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8、谢宅旧事（五）我就是谢扶云

　　吃过晚饭後，谢家老爷子老夫人已经早早上楼休息，谢夫人去了後院，似乎是去打理她的花了。
　　张嘉佳和唐明站在客厅後面，隔着一张全景玻璃门看向後院，谢夫人正在弯腰修剪花丫，她身旁跟着管家。
　　唐明忽然想起，“谢夫人好像有三个孩子？”
　　张嘉佳道：“是三个，但有一个出生时就没了，和第一个孩子是龙凤，只留下了女孩。”
　　“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唐明问，“怎么没见那个女孩。”
　　张嘉佳看了他一眼，然後说：“可能是境主的记忆里就没有那个女孩，又或者不想她出现，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馗师行动前一般都会查资料啊，总不能闷头就来。”
　　唐明“哦”了一声，表示理解，“这么说谢家大小姐没被烧死？”
　　“你这么盼着她死么。”
　　他们身後传来谢扶云的声音。
　　语调比平时要淡。
　　唐明回头看向他，“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问一下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应该还活着。”张嘉佳道，“我查到的资料里没有她的死亡信息，但也没找到人，似乎谢家失火後她就失踪了。”
　　“而且……”张嘉佳摸了摸下巴，眯眼道，“资料里显示谢家小儿子明明也还活着，而且顺利长大成人，只不过不在谢家住了而已，为什么境主说他死了呢。”
　　唐明忽然看向了谢扶云，见他神色淡淡。
　　“哈。”唐明跟着做出疑惑的样子，“就是说啊。”
　　後院中，谢夫人忽然“嘶”了一声。
　　花枝有刺，她的手被刺破了一点，颜色过于暗淡的鲜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管家立刻慌张地要回屋里给她拿医疗包，然後就见一位客人正从台阶上下来。
　　客厅通往後院的门下有四层台阶，客人手中提着医疗包，慢吞吞地下着台阶。
　　管家接过医疗包并道谢，对方只是温和一笑。
　　谢夫人坐在後院的凉亭里，手腕放在石桌上，任管家给她处理指尖的伤口。
　　她看向倚在廊柱旁的人，那人似乎身体非常孱弱，有能靠的地方绝不好好站着。
　　“这位客人。”谢夫人道，“光顾着解我自家忧患了，还未请教你的姓名是？”
　　谢扶云把目光从那些花草上收回来，看向谢夫人，“您不会想听的。”
　　谢夫人一愣，“怎么会。”
　　谢扶云垂了下眸，抬手轻轻用指节抵了抵眉心，放下手时随意挥了挥手。
　　凉亭内的谢夫人和管家齐齐一怔，两三秒後才回过神来。
　　谢夫人回过神来，“我刚才说了什么？”
　　谢扶云笑道：“您说您有个女儿。”
　　谢夫人脸色一变，语气有些奇怪，“我说我女儿了？”
　　谢扶云点头。
　　“谢夫人。”唐明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
　　谢夫人转首，看到他们後神色恢复原样，“你们好，晚饭还合胃口吗？”
　　张嘉佳，唐明以及十一也进了凉亭。
　　“挺好的。”唐明坐到了谢扶云旁边的美人靠上，十一跟在了谢扶云另一边站着。
　　张嘉佳左瞧右瞧，坐到了唐明身边，问谢扶云，“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谢夫人正要张口揭过，而本该反应更慢的谢扶云忽然抢在了她前面，“在聊谢清然谢大小姐，是吧，谢夫人？”
　　谢夫人：“……”
　　谢夫人笑了笑，“是，刚才不小心提到了我那不争气的大女儿，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还是……”
　　“谢大小姐挺厉害的啊。”张嘉佳开口道，“您别谦虚了，谢大小姐写的曲子拿过很多奖的，还有她编的舞蹈，也是独树一帜的美。”
　　又一个喜欢抢别人话的人出现，谢夫人嘴角的笑容几乎快挂不住。
　　她抬手假装喝了口茶，叹了一声，“承蒙几位对我那孩子的褒奖，她从小不学无术成绩平平，也就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会一些，上不了台面。”
　　有人哼笑一声。
　　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谢扶云经常笑，可以说他那张脸就没有冷下来的时候，可不知为何，此刻的笑看起来就比平时冷了很多，带着点刺人的讥讽。
　　“上不了台面。”谢扶云一字一句道，“是上不了台面，还是有人根本就不让她上得了台面？”
　　谢夫人放下茶盏，抬眸望过来，她漆黑的眼珠中映着谢扶云靠在廊柱上的影子。
　　“这位客人，你认识清然？”她问。
　　谢扶云浅笑摇头，“一面之缘罢了。”
　　谢夫人便笑了，“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女儿，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是么。”谢扶云可能是站得累了，扶着十一的胳膊坐了下来，然後才继续道，“一般来说，母亲确实会更加了解自己的女儿，不知谢大小姐的父亲如何看待自己的女儿呢。”
　　谢夫人看起来本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现在似乎更加不想。
　　她淡淡道：“她父亲不常管她。”
　　“几位客人。”管家在亭外道，“後院要关灯了，该歇息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聊到了月上树梢。
　　谢夫人在管家解围後便回了屋里。
　　谢扶云等人也回到了二楼客房。
　　……
　　四人聚在了一间卧房里，或坐或站或躺。
　　张嘉佳问谢扶云，“看出什么来了？”
　　谢扶云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半躺在床上的，此刻他正摆弄着自己身上的锦囊。
　　闻言，谢扶云“嗯？”了一声，疑惑道，“什么？”
　　张嘉佳静了一秒，然後又道，“你刚才把那女鬼怼得都差点现原形了，没看出什么有用的？”
　　谢扶云笑了一下，“没有。”
　　张嘉佳：“那你怼她干嘛。”
　　谢扶云沉吟一会儿。
　　他说：“好奇。”
　　张嘉佳：“……”
　　“那境主是谁，怎么破境，你看出来了吗？”张嘉佳继续问。
　　谢扶云回答得很快，“不知道，没看出来。”
　　张嘉佳服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谢扶云明明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说的感觉。
　　“小七可能还没找到关键的地方吧。”唐明道，“小张，你有什么发现吗？”
　　大佬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嘉佳双手抱胸，郁闷地吐了口气，“没有。”
　　“不是说查了资料？”谢扶云忽然道，“讲来听听。”
　　张嘉佳：“你怎么不讲？”
　　谢扶云笑了笑，“我从来没查过啊。”
　　张嘉佳懒得吐槽了。
　　“我查到的大部分是外界都知道的信息。”
　　张嘉佳坐在椅子上，往後一靠，翘起二郎腿开始讲故事。
　　“谢家世代经商，家族力量庞大，不知从哪一代起就流传着一个传说……”
　　“等等！”唐明忽然打断他。
　　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的张嘉佳非常不满，“说。”
　　唐明道，“我去下面客厅茶几上把果盘顺上来你再讲好不好？”
　　张嘉佳：“……”
　　张嘉佳：“去。”
　　唐明就下去拿了，过了一会儿，他端着果盘和一包瓜子上来了。
　　张嘉佳复又在‘咔吱咔吱’的吃瓜动静中讲了起来。
　　“谢家有个非常离奇的传说，那就是每百年都要出一个霉星，而这个霉星就叫谢扶云，而事实也是如此，谢家历代叫谢扶云的都会英年早逝，而且不得善终。”
　　唐明呆了一会儿，猛地看向谢扶云。
　　对方表情淡淡，好像被说自己会早死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张嘉佳‘啧’了一声，“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都知道这名字晦气了，为什么谢家人还是要给自己的後代取这种名字呢。”
　　“就，就是啊。”唐明小心翼翼地瞥着谢扶云，语气斟酌道，“可能就是个无聊的传说吧。”
　　谢扶云好笑道，“谢家历代家主应该没这么无聊。”
　　张嘉佳道：“有何高见？”
　　谢扶云道：“没什么高见，只觉得道理挺简单的。”
　　张嘉佳：“请赐教。”
　　谢扶云：“如果你很倒霉，你会怪谁？”
　　张嘉佳和唐明都愣住了。
　　“这能怪谁？都说了是我倒霉咯。”张嘉佳耸了耸肩。
　　谢扶云点点头，“那如果你发现自己身边有个霉星，那你觉得你为什么会倒霉？”
　　张嘉佳猛地一怔，“哎等等，你等等我想想……”
　　他一拍手，眼睛瞪亮了点，“所以说谢家是故意让谢扶云‘出现’的，霉星仅仅是‘谢扶云’这个名字，并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人。”
　　“你俩都等等！”唐明举了下手，“我没听懂。”
　　张嘉佳：“你懂不懂无所谓。”
　　唐明：“？？”
　　张嘉佳继续说，“所以说谢家历代的霉星其实是用来给他们转运的，他们把所有霉运都归于叫‘谢扶云’的孩子，那是不是只要把这个孩子送的远远的，就可以把霉运都送出去？又或者……啊，直接把他杀了？”
　　唐明抖了两抖，看了眼谢扶云，颤声说，“可别瞎说……”
　　“不过谢家这一代叫谢扶云的是谁呢。”张嘉佳摸了摸下巴，面露沉思，“不会是境主说的刚死的那个小少爷吧。”
　　唐明见谢扶云一直不说话，担忧地叫了他一声，“小七，你没事吧？”
　　张嘉佳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
　　他放下腿直起身子，看向躺在床上的谢扶云。
　　然後问，“哎，小七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你姓啥名啥啊。”
　　谢扶云换了只手枕在脑後，另一只手拨弄着锦囊上的挂穗。
　　“我啊？”谢扶云道，“我姓谢。”
　　“你也姓谢啊？”张嘉佳惊讶道，“你不会认识谢扶云吧？”
　　“那倒没有。”谢扶云道。
　　他嗓音轻淡，字句惊人，“我就是谢扶云。”
　　张嘉佳：“……”
　　卧槽。
　　……
　　张嘉佳带着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许是被劈得太厉害，以至于离开前他忘了告诉唐明，虚境分人境和鬼境，基本上白天是人境，境内所有鬼都会模仿生前的样子生活，晚上就是鬼境，所有鬼都会原形毕露，四处作乱，这时候生人最好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乱跑，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应。
　　张嘉佳入睡前麻木地呼了口气。
　　算了，谢扶云就算再怎么懒，自己男朋友总得照顾吧。
　　应该会告诉他的。
　　是吧。
　　……
　　是个屁。
　　人鬼境切换一般会有个可以区分的标志。
　　有的是声音变化，比如夜莺诡啼，比如摆钟长鸣，有的是物品变化，比如白楼变黑，比如湖水成陆。
　　谢宅切换鬼境时动静很大。
　　――整座楼都翻过来了。
　　谢扶云，张嘉佳，唐明，十一，都从床上直接摔向天花板。
　　四人：“……”
　　别问，问就是很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