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漠》甲酒

34、三 十 三

　　宁漠只身一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其实现在并不算晚，只是十点多的光景，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点钟应该是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所以街上也并不冷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宁漠总觉得今天的街道过于萧条。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盒刚刚到便利店里买的烟，拆开包装抽了一只出来。

　　把玩着那支香烟，放在鼻子下细细的呼吸着烟草的气息。身为医生的他其实对这种烟草味道并不着迷，甚至于有些微的厌恶，但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宁漠不得不承认尼古丁真的是一种好东西，这种平时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好像突然间变成了镇定剂，把在血液里奔腾的最后一丝怒火也缓慢的抚平。

　　宁漠知道自己失控了，他家小孩儿这样任性而特别的表达方法有一半也是他宠出来的。无时无刻的耍心机把周围的人都推得远远的，其实是想要给自己证明周围人有多在乎自己。可是今天他家小孩儿无意间踩中了宁漠的禁区。

　　是的，禁区。每个人都有禁区，哪怕是那些看上去和善而无害的人，禁区都是他们的逆鳞，触之即死。

　　就像母亲的去世给小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宁漠也曾因为同一个人在心中深深地埋下过一块禁地。作为当年从头到尾都参与在其中的旁观者，宁漠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位母亲的坚韧，也就更加清楚母亲这个词在那孩子心里的重量。而正因为明白那份重量，所以宁漠更害怕，害怕触及那个云岚心中的圣地，虽然跟云岚认识了十几年，相恋了七年之久，宁漠却对他们的感情一点儿底都没有，不敢去追究这份感情能不能比上一个已经逝去的母亲。

　　两个人看似安稳平和的关系下，其实是各种各样的不稳定。两个人在一起似乎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但是宁漠自己也明白，平心而论当年算得上乘虚而入，故意扮演一个接替云岚母亲的角色，顺理成章的接替者，改变着，而小岚也就真的那么听话，然后就在一起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之后翻回头去想，宁漠甚至会很害怕——云岚真的是因为爱情才跟他在一起的么？

　　宁漠真的很害怕，某一天梦醒，云岚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男人的人，就像今天这样，大声说出“我要给我母亲一个交代，她需要一个孙子”这样的话，宁漠会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甚至去挽回的勇气走没有。

　　“真是狼狈。”宁漠轻轻的呢喃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之间又走到了大学城，还是在大学城里相当熟悉的一个小公园。当年宁漠和云岚并不在一个大学，宁漠就读的医科大和云岚就读的理工大在大学城里分别占据了一个角，在对角线的两点。于是位于这条对角线中心位置的小公园就成了两个人常去的地方。宁漠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开始考虑今天晚上自己应该去哪里荒废。

　　坐了不知道多久，幽暗的另一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宁漠侧耳听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那好像是一个正在恋爱中的男孩儿，正在焦急的找自己的女朋友。

　　“甜甜在么……在宿舍啊……怎么不开机……误会，真的是误会……哎……她没事就好，我完了再跟她解释……已经睡了么……睡得好不好……吃过晚饭了么……拜托你了……”

　　听着那个男孩既担心又无奈的话语，宁漠也慢慢的担心起来。那只小猪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么？睡没睡？该不会又在沙发上凑合吧……怎么想都不放心啊……

　　宁漠苦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最终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既然想回去看看，看看他家小孩是不是安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那就……偷偷回去看一眼吧……

　　.

　　镜头转回自从宁漠走了以后就如同失了魂魄的云岚。

　　云岚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真的能把宁漠气走。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胡作非为，任性，把所有的善意地挡在一个范围之外，但是惟独宁漠不介意，每次都是无可奈何的笑一下，然后把他拎走。云岚自己都不知道宁漠到底是真的什么都清楚，还是完全不在意他这样的胡闹。

　　最开始云岚也曾经烦恼过，甚至暴怒过。一方面对宁漠的陪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宁漠好像太不在意了，让人时时刻刻有一种要失去的感觉。但是不论云岚怎么折腾，宁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半步，慢慢的云岚也就习惯了这种陪伴，以至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设想过如果有一天宁漠真的走了，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赶你走，让你生气的啊。”云岚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有一点儿呆呆傻傻的呢喃着，单纯无辜的样子好似一个孩子，“但是走了也好，是不是？”

　　云岚呆呆傻傻的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在抱着心爱油画的艺术家一样痴迷。但是不一会儿一点儿水雾慢慢的爬上了漆黑的瞳孔，云岚皱了下眉头，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似的说：“没关系，又不是一个人不能生活。宁漠离开了我也好，就有正常的幸福的生活了，离开了也好。”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好像这样就能催眠了自己，让自己相信似的。

　　厨房挂着的电子钟自动的整点报时，已经12点了。这个点钟是正常人睡觉的时候了，同样也是云岚这种夜猫子最亢奋的时候，但是云岚今天显然是不会有那个精神了。他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慢慢的觉得肚子有一点儿痛，好似痉挛一样。最开始只是一下，如同错觉一般，但是隔了一会儿，那痉挛似的痛又袭来了，整个胃都好像被人捏碎了又揉开似的，疼的有点儿不可理喻了。

　　云岚模模糊糊的想：“对了，今天还没吃过东西。也许是胃疼犯了，去吃点儿东西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胃疼稍缓，云岚才慢慢的爬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宁漠刚刚让自己气走了，这个时侯没有人给自己端水递药，没人为自己亲手烹汤了。想到这里，心好像又被捅了一刀似的。不，或者说是似乎被扔进了中药里慢慢的泡了一样，苦的有点儿不像话了。云岚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在心底里为自己打气：“云岚，你还真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不成？”这么想着，身体好像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

　　厨房里的餐桌上还放着宁漠下班回来以后做的菜，可惜一筷子都没有动过。云岚知道自己脆弱的胃肯定受不得这些凉东西，于是缓慢的往灶台走去。这着实不太容易，胃痛来的太不是时候，云岚甚至觉得自己是踩在棉花上，脚下的地板都成了凹凸不齐忽高忽低的乡间小道。

　　还好，宁漠有做粥，并且还放在灶台上。虽然已经凉了，但是热一下应该很快的。云岚拧开开关，扭头又在冰箱旁边的筐子里翻出了一点儿面包什么的，撕下来靠着冰箱小口小口的吃着。但是显然已经备受主任折磨的胃并不是这样就能安抚的，才吃了两口那痛苦的痉挛感又涌了上来，直让云岚觉得神经都已经变成一段一段的了。

　　云岚柜靠在冰箱旁，手痛苦的按着胃部，一边觉得空气里似乎有些味道不太对，好像是煤气的味道……糟糕，不会是跑了煤气了吧？云岚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动都动不了了。

　　要死了么……

　　云岚奇怪自己居然这样毫无感觉。一片茫茫然的，恍惚中觉得这似乎也不错。以前听妈妈说过，人各有命。要是真死了，大概也是命吧？他这个人总之也不讨人喜爱，所以周围的亲朋也少，应该不会有什么人难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又会觉得有点儿难过。

　　也许有一个人会记着自己，会伤心吧？不，不一定，也许他也不会……

　　漠漠……

　　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宁漠的身影，那张脸依旧温柔而和煦，轻声说着：“别怕，就算阿姨不在了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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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墨迹出来了……相当痛苦的一章= =
好吧，秋秋承认卡文了……咳……
另一方面原因就是元旦的活动真够多的……（介素借口=口=
总之就是期末考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TAT
宁漠拖拖拉拉好久了……我争取快点儿……
老弟前两天都催生贺了……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