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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封印 ...

  •   十一等在长白山脚。
      他本来也想跟着上去的,可仙山有令,凡人禁止上山。
      这条铁令很早之前就有了,十一只在古籍中看到过原因――跟开山之乱有关,仙山从那之後便非常讨厌人类。
      谢扶云还曾笑说,长成他这副模样的更加禁止。
      十一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样貌会被仙山如此不喜。
      虽然这张脸的原型是个人类,但这毕竟是谢扶云师弟的脸,听说那位曾经也是经常和谢扶云一起上山的。
      为什么会不讨仙山喜欢呢。
      ……
      谢扶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十一恭敬地立在山道口,在谢扶云踏下最後一节石阶的时候,他递过去一只手。
      谢扶云看他一眼,扶着他的手背走了下来。
      夜风很凉,伴着长白山上送下来的冷炁。
      十一跟着谢扶云走在山道间,看方向就知道了要去哪。
      他们走了没多会儿,大概是离长白山有一里地的地方。
      那一处荒草遍地,是附近的村子前往长白山的必经之路。
      十一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走这段路,最初这里还有好几家茶楼饭馆之类的生计店,只不过因为一直闹鬼,没几年就落寞迁移了。
      而闹鬼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这里有一个大阵。
      阵下压的是谢扶云的师弟。
      和万千厉鬼的孤寂魂魄。
      ……
      荒地之中,谢扶云微微弯腰,和破坏封印的‘麻烦人物’平视。
      而在他面前,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正抿着唇撑圆了眼看他。
      过了片刻,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小孩不动也不说话,眼睛都撑得泛了红。
      谢扶云看得好笑,也不是真的要跟一个只到自己大腿的小家伙计较什么。
      这小家伙纯粹是倒霉,不知怎的钻了大阵底下的空子,当然,千年前谢扶云设下的绝阵肯定是没有半点纰漏的,只是数载变迁,随着时间流逝,地形和风水都会随之改变,有些大阵明明没人破坏却还是数年之後衰败了就是这个道理。
      而此处从前年开始便有地质变动,谢扶云屡次让十一来探查便是为了以防万一,直到今年地底崩乱,封印裂开,这倒霉孩子才一脚踩了进来。
      ……
      “对不起。”
      小孩闷着嗓音道歉,一说话眼泪就噼里啪啦掉,大眼睛还是撑得那么圆。
      谢扶云笑道一句“谁要你道歉”,伸手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孩搂着他的脖子,扁着嘴抽泣。
      “乖。”谢扶云哄他,“闭上眼。”
      小孩听话闭眼。
      谢扶云抱着他往外走,看到去村内探查小孩身份的十一回来了。
      “场主,这孩子和唐明是一宗。”
      谢扶云明显感觉肩上的孩子轻轻一抖,似乎是听到熟悉的名字想说什么。
      “你叫什么?”谢扶云问他。
      小孩闭着眼回答,“唐尧。”
      谢扶云笑了。
      “知道我是谁么?”谢扶云问他。
      没想到唐尧竟然回道:“知道。”
      谢扶云挑眉:“你认识我?”
      唐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叫人。
      过了片刻,他嘟哝出几个字:“小叔母。”
      十一便看到,这小孩的小叔母笑得更欢了,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事。
      ……
      把唐尧送回村里的路上,十一忍不住道:“场主,那位的……金身没了。”
      “知道。”
      谢扶云走在前面,怀里的小孩已经睡着了。
      知道还这么淡定么。
      十一有些不解。
      封印破後,阵法里禁锢千年的东西恨不能倾巢而出,一瞬间便把那位的金身撕扯地四分五裂,那些东西也裹挟着金身碎片各处奔逃,按照十一对谢扶云的了解,这会儿他该不高兴才对。
      忽然,十一注意到谢扶云停了下来,然後对方的手伸进了随身携带的锦囊里。
      十一的目光落在那个锦囊上微微出神,一时也没注意到谢扶云拿了什么。
      那个锦囊已经非常旧了,自十一有意识起似乎就见过它,最初还是大红色的,看起来只是一种普通制法的古物,上面残留的气息应该是出自某个朝代的女匠之手,没有什么花纹,只是一个用金色丝线勾边的普通锦囊,而现在的颜色已经非常黯淡了。
      为什么不换一个呢,还要一直用灵力维持。
      十一回过神的时候,看见谢扶云正将一颗珠子送进小孩体内。
      十一:“场主?!!”
      您怎么能拿小孩撒气!
      谢扶云已经把珠子送完了,抬手揉了揉唐尧的後颈,睡梦中的小孩不知感觉到了什么,一直轻轻颤抖着。
      “他炁运不好,有了这个会好些。”谢扶云道,“反正这东西我留着也无用。”
      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十一跟在他身後,看了看唐尧的脸,低头在指尖掐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十一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混乱恐怖的场景。
      十一:“……”
      这叫炁运会好些啊。
      ……
      谢扶云回到家後,发现唐明再次陷入梦魇。
      一打开卧室门,满屋子黑炁都开始胡乱逃窜。
      而谢扶云似乎并没有想立刻收服它们的想法,他抬脚踏进房间,坐在床边探了探唐明的额头。
      周围翻涌的黑炁安静得仿佛死了。
      【世初。】
      谢扶云并不应声。
      那道声音又叫了两句,後来或许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烦人的,就不叫人了,直接说起了想说的――
      【上月有一颗延期百年的神兽蛋在灵池温养。】
      【原来的凤凰蛋还没有破壳的迹象。】
      【这月又多了两个前来养伤的大妖。】
      【你不在,我无暇顾及那块封印。】
      房间中仍然安静,谢扶云仿佛耳朵聋了,听不见唠叨,更是半个字也没回。
      那道声音沉寂了一会儿,最後又憋出一句:【世初,别生气。】
      谢扶云一概不回。
      ……
      过了不知多久,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十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谢扶云转头看向他:“聪明了,会玩手机了。”
      十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家老宅被夜火焚烧的新闻网上有很多,而且带着清晰的图文。”
      谢扶云“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手机。
      看了一会儿後,谢扶云感觉到周围黑炁都围了过来。
      在谢扶云的手指滑到某张图片的时候,周围黑炁翻腾,似乎极为激动。
      谢扶云点开了那张图片。
      图片照得很清楚,烧焦的谢宅大门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周围都是破败落寞的痕迹,大门背後的房子有些远,但也依稀可见那黢黑断裂的墙体表面。
      谢扶云返回图片,继续往下滑。
      下面的照片都是一些谢宅内部的场景,没有一处完好,都被烧得黑黢黢、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曾经是各大宗族里声名赫赫的谢家老宅。
      新闻中的文字描述非常客观,也介绍到了谢家的相关产业随着本次夜火而发生的动荡,以及本家剩余几人和庞大旁支之间的各种拉扯。
      “死得还不少。”谢扶云淡淡道。
      他身旁的黑炁猛然一静,然後像被激怒一样冲谢扶云攻击过来。
      然而它连谢扶云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人一把捏住。
      ??
      黑炁愤怒无比,但无论怎么翻腾挣扎也逃不出十一的掌心。
      十一站在谢扶云旁边,另一只手翻出一张符:“场主,要不要净化掉。”
      黑炁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畏畏缩缩地变小了一点。
      谢扶云关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不用了,犯不着欺负他。”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唐明,黑炁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浑噩中的唐明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一丝难过。
      谢扶云摸了摸他的眼角,轻声说:“带你去净灵,马上就能好。”
      唐明似乎听见了,紧皱的眉心缓缓散开。
      “去查吧。”谢扶云冲十一说,“我师弟金身碎片的下落。”
      十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谢扶云给唐明又喂了点药和水,掖好对方的被子,起身离开了唐明的卧室。
      ……
      正从客厅路过的时候,谢扶云余光瞥见阳台处落进来一个影子。
      谢扶云随意瞥过去一眼,走到沙发坐下,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对方走近了两步,步伐似乎有些踌躇犹疑。
      谢扶云又扫过去一眼,端起了茶几上的水杯,问道:“绑带呢,丢了?”
      那人走了两步就停下了,始终不言不语。
      谢扶云捏着水杯的手倏地静了。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偶很听话,有灵之後只要不说就不会将绑带摘下,好几次谢扶云见他打斗的时候还要抽空扶一扶歪了的绑带。
      而且也从未有过他问了两遍话还不吭声的情况。
      谢扶云转头看去,手中的水杯倏然落在地上。
      水杯是玻璃的,与地板碰撞後破损碎裂。
      可谢扶云耳中没有任何声响,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轻轻歪头看他,眸光中有着戒备且陌生的情绪,但不浓重。
      谢扶云的视线落在那人眉间――那里多了一颗鲜红的痣。
      “你怎么过来的?”谢扶云温声问他。
      那人不答,谢扶云便继续自顾问道:“累不累?”
      那人还是不答,就这么静静盯着他。
      谢扶云轻轻抬手。
      对方立刻瞳孔一缩,身体後退了一步。
      谢扶云便把手放下了,笑道一句“害什么羞”,那人静了静,眉头轻轻皱起,显然对他这句话里的某个词不太满意。
      “我不碰你,你过来些。”谢扶云笑着看他,“怎么不叫人,不认识我了?”
      那人唇齿微启,终于吐出几个字:“你是何人?”
      谢扶云晃了下神。
      声音总感觉和记忆里的不同了,可能是这人许久没说话的缘故,也可能是他自己不小心记岔了。
      谢扶云身子一歪,倚在了阳台门上,“你自己来找我,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眯了眯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谢扶云任他看,表情始终笑呵呵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扶云听到对方一字一句道:“我叫段清。”
      “段清。”谢扶云跟着念了一句,语气像是从来没念过,又好像很久没念了。
      其实这个名字谢扶云很熟悉,但他不常念,後来念得频繁了,这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我叫谢扶云。”谢扶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
      段清安静片刻才摇头。
      “那也没事。”谢扶云似乎毫不在意,“你以前常叫我师兄,来,叫一声听听,说不准就记起来了。”
      明知对方在逗自己,但段清还是张了张口,声音却哑在了嗓子里。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从未叫过这人师兄,但又确实常常叫他,只不过称呼不一样。
      贫瘠记忆深处,忽然冒出许多句“师兄”,声音杂乱又令人烦躁,都来自不同的人,而他们叫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人在记忆中有一身非常养眼的云袍,但不知为何,那身衣袍令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悱恻难捱。
      回神时,谢扶云还在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段清看着谢扶云的眼睛。
      良久,从喉间咕哝出两个字――
      “兄长。”
      ……
      十一回来的时候,看到谢扶云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正举着自己的破…古旧锦囊定眼看着。
      那个锦囊被谢扶云做成了一个灵储袋,十一是知道的。
      里面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谢扶云从来不看,往往一件东西收进去就是放灰的命,而且,虽然谢扶云很珍惜这个锦囊,却鲜少拿出来摆弄过。
      主要这玩意本就是一副摆弄几下就能烂给你看的熊样。
      这是十一第一次见谢扶云爱不释手地拿着那玩意。
      十一靠近後,便问了句:“它坏了吗?”
      他怀疑谢扶云只是在修复这个锦囊,所以才拿在手里。
      “没有。”谢扶云回了一句,然後坐了起来,朝他招手。
      十一走了过去,乖乖坐在他身边,目光被地上的水迹和碎玻璃吸引了一秒。
      感觉到谢扶云扯了他眼上的绑带,十一回神提醒道:“没有皱。”
      谢扶云“嗯”了一声,摘下绑带後并不翻弄它,而是抬手抚上十一的眉眼。
      十一便不说话了。
      自十一有意识起,谢扶云偶尔便会有这样的举动,或是摸摸他的脸,或是摸摸他的手,似乎他是个非常标准的模型,透过他,谢扶云能稍解某种思念。
      但今日有点不同,对方的手指只停留在他平滑的眉间。
      谢扶云忽然来了兴致,问他:“要不要给你点个痣?”
      十一:“……”
      不要。
      他道:“您开心就点。”
      谢扶云又改了主意,故作遗憾:“那就不点了。”
      十一:“……”
      绑带很快又回到他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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