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天时之翼

1、01_第一月*第一周*周一

　　【黎意林：我出站了，马上到。】

　　购物中心地上二层F门左侧第三间，隔着一层玻璃窗，她瞧见了正在朝自己挥手的姜盼盼。

　　落座后，对方递来一杯冰饮。

　　“你最爱的奶盖芒芒。”

　　“谢谢盼盼。”黎意林连喝几口露出满足的笑。

　　“你的手机。”

　　姜盼盼递来的触屏手机明显老旧，多年前的款式了。

　　见黎意林接过手机随手塞到包里却不打开，姜盼盼疑惑。“不看看吗？”

　　“不了。”

　　“你花大价钱修那个不值钱的旧手机，不就是因为里面有他的照片吗？”

　　递过账单，姜盼盼面对默默收起账单拿手机的黎意林叹气。

　　随即肘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消息提示XXX金额到账。

　　“转了哦。”黎意林甜甜地笑。

　　“我不是故意看那些照片，我叔修好之后让我确认资料是不是都在。”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自责，黎意林好言安慰：“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姜盼盼哪里会信，“真不重要？”

　　回答她的，是突来的沉默。

　　“意林，别多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关注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大学四年你只会埋头学习，现在毕业了--”

　　“我明白。”她出言打断。声音淡漠，神色坦然。

　　“他高中毕业一声不吭去国外留学不说，四年来也没有传回半点消息。我猜他在国外发展得很好，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了！”

　　点了点头，黎意林脸上浮现浅笑。

　　“肯定早就把你忘了。”

　　“可能吧。”拿起奶盖芒芒喝一大口，黎意林说：“手机里有不少咱们以前的照片。”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你今天不提我也想不起来。”

　　姜盼盼半信半疑。“是吗？”

　　“你就知道八卦些没用的。我最近线上面试--”

　　“怎么样怎么样？收到offer了吗？”

　　面对姜盼盼的期待黎意林摇头。

　　“让你跟我去我叔的公司混吃混喝你不听，非要自己找。”

　　假装失落的同时黎意林内心侥幸。

　　总算把那个人的话题压下去了。

　　“我说你别逞强，去我叔的公司入职吧？咱俩大学没在一起工作可以一起啊！”

　　黎意林喝空了饮料咬住吸管傻笑。

　　“听见没有？少装傻。”

　　“不是经常见面嘛。我--”

　　叮铃铃……

　　老式电话铃声从黎意林的包里响起，她连忙翻出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电话，接通。

　　“喂，请问是黎意林黎小姐吗？”

　　“嗯，请问哪位？”

　　“黎小姐，我这边是云端科技。打电话来是通知黎小姐昨天的面试已经通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来入职呢？”

　　接通电话时姜盼盼就凑到了黎意林身边，耳朵贴着手机。

　　黎意林冲她眨眼睛。“我都可以。”

　　“那明天黎小姐方便来公司吗？”

　　“方便的！”

　　“好的，那么稍后会给黎小姐发送一封邮件，请查阅后回复。”

　　“嗯嗯，谢谢！”

　　瞧黎意林得意洋洋地挂断电话，姜盼盼虽遗憾但为她高兴。

　　“工作有着落了，开心吧！”

　　点了点头，黎意林拥抱自己的高中好友。“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福星！”

　　“对了，现在工作了就不要忽略你的人生大事。”

　　闻言黎意林捂住双耳，“听不见。”

　　“反正工作之余遇到合适的人就谈谈，工作恋爱两手抓，你可以的！”

　　黎意林起了个大早，靠床的飘窗外天刚蒙蒙亮。

　　换上米色板鞋，匆匆到穿衣镜前一晃就提包出门赶地铁。

　　她顶着七月的烈阳在南园绕一大圈，愣是没找到A9栋。

　　处于园区某一侧的绿化带，彻底迷失方向。

　　思索再三后望向前方的蜿蜒小路打算随便到一间大楼问前台。

　　黎意林才踏出一步。

　　小路转角处忽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立即凝神注视。

　　近十米外的转角有棵茂盛的香樟树。一个异性人影从后方现身。

　　浅灰的夏款休闲西装外套敞开，内搭是白T，脖间挂着细链坠了一个银环，同色系的西装长裤。
　　身后跟着一只小尺寸的纯黑行李箱。

　　原来不是巡逻的安保。

　　犹豫后黎意林上前询问：“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对方在她主动上前时已经停下脚步。

　　医用口罩遮挡了大半张脸，剩下一双眼直直盯着黎意林没有回话。

　　“请问你知道A9是哪一栋吗？我找不到。”

　　“你去A9栋？”

　　听对方语气似乎知道，顿时松口气的黎意林含笑点头。“是的。”

　　“请问你知道是哪一栋吗？”

　　“我刚好要回公司，可以一起。”

　　回公司？他公司在A9栋？这么巧？

　　两米外的年轻男性是完全陌生的人，黎意林不确定是否妥当。

　　略微迟疑后还是说：“麻烦你了。”

　　跟在他身后走，时不时观察四周。

　　视线偶尔落在前面那人光影斑驳的背影上。

　　小路蜿蜒曲折，好在片刻后视野变得开阔。

　　进入大楼后，黎意林忙说：“谢谢你带我来，就不打扰你了。我去前台办手续。”

　　那人闻言回身，却没机会开口。

　　快步来到前台，她询问：“你好，请问是A9栋吗？”

　　“是的。”前台面带微笑， “请问女士有什么需要呢？”

　　“我到云端科技入职。”

　　“云端科技在本栋21层，女士请用公司提供的访客码过闸，记得让公司尽快帮你办理门禁卡。”

　　访客码？黎意林把邮件翻来翻去都没找到……

　　“这位和我同公司，用我的门禁卡方便吗？”

　　这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黎意林下意识侧头刚好对上那人投来的询问目光。

　　他居然还是云端科技的员工？

　　“如果你方便的话。”

　　“谢，谢谢。麻烦你了。”

　　到通向电梯前的闸门处，对方帮黎意林刷了卡。

　　电梯外，对方更是一连按了六部电梯按键。

　　黎意林还在暗自愧疚，差点把对方当成不怀好意的人。

　　密闭的电梯内，他按了楼层按键后站在角落。

　　沉默主导着两人间的氛围。

　　时不时偷瞄几眼，黎意林开口：“今天谢谢你。”

　　“是来入职吗？”

　　对方突然回眸，她含笑点头应答。“嗯。”

　　这时电梯到层发出提示音，门开后他伸手挡住门。“到了。”

　　“好。”平光眼镜后的那双大眼睛笑起来眯成月牙形状，黎意林自身毫不知情。只是表达谢意。
　　她先出电梯，他后出。

　　两人始终保持半米的距离，到了公司门前依旧需刷卡。

　　门解锁后自动开启，他还礼让她先进门。

　　保持谨慎的态度黎意林和对方来到一扇贴了防窥膜的玻璃门前。

　　对方开了门，将箱子放在门边。“休息间，你先进去坐坐稍等。”

　　“好，谢谢。”

　　侧目注视对方没有关门后黎意林才进门，在靠门的单人沙发入座。

　　那人也走了进来，到贴墙的高脚桌边接了杯热水。绕过双人沙发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热水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

　　“现在才八点，你早餐吃了吗？”

　　真客气。黎意林实话实说，“嗯，我早上早起，在家里吃过。”

　　两人的视线忽然相撞，她直视对方双眼不知怎的心生异感。

　　他很快移开目光，黎意林也感抱歉。

　　“公司早上9点上班，你之后不用来太早。”

　　无言地点了点头她端起杯子喝水，“我自己在这里等HR就好，你忙吧。谢谢你。”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帮你办入职，带来的文件可以交给我。”

　　“啊？好的！”

　　慌忙放下水杯黎意林边从包里拿出文件袋边讶异，对方居然还是公司HR！

　　她直接将整个文件袋递给对方。

　　“你稍坐，我去准备合同。”

　　“嗯嗯！”

　　黎意林满眼带笑地目送对方出门，感觉今天似乎被幸运之神眷顾得过头。

　　五分钟后HR回来，将合同跟保密协议摊开。

　　不用她找，HR从办公桌上随手拿了只价值不菲的签字笔递来。

　　“谢谢。”黎意林回以微笑。

　　她拿起两份文件细细查看，眼角余光中瞥见HR绕过茶几到旁边的双人沙发入座。

　　当她全神贯注查看合同，他也静静凝望着她。

　　文件中的条例没问题，但是合同时效居然是5年！

　　她不解地看向HR。

　　“怎么了？”

　　“那个，合同上的年限是不是错了啊？”她的同学和公司签合同都是1年。

　　“没有错，是5年。”

　　得到回答黎意林视线回到合同上。

　　握住签字笔的右手紧了紧还是签下名字。

　　随后将文件与笔推向HR。五年就五年吧，反正不想干了随时可以提离职。

　　注视HR收起双方各一份的文件黎意林也收进文件袋提起包。

　　“我的工位在哪儿啊？”

　　大开的办公室外忽地响起高跟鞋的“哒哒”声，随后一位模样清秀的女生探进头。

　　“咦！老板你今天不是出差了吗？”

　　老板？！

　　黎意林顿时站起身退到门边，眼里闪过惊讶与慌张。

　　不会吧！路上遇到的陌生人真实身份居然是公司老板！

　　慌乱中黎意林庆幸这一路来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她的目光跟随老板移动。

　　只见他朝门边走来，将文件递给女生。“收好。”

　　“好的。”女生低头看了眼文件顺势瞟向身旁的黎意林。

　　“老板你不是上午出差吗？”

　　“回来取药，昨天忘拿。”

　　“哦。”

　　女生挡在办公室门口，黎意林好想出去又苦于开口。

　　“老板你--”

　　“那个……”

　　被突然打断话女生面向黎意林，“对了，你是刚入职吧！”

　　“嗯。”

　　“老板我先带新同事去项目组，然后回来开车送--”

　　听了前半句黎意林在心里窃喜。

　　问题是女生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你把文件送到人事部，我还有事。”

　　被留下的黎意林心里忐忑不安，一边庆幸已经办理入职，一边苦于当下困境。

　　“坐吧。”

　　“不用了，没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了。我--”

　　“意林。”

　　“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黎意林瞪大眼，老板叫她什么？

　　“好久不见。”

　　慌乱的视线扫过对方平静的眼神，黎意林心生异感。

　　从见面起对方就一直戴着口罩似乎病了。

　　可现在他取下一边挂耳，摘了口罩。

　　注视眼前那张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陌生的脸她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在国内！

　　四目相对间两两无言，黎意林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在心里默默念出对方名字。

　　陶清然……

　　他什么时候回国了。她不在他的通知范围内吗？

　　黎意林心里百味杂陈。

　　良久之后，她从惊愕中回过神。心中疲惫不堪。

　　与对方的悠然形成反差。

　　他说了什么？好久不见？

　　既然回国都没有通知她现在又何必开口……

　　平复心境后黎意林直视对方的眼语气淡漠，“难得，你还能认出我。”

　　“意林--”

　　“麻烦说我的全名。要是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有多熟。”

　　她面上冷笑，后退到办公室门外。

　　“我不想被人误会。毕竟这份工作是我靠自己能力得来的，跟老板没扯上半点关系。”

　　顿了顿，又补充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以前的事--”

　　“以前能有什么事。我们不熟，你是老板我是员工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不信你一个大老板有空跟一个小员工套近乎。”

　　见他蹙眉，黎意林更心烦意乱。

　　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回头。“老板放心，我一定不会在公司内外提起什么。相信老板也不会和人提起。”

　　“你不能正视我吗？”

　　已经侧过身的黎意林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包带。

　　面朝空无一人的走廊频频眨眼。试图让眼里的水珠回流。

　　“意林--”

　　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黎意林背对他，大声抗拒：“请你保持社交距离！”

　　“我们现在连普通朋友都不算吗？”

　　背后那人嗓音沙哑，说出的话更是句句不如她意。黎意林一声冷哼，“我忙得很。”

　　话音刚落，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一步步远离那个四年前说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