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感》xzozx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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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市的起始之源早就不可考，即使是身为鬼王的林志祥在鬼市里也得小心行事。收敛所有的气息，洵踏入浓浓的阴气之中，顺着一盏盏的青灯走进鬼市里。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青白的灯光下鬼影幢幢，想看清迎面而来的脸孔也不容易。洵顺着人潮慢慢的往鬼市中心移动，耳里听着摊贩与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其实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神，争斗也好、平和也罢，本质都是一个样子。

　　三更了。洵已在鬼市里走了两趟。他在市集里辨识出不少夹杂在鬼里的凡人与精怪，也发现躲在一旁伺机而动的阴差们…阴差怎么会放过众鬼聚集的时机抓补逃魂呢？洵露出一丝笑意，但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几名穿着黑衣的男子正与摊主讨价还价，其中一位就是洵要找的严柏钰。严柏钰已不似初见时的意气风发，身全透露出苍桑与疲惫。洵有些震惊…明明五十岁初头的人却满头白发，脸上的气色也是颓靡不振。怪不得湫会向他报告严柏钰这阵子都会与人用电话联络，精气也随着每一通的电话而减少。即使洵让湫出手，也无法保下严柏钰，因此洵才会过来鬼市一探。

　　洵并不打算冒失的询问，只是在经过他们时撇了眼严柏钰手上抓着的物品与他身边的人。严柏钰身边的几人并不是军方，也不是洵曾经见过的佛道人士，看在洵眼总有种不祥的气息。

　　就在洵收回视线后的瞬间，洵感觉到有人盯着他。回头…是严柏钰身边的一人正盯着他。闪过一个念头，洵用嘴型说了“找到你了”这四个字，接着露出一个自认为诡异的表情消失。

　　离开鬼市的路很多，严柏钰匆匆忙忙的跟着带他来鬼市的人在一片白雾里飞奔。方才他刚用从医院买来的胎盘换下阴间的香料，就被人拉着逃离鬼市。努力的减缓自己的呼吸，严柏钰深怕自己呼气过重引来想找替死鬼的鬼来。若真发生这种事，其他人会毫不留情的抛下他…这可进入鬼市前对方嘱咐过好几次的事。

　　好不容易从河旁杨柳中穿出，严柏钰看着头上泛黄的路灯，大口大口的呼吸。

　　「干！你搞什么！？」一人马上破口大骂，揪着方才被洵盯上人的领子。

　　「我被盯上了。」那人脸色苍白的说「刚才我注意到视线…结果那鬼…说他“找到我了”，所以我才…我看…我今天就先回去，你们也小心一点。」

　　揪着人的手一松，转身离开的同时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其他人听了也马上离开，深怕被牵扯。严柏钰见此也只能将在鬼市买的东西收到口袋里，留下一脸苍白的人坐在柳树下。

　　被留下的男子，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起身往地下铁那边走。洵这时坐在柳树上，看着男子蹒跚而去的样子心里一沉…严柏钰已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严柏钰了。洵派了五鬼去监视那几人后，突然想起严柏钰买的东西里有铜铃。他叹了口气，回家后送了封信到地府去问严陌衎的死因。

　　很快便是小暑。洵在收到北宫的旨意后到天上下了一场小雨，准备回家时洵听见请神的声音…有人摆了香案请他过去！那声音里有种魔力，让洵有种马上移过去的欲望。甩了甩头，洵飞快的冲回家找祖父。

　　老宫主与太妃这时也紧张的站在后门前等洵，深怕洵被那声音勾走落了圈套。俩人看见从外头直撞进屋的洵，连忙带人回屋内。

　　『…有点像是醉酒的感觉。』洵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太妃喷笑『呵～』

　　老宫主牵过洵『那香料是古时道士调制的东西，特别是对对混了妖血的孩子特别有吸引力。虽然你抵抗的了，但那些混血的精怪可不一样。早些处理为佳。』

　　跟着祖父到了摆放香案的地方，只见严柏钰与他的父亲跪在香案前。洵拉了拉祖父的袖子说『是故人…』

　　老宫主皱眉『居然是用这种祭祀的方法。』

　　『有何不妥？』洵很清楚他欠严柏钰的人情已还得差不多，但欠多欠少都是欠，欠人总要还。

　　老宫主将手放在洵的肩上『以血亲之命抵命…这对父子是有什么事非得用这方法请你？』

　　洵沉下脸… 这祭坛只有两人，这表示俩人之中必有一人会死。他想起从地府那里收到的回覆，最后问『若是想保下这俩人该怎么做？』

　　『收走祭坛即可。』老宫主摇头『只是你得费上不少灵力。』

　　洵想了想出声问严柏钰「何事找我？」

　　严柏钰眼里露出欣喜，飞快的说「我想请您帮忙找回我儿子陌衎。」

　　「你儿子…我记得他已过世了。」洵这么说道。十殿阎王确定写明严陌衎已投胎，但怎么也不能明确的告诉严柏钰。

　　严柏钰摇头「我接到消息说陌衎的阳寿未尽。他是被人勾去魂魄，害死的。」

　　洵脑里转过许多念头，最后只吐出一句问话「…严柏钰，想不到你居然会用父亲的命去换你死去儿子的消息？」

　　严柏钰惊问「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不知道你摆得这个祭坛用的祭品是你们父子俩人其中一条命？」洵的语气平淡。

　　严父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而严柏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闭上嘴。

　　「…过去你与邱诺也摆过祭坛，怎么未发觉不同之处？」洵叹了口气。严柏钰为了儿子的事冲昏头，居然不经思考就做出这种事。而且严陌衎的事…他想帮也帮不了什么，因为严陌衎并不是在他的领地里过世，地府愿意告诉他消息已是非常给面子了。

　　严父瘫了下去。严柏钰连忙扶住自己父亲「爸！」他看着父亲渗白的脸色，最终只能看向祭坛要求「会是谁…抵？」

　　「不知道。」洵坦白的说。在他看来严柏钰还有时间再要一个孩子，怎么会这么执着已过世的儿子，还弄得陪上一条命呢？

　　严柏钰一听慌了。他握着自己父亲发抖的手，最终问「能用我的命抵吗？」

　　洵笑了出来「呵…摆坛的人是你，怎么还反问我了？」

　　「柏钰。还是先问问陌衎的事吧！」严父紧紧的抓住严柏钰的手臂。既然都要死，那更得问清楚才行。

　　听到严父的话，严柏钰好半天才说「既然如此…还请您将告知陌衎的下落。」

　　「这我可不知。你得去询问地府阎王。我…」洵回道。

　　严父急了。他插话道「陌衎明明是被你们的人给带走，你怎么会不知道！？」

　　洵淡问「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晓得的？…严柏钰你难道不觉得告诉你这事的人不太寻常吗？」

　　「…您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严柏钰的语气里有一丝绝望。

　　洵看向祖父，确认祖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后才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严陌衎并非死于我所管辖的地方，我自没有资格过问…唯一知道的即是他已投胎。」

　　严柏钰听了，脸上露出丧气的表情「那陌衎已没有救了吗？」

　　洵应道「不错。」

　　「那我们摆这祭坛是为了什么？」严钰气愤的问。

　　「…这就得问你们自己了。」洵缓道。不管严家是否被人利用，这些都不是他想知道的事情。见严家父子迟迟没有问话，洵费了许多灵力才将祭坛收起「罢了。我就帮你们一把，不收你们这一条命。只是日后…你们可得好自为之了。」

　　老宫主这时抱起洵『好了，咱们回家吧！』

　　回家后，老宫主让洵将收起的祭坛拿出来，谁知这一拿就出了问题。潏在祭坛里摸出了一封信！一封与洵先前接到的告密相同的内容。

　　『这种信你接过几封？』潏温柔的问道。

　　潏生气了！洵头皮发麻的马上掏出纸条与信『聚会时收到一张纸条，回家后又收到一封信。』

　　看完纸条与信，潏递给老宫主后一把抱起洵到小客厅里坐下『为什么要藏起来不告诉爹爹？』

　　洵老实的说『因为里面写了滉叔叔的名字。』

　　『送信给你的人对我们的一举一动太过清楚。下次信里不管写了谁，你都得拿给爹爹。』潏伸手放在洵的脸颊上『日后别去见你认识的那几名凡人了。』

　　洵伸手抓住潏的手腕『即使他们过世也一样？』

　　『即使他们过世你也只能派阴差去接人。』潏的语气里有着严厉。

　　『好。』洵沉重的应了下来。

　　潏将洵抱在怀里『过几天我陪你去看那些人，想留什么给他们就趁那个时候。』

　　等潏离开后，洵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沉思了许久，最终炼化了六颗珠子，每颗珠子的上面都雕上咒文而不是符纹。季家是凡人，不应该送他们雕有三层符纹以上的物品。咒文是凡人所造之物，不管雕上多少层都不会危害凡人。

　　雕着雕着洵停下手，抬头看向走进小客厅的祖父母与润『太翁、太婆、爹爹。』洵乖巧的叫道。

　　老宫主坐到洵的身边伸手揉了揉洵的头『洵认为滉会害你，才不愿告诉太翁信的信？』

　　洵扬起嘴角『现在水族并无新血，滉叔叔再怎么也不会伤害我，即使澭复生也一样。』

　　老宫主点头『无论是水族中的哪位，接不会在明面上伤害你，可私底下谁也不敢保证。』

　　『也因此我不能确定送信来的会是谁，毕竟最了解我的居所的只有少数几人，再来就是北宫。不管如何这信只能放着不能动！』洵平静的说道。南宫就那么几个人，而北宫只要能送旨便会知道他的住所，想追究只会得罪别人。

　　老宫主失笑『即使如此，下次也别偷藏信。』

　　太妃将洵抱在怀里『你这孩子真是…』能将信藏起来这么久，可不是一般孩子做的到的事。

　　润坐在一旁，吸了口气后隐去眼里的杀意后，在心里重重的记了一笔。

　　鬼月前，潏带着洵去季家。洵看着陈智辉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伸出的手指在触碰到陈智辉的脸前收回。陈智辉的面孔已变了许多，少了十年前的随意，多了在社会上历练的成熟，眼角与嘴角也多了好几条皱纹。他身旁的季睿琳也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稚嫩，变成成熟的女人。换下俩人身上配戴的珠子，洵走到隔壁的房间看俩人的孩子，最终洵对潏说『我们去季家吧。』

　　『不留什么给孩子？』潏奇怪的问道。

　　洵摇了摇头『不。他们的孩子与我并无关系。』杨文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六年不到的时间，可是那段时间却是杨文记忆里较为柔软的一部份，因此他愿意给予几人庇护，但他们的孩子就不在范围里面了。

　　到了季家。洵看着季烨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伸手换下珠子。顾晓丹在这几年越发福态，眉眼之间也多了些官夫人的气息。洵从她身上看得出季家这几年过得相当不错。至于杨丽玉…老太太因为老伴过世显得有些消瘦。

　　从季家出来，洵又拉着潏去季睿羽家。季睿羽的手放在妻子微垄的腹部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满足。洵将最后一颗珠子从季睿羽的脖子上换下后，还是伸手在睿羽妻子身上画了保护的符纹。

　　出了季睿羽的家，潏牵着洵的手问道『这么舍不得？』

　　洵摇头。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乱…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对杨家的记忆不比与陈智辉还有季家的深认识的这几年深，但今日送珠子时又发现他对季家人的感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深。时间真的会冲淡感情，只是…洵看向潏，又想起家里的祖父母，他们的感情似乎又没有这么脆弱。

　　路走到一半，胡思乱想的洵终于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咱们的新家。』潏带着洵绕到皇宫的北边，连排房的第二栋前。

　　看外观，洵觉得这房太没特色！走进里面…只见房子已修整好了，装潢设计简单看起来还算不错。洵难得称赞道『润爹爹还挺有眼光的，只是这房子有点小…』

　　潏笑道『这你放心。现在只等过俩天通网线后搬过来，至于院子里的那些花草让有禄搬处理就行了。』

　　搬家的事让洵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开。他忙着调水泥封地下室出入口，挖凡人偷倒的废土填那些通道。等鬼门开前一家子急急忙忙的交屋搬进新家，洵已忘了之前纠结的事情。

　　吃过晚膳润偷偷摸摸的带洵到客厅的一角，伸手拉开装潢的柜子。一扇通往隔壁的门出现在洵的眼前。润骄傲的说『这才是咱们住的房。』

　　这是在演007吗？洵满头黑线的想…怪不得祖母没有抱怨装潢单调，原来是另外弄了一间房。第二间房的一楼被弄成了祖父母的书房，二楼是潏与润办公室与洵的房间，院子里只有一口井。从井口往下，洵欣喜的感受到水井里丰沛的水气…终于不用挖通道了！

　　向长辈打声招呼，洵从井口下水。干净的地下水冲在身上非常舒服，洵游了一会儿才从皇宫的湖里冒出头，甩甩尾巴又潜入湖底往污水道而去。清完地下水道，洵飞口新家的同时一路滴下许多脏水，只是这次他忘记通知祖母准备热水，只好待在院子里用手敲门。

　　『娃娃！』太妃好笑的看着全身脏兮兮的洵，张着亮晶晶的双眼期待的看着她。太妃打开后门边的一扇门『从这儿进屋。』

　　洵第一次见识到润到底对这间房子做了什么！厨房旁的这间房间的地板是磨石子地，里面只一个大炉灶，炉灶上架着他洗澡用的锅子。

　　太妃将洵放进锅里，接着打开墙上的水龙头注入冷水接着点火。洵坐在锅底总觉得自己比在院子洗澡时更像汤料！

　　洗好澡，一家子到隔壁的餐厅等润准备早膳。老宫主这时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报道火灾的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洵觉得火灾的地方有些面熟，等他听见记者说的街名后他才想起严柏钰就住在那儿。

　　吃过早餐，洵找来五鬼询问昨日火灾的详细情况。起火的果然是严家，而严柏钰的父亲来不及逃生。接着林志祥又传来不好的消息，说是游魂们看见有人将严父绑在椅子上，还倒油活活烧死严父。

　　『大人。可要通知严先生。』林志祥问道。

　　洵并没有通知严柏钰的意思。他淡然的说『不。』严柏钰当时应该也在屋里，即使不在也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对。至于严柏钰为何没有救自己的父亲，那并不是洵应该探讨的问题。

　　晚上洵如往常一般到便利店打工。这时与他一起顾店的是名大学生，早早就打开收音机听广播。接近午夜时那名大学生突然转台，听起了鬼故事，有好几名客人还被阴森森的背影音乐吓了一跳。

　　「大半夜听这个太有感觉了。」那名打工生对洵痞笑道。

　　洵抬眼正好看见打工生背后走过一鬼，随口应了句「配乐的人很厉害。」若是没有那些音效，那些鬼故事其实一点也不吓人。

　　「你也太无趣了吧！」打工生对洵的反应非常的不满。

　　洵耸肩「现在是鬼月。」

　　「噗～哈哈哈～傻B啊！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还鬼月！哈哈哈哈～」打工生捧着肚子笑到快翻过去了。

　　洵瞟了眼打工生，接着无视因打工声的话而停下来的鬼，到后面取货补架。等洵取完货那鬼已跟在打工生的身后…

　　『别太过份！』洵压低声音小声的警告那名从地府出来的鬼魂。

　　鬼的眼睛顿时瞪大，看了洵好一会儿后居然舍弃打工生缠上洵，跟着洵一起离开便利店。

　　洵知道鬼跟着他，三两下便甩掉了鬼。可这鬼也很聪明，跟丢人后便回到洵打工的地方打算来个守株待兔，偏偏洵还真得像只傻兔子一般，每日去便利店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