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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徐盛霖穿越了,前一世过劳猝死。他再度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泥塑雕像,抽象的面貌让他分辨不出这是哪位神仙,低垂的眉眼带着一丝冷意,让他觉得这雕像正在观察他。他身子底下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制贡桌,晕乎乎的大脑和一直打寒颤的身体说明自己在发着高烧。

      耳畔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他认真听了许久,勉强听出来是有两波人,一方是一对夫妻,因为家乡发大水逃难至此,在河神庙避寒,一方是此地的神婆,指责他们在此过夜冒犯了河神,要求交了银两速速离开。

      这声音吵的他更加头疼了,恍惚间似乎听到塑像里传来一声烦躁叹息。徐盛霖狐疑的看着神像,是他烧糊涂了还是神像真的显灵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才坐起身来,一起来他就发现不对了,这手也太小了吧!怪不得总觉得面前的神像这么大呢,原来是自己的身体太小了。

      那头有人见他坐起身,激动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哭喊道:“乖宝!我的乖宝啊!你可算醒了!”

      徐盛霖定神瞧去,眼前是个四十多岁的落魄妇人,蓬头垢面像是吃了不少苦,一身穿着是古代打扮,正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行吧,看来他是逃难一方的。

      徐盛霖适应力超强,即刻试探着喊道:“娘?”

      那妇人一愣,继而嚎啕大哭:“我的老天那!你快睁眼瞧瞧吧!徐家世代行医积善,为何让我乖孙造此大劫啊!这孩儿刚没了爹娘又险些丧命,好不容易醒过来竟又发了癔症,这是要让徐家断子绝孙吗!”

      好吧,看来这是他奶奶。

      徐盛霖用片刻功夫整理了一下当前的处境。首先,他徐盛霖,一个现代的基层公职人员,在加班猝死后穿越了。其次,他穿越到了古时候不知哪一个朝代,跟随祖父祖母逃难至此地,也不知此年代人如何称呼,比如眼前这位,是叫阿奶还是祖母?还是先装失忆比较好。最后,他现在的这具身体,从比例推断,应当在五六岁左右,正发着高热,导致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身子动一下都难。

      他这头还哭着呢,那边又吵了起来。

      那位穿着青色衣衫,年近五十,头生华发的虚弱男人应该就是他祖父了。正跟他争论的这位三十来岁,面相刻薄,穿一身红色夹袄,盘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根梅花簪,露出的手腕上带着明晃晃的大金镯子,日头底下真晃眼。想必这就是当地的神婆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三十岁左右,正帮着神婆推搡他祖父。

      那男子骂道:“老东西还不快滚!这河神庙也是你们这些叫花子能住的吗!河神大人昨夜可是给神婆托梦了,说你们身上不干不净的玷污了他老人家的风水宝地,没有发神通收拾你们已经是大大的开恩了,还不快些交出银子滚蛋!”

      祖父看来是个不经常吵架的,被这粗鄙之人气的浑身发抖,“劳烦你们行个方便,我祖孙三人本是河西医家,世代行医略有薄名,今朝落难逃荒至此,只求在贵宝地留宿几日,待孙儿病情好转,我们即刻离开。”

      神婆讥讽笑道,“老家伙废什么话,快些拿出银钱来,谁管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神婆姓王,是个风流寡妇,她在这山风县装神弄鬼多年,趁着近年水患四起,没少借着河神的名义收保护费。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叫李贵,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整日跟王寡妇鬼混在一起。二人见祖孙三人势单力孤,就动了讹取钱财的心思。

      祖父无奈说道:“我这几日在此给村民行医,分文未取,实在没有银子了。”

      王寡妇哼了一声,跟李贵递了个眼神,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给我搜!”

      二人当即进庙,李贵见供桌上坐着个披头散发,小脸蛋因高烧而泛着潮红的标致娃娃,几步上前捏住他的脸蛋左右瞧,“老东西倒养了个好孙女,打眼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你们要是交不出钱,就用这女娃来抵债吧!卖去花楼也能得几个银钱!”

      徐盛霖满脸惊恐,什么?!女娃?!

      话音未落李贵就迎来一阵好打,他奶奶一把揪住李贵的衣领,上手就是一个大巴掌,“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这是个男娃!如今这世道不让人活,那老娘就豁出去了!谁敢碰我的乖孙,我就剁了他的狗爪!”

      徐盛霖:抱住了男儿身,幸好幸好。

      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眼见这婆娘一副拼命的架势,李贵捂着脸倒退几步,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面子上却还硬撑着。“好个不讲理的歪婆子,我好心帮你们凑钱,你还动手打人了!”

      祖父见他心生退意,当即递上台阶道:“还望两位体谅,我家三代单穿,遭逢水患新丧了儿子媳妇,一路流落风餐露宿,孙儿又风寒入体高热不退,实在走不得呀。”

      李贵正要借坡下驴,哪想王寡妇仍是不依不饶,“哼!你们污了河神庙,还想轻轻松松蒙混过去吗?也不怕天打雷劈!今日你们就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必须交足了银子方能平息河神的怒火!”

      几人一时僵持住,他祖母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副要随时拼命地架势。徐盛霖心有余而力不足,恨不能站起来打跑这二人,不过也只能是想想了,他现在的身材只能是被打的命运。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声,听上去人数不少,都在往河神庙奔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人喊的话也清晰落入几人耳中:“乡亲们,徐铃医这些时日给我们看病开方子,没收一分钱!大家都欠着他老大的人情呢,如今他在咱们村被人给欺负了,你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铃医即走方郎中,他们身负药箱,手摇串铃,在乡村往来奔走,治病除灾。徐铃医名叫徐孟棠,他在此地为村民尽心诊治,村民们都感激他。一听他被王寡妇为难,众人拿着农具都赶了过来。

      “谁欺负徐铃医,就是打我们的脸!”

      “不答应!去他姥姥的吧!”

      “保护徐铃医!保护徐铃医!”

      为首的一人高大威猛,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汉,寒风中只着单衣,怒目圆睁,一手拿着钉耙,一手遥指着王寡妇暴喝一声:“丧良心的狗东西!想动徐铃医,先问问我手中的家伙答应不答应!”

      王寡妇和李贵见势不妙,当即脚底抹油,逃得飞快,边跑还边放狠话:“你们不敬河神!必遭天谴!且等着遭报应吧!”

      王寡妇跑得狼狈,鞋子都掉了一只,她心中记恨不已,心道日后定要报复回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徐盛霖就不知道了,他在一片嘈杂声中晕了过去,恍惚间仿佛又听见了神像不耐烦的叹息声。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一个脸上挂着鼻涕的小男孩正蹲在床头上端详他。

      “你终于醒啦。”还没徐盛林开口询问,男孩抹了抹鼻涕,又用刚抹过鼻涕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不烫了。”

      徐盛霖眼前一黑,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老虎。”

      徐盛霖将脑袋偏向一旁,不想跟这个刚抹了自己一脸鼻涕的家伙说话。

      老虎挠了挠头,疑惑道:“你不会说话?你是哑巴吗?”见盛霖仍不搭理他,又说道:“他们好像叫你什么林的,我就叫你小林子吧。”

      说完,也不等盛霖反应,就跳下床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后来徐盛霖才知道,自己晕倒之后,是被江老汉带回了家,江老汉以前当过兵,生得高大威猛,家里多子多孙,为人仗义豪爽,正是他带头救下了徐家祖孙三人。而此时此刻,他正带着儿子们给徐铃医盖房子呢。

      徐孟棠得他热情相助,心中感激不已,在村民们的一再挽留下,决定落户这河守村,遂在村中盖起了房屋,就在江老汉家隔壁,前屋开做医馆,后屋用作生活起居。如此这般,徐盛霖就在河守村安了家。

      两年过去,徐盛霖七岁了。现在的他已经完美融入角色,不再是个一无所知的穿越人士了。简单来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徐盛霖,原本生在富裕之家,五岁时黄河水患淹了河西府,父母双亡,祖父祖母带着他逃荒至四山府鹿山县河守村地界,风邪侵体高烧不退,病死在了河神庙的供桌上。如此,才让他这异世孤魂重活过来。再说朝代,与他所熟知的历史并不相同,就像是平行时空,当今的朝廷——大夏,自开国以来已三百余年。

      徐盛霖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习字,这是每日必做的功课。他祖父是个满脑子忠君体国的读书人,寄希望于孙儿科举高中,从此改换门楣。徐盛霖对此是很不以为然的,前世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公务员,下基层劳心劳力,日日加班直至猝死,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喂!小林子!”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林子。”盛霖无奈抬头,小林子听上去真的很像皇宫里某种特殊职业的称呼啊。

      墙头上骑着个七八岁的垂髫小儿,一条清亮的鼻涕挂在他的脸上,小脸蛋在冷风中吹得红彤彤。他是隔壁江老爷子的大孙子,还曾把鼻涕抹在他的脸上,大号江威,小名老虎。

      “出来玩啊,盛霖。”江老虎吸了吸鼻涕,“小花,阿锤他们都在外边等着我们呢。”

      “哦,这就来了。”盛霖将功课收拾好,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小木匣,踹在怀里出了门。

      身为外乡人,总不能太不合群不是?时常参与一下小朋友们的游戏也是有益处的。可今天选的游戏地点让他感觉不太美妙。

      “为什么在河神庙?”盛霖皱眉,早知道是在这里,他就不出来了。他可还记着刚穿越过来一睁眼就看见河神像的惊悚呢。

      “今天我们要祭祀河神。”梳着朝天辫的小花一本正经说道。她娘跟神婆王寡妇走得近,最近见多了跳大神,也拿腔作势起来,“不敬河神,是要遭天谴的。”

      “行吧,”盛霖捏捏鼻子,来都来了,那就好好敬拜一下河神他老人家吧,但是要求还是得提一下的,“祭祀之前,先让我把把脉,有疾病的人是不能拜河神的。”

      小花挠头,“不对呀,这跟我听到的可不一样。”

      “你才认识几个字,听盛霖的准没错,他读书多。”江老虎吸了吸鼻涕,一点也没有应该照顾女孩子的思想负担。

      “好了好了快开始吧!”阿锤和狗蛋已经不耐烦了。

      于是盛霖拿出他的小药匣,往地上一坐,摆开架势给小伙伴们挨个诊脉。当个大夫多好啊,治病救人,妙手回春,偏偏祖父是个老顽固,不让他习医,盛霖就从小伙们身上下手,先从诊脉练起。

      一会儿功夫,盛霖就给老虎,小花,阿锤,狗蛋挨个把了脉,他一边收拾药匣一边说道:“很好,大家都很健康。”

      小花高兴道:“那赶紧祭祀河神吧!你们谁做河神的新娘?”

      四人面面相觑,“新娘?”

      “对啊,今天我们要给河神娶媳妇!”

      “我们五个人里就你一个女的,扮新娘当然是你来啦!”

      小花摇头,一脸不屑,“我是神婆呀,是要做媒人的。”神婆?一听就是跟王寡妇学来的。

      江老虎,阿锤,狗蛋齐齐看向盛霖,盯得盛霖头皮发麻。“看我干嘛?”

      “你长得最俊,就你吧。”阿锤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新娘人选就这样确定了下来。只见小花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红布,也不知是干啥用的,盛霖眼尖,还在上面看到沾了几颗饭粒。

      小花“哗”一声将红布扬起,一踮脚就把它盖到了盛霖头上。

      盛霖两眼一黑,接下来几人的动作他就看不到了,他配合的低下头,从红布底下的缝隙里看自己的鞋子,只希望这场“祭祀”游戏快些结束,别耽误他回家吃午饭。

      耳边小花在念念有词,竟还像模像样的,很有做神婆的潜质。念词的大意是乞求河神保佑平安,特此奉上美貌新娘,希望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徐盛霖暗中翻了个白眼,要是河神真的显灵,知道自己收了这么个“美娇娘”,非得气昏过去不可。

      小花一边念着,一边牵起盛霖的手带着他往河神庙外走去。

      他抬起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几个小伙伴簇拥在他身侧,搀扶着他越走越远,盛霖听着逐渐清晰的河水流动声,心道这是往河边去了。河神庙前有一条四十多米宽,四五米深的河,河水流速并不快,盛霖经常在河里钓鱼。

      走着走着,小花不再念念有词,几人竟也都没动静了,盛霖纳闷儿,从盖头布底下打量,发现周围一双脚也没有,他们都去哪了?

      “人呢?”

      没人回答。

      盛霖一把掀开红盖头,举目望去,四人不知何时竟都下了河,正在河中央嬉闹呢。盛霖心说这几个小家伙大冷天的下河,也不怕冷么?

      “盛霖,快来呀!河里有宝贝!”江老虎兴奋的向他招手。

      “是呀是呀,有个大宝贝在河中心呢!”阿锤他们也呼喊道。

      盛霖蹙眉,只觉得眼前四人怪异的很,苍白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声音急切得甚至都破了音,非常难听。

      河中四人喊了一阵,见盛霖仍是不肯下河,气道:“我们不等你了!拿到宝贝可别怪我们不分给你。”说罢,俱都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河面上哪还看得到人影。

      这倒把盛霖吓了一跳,“喂!快回来!”他一边喊着,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迈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不料下一刻,一双青色的铁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逼人的寒气直往骨子里透,还未来得及挣扎,那双手便猛的用力,一下就把盛霖掀翻在河里。他的脊背硌在河底的沙石上,冰冷的河水往鼻腔灌去。

      什么鬼东西!这是要把他淹死在河里!慌乱中盛霖手脚乱蹬,竟真把那双手踹了开去,盛霖趁机浮出水面,久违的空气让他快要炸掉的胸腔得到一丝喘息。

      “小林子!你干嘛呢?”

      盛霖吃力抬头,岸边江老虎正呆滞的看着他,他身边的小花,阿锤,狗蛋也是如此,别提有多迷惑了。

      青天白日的,这还真是见鬼了!还有,都说了别叫他小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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