他完好地带回应天府。但本宫不能……”

      洛景予松开柴火。
      康平长公主把火置于棺椁之下,声音飘忽地道:“本宫不能先失了他,再失了孩子。那是他留给本宫唯一的念想。而他……若是他活着,一定不愿意自己精练出来的人为了他一个个折损……”

      当棺椁点燃,她再次转身走回院中。停步看一眼青鸾,迈步进屋。
      青鸾随即跟进去,听得她道:“你瞧,不一样了。”

      青鸾扶住她,看她已泪流满面,“是,不一样了。”

      康平长公主道:“那个时候,是他提出来要烧,我不愿。与他争了许久,最后,大家都冷了心,还是烧了。我也因此,胎更不稳。但现在,我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也不是那么难。对不对?”

      青鸾无法体会她心中的悲恸,毕竟,青鸾一辈子也没有体会过康平长公主与驸马的鳒鲽情深。
      她遇到的,是许三郎那个能亲手杀了她女儿的骗子。
      如果假想那棺材里的是自己的女儿,青鸾不知自己能不能点得了这把火。

      “白茸。”她终是抱住了这个歪进她怀里无声恸哭的女人,“现在和过去,最大的不一样,是……我们不能走那条老路。”

      这句话,是对康平长公主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她不知康平长公主有没有听进去,只知其哭完之后,拿帕子擦干泪,脸上再没有悲色,一双眼,沉寂如无波古井。
      洛景予端药进来,不等他说什么,她便接过一口喝下。
      洛景予盯着她看了半晌,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等他再端一碗药进来,又要被康平长公主用力接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松开!这不是你的药!你没毛病吧?失心疯了?”

      康平长公主朝青鸾递了个抱歉的眼神,优雅地擦擦嘴角,递出手腕,“你是大夫,我有没有毛病,还能瞒得过你?”

      洛景予仔细诊脉,再三确定她除了先前的毛病之外,并无其它。她现在的状态,正是他先前想要的样子,可突然变成这正常样子,就有些太正常了。

      青鸾玩味地瞧着他陷入自我怀疑中,迷瞪瞪端了空碗又要出去,抬起的腿却不够高,差点被门槛绊住,好心扶住他,“当心。”

      洛景予看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康平长公主,最后又看向她,“你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青鸾眯了眯眼。
      这个人实在太敏锐,太聪明。
      她笑道:“她是会因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就会改变的人吗?”
      康平长公主,集万千荣宠为一身的天凤公主,是当今皇帝同胞姐姐,素来,只有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洛景予想想也是,就连卓凡活着的时候,都曾说,对这个媳妇,只能顺着只能宠,千万不能逆了她。
      看向眼屋外的大火,他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总归现在的结果,正是他想要的。
      但这个女人狐狸样的表情让他心生不爽,他便站直身,正了正神色,“你带回来的那一囊水,给你煎药用了。若是再不找水……”
      眼看青鸾变了脸色,洛景予拔腿就溜,能和土匪一起拆了房还不受半点皮外伤的人,想想就头皮发麻。

      被康平长公主假意拉住的青鸾指着洛景予的方向,佯怒道:“我的水!那可是我留着路上备用的水!”

      看他们这么一闹,康平长公主浮在心间的最后那点黯霾也散去了。
      也没去注意屋外看着大火舞动神色明灭的人。
      或许,注意到了,长公主也不会在意。
      她现在带着的这些人,除了苏禾与蔷薇,余下本就是驸马的人,对驸马,定有不浅的情义。

      待大火烧烬,拾掇出了骨灰用小坛子装了,一行人也该重新启程了。
      后面,还有更艰难的事情要做。

      “殿下。”康平长公主抱着骨灰盒一出院子,就看到和许家众人站在一起对自己行礼的许三郎。
      康平长公主一眼瞧过去,声音平稳地道:“前几日多亏你们许家仗义相助。本宫知道,这几日吃的用的,都是匪徒们送来的,却也是原本从你们手里劫去的。”

      “这……”许三郎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但瞧康平长公主脸上毫无嘲讽之意,又实在不像……
      “这都是草民一家的荣幸。”他道。

      看向神色不愉的许夫人,长公主道:“先前许夫人来见本宫,正是本宫病着的时候,但本宫心里是清楚的,记得你们许家的大功,不会薄待。”

      许夫人喜道:“谢殿下挂怀。民妇莽撞,不敢邀功。”
      她嘴里说着不敢邀功,一双眼直往长公主手腕上瞟,那一只冰种飘蓝花的半壁江山半美人手镯,想必价值不菲,长公主正拿手拨弄着,想必是要摘下来赏给她的。

      她正期待着。
      长公主笑道:“有功当赏。本宫素来赏罚分明。本宫在夫子庙边有一间宝雅斋。”

      许三郎一听便行礼道:“谢殿下赏。”
      许夫人没去过应天府,不知那夫子庙地段如何,宝雅斋生意如何,但见儿子这般反应,料想不错,便也行礼。

      长公主受了,却慢悠悠地道:“等回到应天府,本宫叫人取了地契送过去,日后,就归许家大郎。”

      许夫人与许三郎皆是一惊,面上的笑眨眼就垮了下去。
      长公主仿若不觉,跃过他们,直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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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都想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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