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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荣阳侯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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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媛待得无趣,又要防着钟灵珠没什么缘由的小心思,早早想回去看诗册了。
捱到回府的时辰,蔺氏笑吟吟的,拉着她咬耳朵。
说哪家哪户的女儿看着有福相,哪家有意与她结亲,钟灵媛心不在焉地听着。
踏出府门的时候,才发现荣阳侯的马车旁站着一个男子。
蔺允熙欣喜道:“大哥!你来接我?”
她哒哒跑过去,惹得其他人也都去张望。
荣阳侯不缺侍妾,但庶子的数量把控得严,身下嫡子有两位,小的不过六七岁。
嫡长子就是眼前这位了,蔺君朔。
钟灵媛与他不说相熟,都是不相识的。
上辈子倒是有些印象,蔺君朔逸群之才,文韬武略,袭爵之后征战四方,与裴奕交情不浅。
钟灵媛记得,子寒幼时学枪剑,都是跟着这位侯爷的。
蔺君朔虽是蔺允熙的大哥,却少在京城,与京城中人甚少碰面,跟两位姑母和堂兄弟妹也并不很熟。
既碰到了,蔺君朔阖该打个招呼。
他走得近了,钟灵媛就愈发觉得他英俊,不怪那些人削尖脑袋要嫁给他。
男子长身玉立,墨色衣袍,虽自小习武,身上却有挡不住的书卷气,长眉星眸,温润笑意。
风度翩翩的。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蔺氏是亲姑母,拉着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叫他往后多来府中走动。
上了马车,蔺氏还在给她絮叨。
“你这位表兄很有才干,少时自己有主意,要去西南的鼎盛书院读书,也没荒废了武学。去岁时跟着那里的知府大人赈灾,开了济仓,立了功,圣上都赏赐了不少东西。”
“他这也是少有作为了,又是承袭的嫡长子,真是个顶好的儿郎。不像你的那三个哥哥。”
蔺氏终于还是说回了自己身上,“君朔还晓得来接女眷,看看咱们府里的那三个少爷,哪管得了他们的母亲和小妹哟!”
钟灵媛扑哧笑了出来,“那下次便也叫哥哥们来接,三个翩翩少年郎在府门接,叫大家都艳羡!”
“那倒也不成,他们也是有功课在身……”
回府的时候,钟灵媛照例去陪了一会祖母,又去和姨娘说话。
她姨娘自己一向没主意,翻来覆去都是让她听父亲的话,听主母的话。
“南隅的这门亲事,姨娘觉得是拒不了的。虽是个一步登天的机遇,却要去那样远的地方。”
柳姨娘忧心忡忡的,“盼着你是要嫁的好些,却也没想到是这么好,也不知是福是祸。”
“姨娘别想多了。”
钟灵媛温声宽慰她,“父亲说是要年后相看的,人家是王府的贵公子,眼界定是高。”
“女儿我也不是貌似天仙、才高八斗,说不准人家压根瞧不上呢?那样高的门庭,怎会看得上咱们?”
柳姨娘总是一脸愁容,一辈子过下来没有不愁的事情。
“前几日我还去外头找大师给你算过命,说是很准。”柳姨娘提起这茬有些愤愤。
“那般贵——竟要一锭银子,却说你今年婚姻不顺,有些波折!”
钟灵媛失笑,“那是遇到骗子了,我怎会不顺,有你和母亲祈福保佑,顶顶顺的!”
“可不是说。”柳姨娘摇摇头,“说得神乎其神。”
“虽说你今年婚运不行,但挨过是有好日子的,以后都是大红大紫……”
她揽过钟灵媛肩头,低声言语,“那人说你有凤鸾的命!哟,要不是顾着咱们府的脸面,我都不愿给钱的!”
钟灵媛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定是江湖骗子罢了,说哪家姑娘都是贵命。”
“对啊,下次我可要仔细打听,找靠谱的!”
出来被夜风一吹,钟灵媛差点栽到。
月棠一把扶住她,月丹眼疾手快接住掉落的手炉。
月棠担忧地说:“小姐这是怎么了,这样的日子,可不敢染了风寒。”
钟灵媛恍惚了片刻,“去跟姨娘院子里的人打听打听,问问那算命的这会在何处。”
第二次,她重活第二次。
怎么能再嫁给裴奕,怎么能再去未央宫住几十年。
又怎么能生下他们。
她的子寒,她郁郁不得终的两个儿子,她那不像话的幺儿。
既是重活,怎能和那八十四年扯上一点关系?
月棠虽不知小姐有何用意,却乖乖照做了。
小年这天,府上事务多。
钟灵媛出府,行去了那算命人的摊子。
一个小得可怜的摊位,小年这天独独一个摆在那里显得可怜。
算命的穿得寒酸,破破烂烂,看着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恭敬地跳了起来。
月丹上前问话,“算得准吗?”
“准!准!靠这个吃饭的,小姐,几个铜板就好!”
钟灵媛点了点头,月棠从钱袋子里掏出点碎银放在算命的摊子上。
那中年男人笑得一脸褶子,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姐……小的还是不会观面相的,要看八字,那个保准儿!”
经小姐授意,月丹掏出块锦帛给那人看,又很快收了起来。
“这……这八字倒是瞧着有些印象。”那人嘀嘀咕咕的,但也不敢不算。
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眼睛诧异得瞪大了。
“小……小姐,这八字之前有贵人……”
“头一次算。”钟灵媛压下他的话,“府里头人多,许是姊妹的与我记混了,先生再看看。”
那人古怪地瞅了她一眼,蹲下身从摊子下边抽出来一本破烂又脏的书,翻了一遍又翻一遍。
“怪了,怪了!”
他细碎地感叹,抬头对钟灵媛行了一礼。
“小姐的命格好,小的能力不够,看走眼了。”
钟灵媛挑挑眉,“细说。”
“初看倒是阖家团圆,凤鸾高升……再看又是不同的命格。”算命的笑了一声,“小姐真是生来荣华富贵的命,将来嫁个好郎君,子孙满堂,晚年安详,顺哪!”
他不吝啬地夸赞,见多了八字,这样的好却是少见。
钟灵媛笑了笑,让月棠再给赏钱。
“摆摊倒是屈了你的才,拿着这些银钱做个招牌,日后若是承了你的言,再给赏钱!”
“小姐万福金安,多谢小姐!”
月棠有些好奇自家小姐算命的用意,回去的路上歪头问。
“小年嘛,想听个吉祥话。”
钟灵媛笑眯眯的,不准备跟她细说。
年后正月里,再去尘山寺一趟,去尘山寺求签或是掷个杯筊,她好求个心安。
要拒齐王府的亲事,她虽早有了主意,却仍是没底的。
钟府过春节仍和往年一样,除夕夜的时候蔺氏和柳姨娘会去厨房做几道菜式,钟灵媛就在旁做些甜点。
这是钟灵媛坚持了两辈子的习惯,其中桂花酥和稣黄独是她最拿手的,只是稣黄独做法繁琐,裴奕又偏嗜桂花酥,之前她做起来还有几分生疏。
街上宅院外燃放了炮仗,将洗手的钟灵媛吓了一大跳。
接下来又是漫天不间断的烟花,京都里边的孩子,一年这时刻是最高兴的。
除夕夜要守岁,灯火通明的宅子,钟灵媛蹲在墙角喂猫狗吃食。
这样的旮旯小角院灯是照不亮的,月棠月丹二人提着灯笼,有些胆子小的猫便不敢靠近。
钟灵媛带的食物不多,怕被其他的猫狗抢食,她回头叫二人撤走灯笼,软声软语地哄着小宠物们过来吃。
月棠感慨:“咱们家小姐真是功德无量,常人家里也找不出来这样的菩萨心肠!”
钟灵媛只当做没听到她们的话,喂完之后就起身回了。
正月初二开始,钟府就有许多上门拜年的人了。
三个哥哥都跟着父亲出去走动,蔺氏就在府里前院接待客人们。
来得最早,待得最久的,当然是荣阳侯府的人。
两辈子以来,钟灵媛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位侯夫人。
身段修长,眼神凌厉,法令纹很深,一看就是很有威严的掌家主母。
六岁的蔺君然很是活泼好动,他虽和钟灵媛不相熟,但看蔺允熙跟她很亲密,就不客气地让两个长姊都陪自己玩。
蔺君朔坐在侯夫人下侧的椅子上,沉稳温雅。
正月里依旧是寒天,蔺君朔也披着件厚厚的毛裘,内里是白底虹纹的袍子,拿金鳞线绣着些纹样。
下人看了茶,荣阳侯夫人和蔺氏姑嫂就说家常,除却蔺君然,小辈们都安静地听着。
“君朔过了年也一十有八,婚姻之事岂可再拖沓?”
荣阳侯夫人放下茶杯,眼神凉凉地掠过蔺君朔。
“他说叫我放宽心,莫说是他,侯爷也劝我,你也知道咱们家的规矩……这事急不得,倒不如叫他自己拿主意。”
蔺氏一噎,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在理,在理。”
裴奕前世做承诺时,提过蔺侯戎马半生,绝不纳妾。
蔺侯就是荣阳蔺家的第一代家主,辅佐始皇登基,功高劳苦,获封爵位。
他年少与妻结发,贵为侯爷没有冷落糟糠妻,绝不纳妾。
蔺家后来几代,甚少纳妾,因此子嗣并不算多,几百年过去,这样的习俗并不是每个蔺家子都秉行。
但蔺家终究是比别的世家少些勾心斗角。
蔺氏又说:“君朔年少有为,心悦他的姑娘家不少,当要优中择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