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蝉鸣的夏天》榭青

3、冷战

　　在夏亦如和喻景说了这个事实之后，二个人就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
　　这天，夏亦如跟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到学校，没想到聂小贝竟喊了几个女生在班级门口堵着。
　　为首的高个子女生是高年级的徐佳，学校的大姐头，上个月看别班女生不爽，就喊了几个太妹，架着那个女生去厕所轮流扇了二十多个巴掌，还被录了视频，发在了学校群里，那女生被扇得脸通红，回到班上一个字也不敢放。最后还是被那女生的好朋友保存下来发给了那个女生的爸爸，让他报警。之后，只知道有警车来学校把徐佳拉走，没想到才过了多久，又重返校园了。那个被霸凌的学姐好像之后再也没在学校看到过了。
　　夏亦如打算绕过那群人，从后门进去，刚走到走廊，就被聂小贝拉住。

　　“夏亦如，最近怎么没见你和喻景说话，你们之前不是走的很近吗？”

　　“啊？”夏亦如一脸疑惑的看着聂小贝。
　　聂小贝伸手拍了拍夏亦如的脸，不耐烦的说道“别装傻，你之前走得太近，我姐不管你，那是不把你当当回事，从现在开始，别和喻景说话，不然，你懂我们徐佳姐的手段。”
　　夏亦如弓着背，小声应答着。
　　徐佳见状，点点自己手中的香烟，轻哼一声“小贝，别这么说，你看把我们小可怜都要吓哭了。”随即摆摆手，让夏亦如走开。
　　“姐，就这样？”聂小贝不死心的看着徐佳，
　　“不然呢，最近给我乖一点别惹什么事，我才出来可不想又进去，检讨都还没写呢”话一顿“不过，找点乐子也是可以的。”聂小贝听到这话，谄笑道“谢徐佳姐，我早看这人不顺眼了，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对了，喻景每天都这个时候来嘛？怎么还不来。”徐佳不耐烦的看着外面。
　　“快了，徐佳姐，要不咱们去操场等他，我让他来操场找你。”聂小贝看着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大胆的和徐佳姐说出自己的想法。
　　“怎么的，嫌我在你班门口丢人？”徐佳给聂小贝翻了个白眼。
　　“没有，怎么会，我是觉得徐佳姐站这里会不会太久了，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聂小贝小心翼翼的看着徐佳。
　　“切，什么人嘛。”徐佳抖抖烟，“下午放学，你把人给我约到天台去。”
　　“好咧，姐慢走。”聂小贝看着徐佳往外走的步伐，这才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徐佳算得上是学校的大姐大，但是聂小贝心底还是有点瞧不起徐佳的，整天跟个社会二流子一样，看着徐佳走远的身影，这才小声呸了一声“晦气”
　　夏亦如打完热水就准备回到班上。
　　“嘿，前桌！”冷不丁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夏亦如不禁手抖了一下。
　　回过头，喻景笑嘻嘻的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夏亦如。
　　“喻景同学，刚刚有高年级的学姐找你，你快去班上看看，还在不在。”
　　“什么嘛，喏，我先去看看，你帮我打点热水。”喻景自来熟的将水壶从书包里拿出来，夏亦如一看和自己的是同款不同色。
　　“怎么样，惊喜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和你一样的水壶，嘿嘿。”喻景献宝似的将杯子递给夏亦如。
　　“为什么。”夏亦如盯着杯子，只说了这三个字。
　　“没劲，我还以为你会很激动呢！我想清楚了，就算你父亲是杀人犯，但我相信你，毕竟像你这么胆小的女生，跟兔子一样，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喻景笑起来，嘴角有二个若隐若现的梨涡，让人忍不住就想戳戳。
　　“我先走了，我去看看又是哪个学姐找我，记得给我打热水。”喻景对她摆摆手，然后大步往教室去
　　“怎么不会呢，”夏亦如呆呆的说出这几个字，随后打了热水，拧紧瓶盖，拿着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杯子出了神。
　　等到早读课的铃声响起，夏亦如这才缓过神来，往班上走。
　　夏亦如心里很纠结，不知道喻景到底是在想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夏亦如将喻景的杯子放到他桌上，坐到位置上，捧起历史书，盯着上面的笔记望着出神。
　　“夏亦如，去走廊站着，早读课就开始装懒了。”历史老师不知道多久就出现在班上，看着身边幸灾乐祸的同学们，夏亦如低着头，站了起来，沉默的往走廊走去，耳旁除了有同学的读书声，还夹杂着几声不和谐的嗤笑声。
　　站在走廊上，背靠在墙边，外面的阳光刚刚好，倾斜着照在中间的香樟树上，倒映在大理石上，露出好看的光晕。
　　“嘿，前桌。怎么说，我仗不仗义。”又是冷不丁的被人拍了拍肩膀，原来又是喻景。
　　“你怎么也”夏亦如话音未落。
　　“这不是和我前桌共患难嘛？谁叫那老妖婆作业布置太多，还搞什么背诵，这不是被她抓了个现行，嘿嘿”喻景摸了摸自己的头，小狗似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夏亦如看。“还不是怕你一个人站在外面孤单，红眼睛，哭鼻子。”说这话时，夏亦如发现喻景的耳朵红了起来，心中一怔。
　　“咱可说好了啊，以后你就给我天天打热水，听到没！”喻景又在絮絮叨叨和夏亦如说着话。
　　夏亦如只点点头，没怎么搭理他，但是嘴角在喻景没看到的光景中，上扬起来。
　　仿佛在这里的每一天，又都有了盼头一样。
　　这样不温不火的过了几天，夏亦如跟往常一样，值完日从学校后门的巷子走去，手上握着的是放学时喻景塞给她的钥匙扣，海绵宝宝样式的。
　　夏亦如没怎么看过海绵宝宝，只记得是部动画片，里面还有个汉堡包店，这还是因为小时候没吃过汉堡包，印象十分深刻。
　　“听说，最近你不是很乖啊！”夏亦如被人狠狠地拽到一旁，摔在墙上。
　　脸被人掐着逼着她抬头，眼前是双手插兜的一脸不屑的徐佳和她的一众小姐妹。
　　“唔，我没有。”夏亦如挤出这几个字。徐佳给身边女生几个眼神，便有人上前架住她。手上握着的钥匙扣，也被人扣了下来递给徐佳。
　　徐佳嗤笑一声，右手把玩着钥匙扣，笑着说道“这钥匙扣是喻景送你的吧，你说你怎么就不学好呢。”徐佳走上前，一只手拍了拍夏亦如的脸，接着将钥匙扣甩在夏亦如的脸上。
　　“之前给你好脸色看，就开始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搞什么。”徐佳捏着她的脸，上下扫视一番。
　　“鼻子塌了点，眼睛小了点，不是他就这审美？这活脱脱不就像条鲶鱼。”徐佳大声的对身边的小姐妹说道。
　　“是诶，说起来前段时间我还在菜市场看到她在卖鱼，难怪我就说怎么她身上有股死鱼味。”身边此起彼伏的嘲笑声，让徐佳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伸手在夏亦如的头上狠狠点了几下，漫不经心“怎么说，姐妹们，这种婊子该怎么收拾。”
　　其中一个女生夸张的拿手放在自己的鼻子扇了几下，“那肯定是先把她身上的鱼腥味去去。”
　　说完这话，夏亦如的书包被人拽下来，几个女生拉开书包，笑嘻嘻的将里面的东西一泻而下。
　　“什么嘛”为首的女生，捡起地上一片卫生巾，撕开贴在夏亦如的额头。“看，僵尸被定住了。”徐佳只是在外围抽着烟，冷眼看着她们肆无忌惮的捉弄夏亦如。
　　那些人笑嘻嘻的将奶茶从夏亦如的头上浇了下去，身上全都被浸湿，全身都是黏糊糊的。
　　“颜霖够了，这味道有点。”徐佳摆摆手，对着笑的最开心的少女说道，“而且现在也该回家了。”
　　颜霖撇撇嘴，狠狠踹了几脚夏亦如，看着夏亦如瘫在地上的样子，恶狠狠说道“要不是没带手机，不然得多拍你几张照片。”
　　徐佳蹲了下来，用手上拿着的从夏亦如书包里搜出来的五十块零钱，拍了拍她，烟吐在她脸上，“这点钱赔我们的奶茶钱噢！”
　　“便宜她了。”颜霖甩下这句话，拉着徐佳的手，将她从夏亦如身边拖走
　　“怎么还和她那么近，没沾上什么脏东西吧。看她那个穷酸样我就心里不舒服。”
　　那些人走远了，夏亦如这才慢慢将东西一样一样整理好，盯着地上教科书的残骸，不知道还能不能粘起来，喻景送的钥匙扣早就被人扔到垃圾桶里。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垃圾桶，背上书包，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
　　夏亦如现在住的地方是a市最著名的红灯区。那里有着全国规模最大的赌场和夜场，纸醉金迷的同时，也藏着许多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穷人。
　　自从家里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家里就搬了不下四五次家了，晚上八点，夏亦如还在外面游荡，这个点还不能够回家，以往夏亦如都是去便利店兼职，顺便把晚饭解决，但是今天身上不仅黏糊糊的而且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只能旷一天工，等明天再去向老板解释。
　　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到九点，离她稍远处的小树林里已经进去四五对男女，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对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拎着书包，离开了公园。
　　回家的途中，必然会经过盛京广场，巨大的霓虹灯打在夏亦如的脸上，刺眼极了。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等到声音完全消失在耳边，只剩下蟋蟀在路边野草中扯着喉咙叫个不停的时候，才到家附近。
　　家底下没有车等在那，于是夏亦如从兜里拿出钥匙，对着生锈的门洞转了四五次，没转动，但是门从里面打开来，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那男人的发梢微微润湿，身上有着家中沐浴露的味道。见夏亦如发愣的同时，中年男子也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小妹妹这么晚了才回家啊！”
　　“李哥，别说笑了。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从哪里鬼混回来的，下次肩膀酸痛还来找我啊！”一个裹着浴袍的女人擦着头发，嗔怪道。
　　“好说好说，我先回去了啊！家里有人催得紧。”男子打着哈哈，正巧手机铃声响了，于是便找借口便下楼了。
　　“不是说好了，晚上回之前说一声嘛”女人对着夏亦如翻了个白眼，扭着胯一扭一扭的又走到客厅中央。
　　夏亦如怯懦的应了一声，小声反驳了一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女人正在客厅给人发语音，语气娇娇的让人听了都酥了半边骨头。听到夏亦如的反驳，转过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她。
　　“才上了个高中就学会顶嘴了啊！我可不是你爸妈啊，要不是你家亲戚把你跟甩包袱一样甩给我，你看谁还愿意伺候你。”
　　说完这段话，女人才发现夏亦如浑身都黏糊糊的，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我就说怎么家里有股味道，赶紧去洗澡啊！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了。”
　　那个女人是夏亦如的小姨，妈妈的妹妹。说起来她很可怜，作为家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却在外面的世界迷了眼，被男友逼着出台接客，最后被大学退学，等到她好不容易逃离这个枷锁，准备重新开始的时候。又被自己这个无底洞拽着，就像风筝一样，无论飞的再高，总是有根线再拽着它。
　　可能是经历了这么多，也沉浮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沉沦。夏亦如没有立场去指责小姨，更没有资格嫌弃小姨，她只是心疼小姨，她看得懂那些进出男人的眼色，也看得出小姨每次刻薄话语下的关心。
　　“怎么，在房间里修仙啊！去洗澡，全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像谁。”小姨突然将房门推开，骂骂咧咧地将洗好的衣服递给她。“以后啊，衣服干了就收起来啊，没手是不是，还要我帮你叠好？”
　　“不好意思，小姨，我这段时间忘记了。”夏亦如接过衣服，扯出一个笑容。
　　“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明天回家前记得去超市买瓶酱油。”说完小姨便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门。
　　夏亦如拿着干净的衣服走到客厅，空气中之前弥漫的淡淡腥气，现在都被掩盖住。
　　夏亦如收拾完就到了十一点，不在学校上晚自习就已经比其他同学落下一大截课程了。从家里的工具盒中拿出胶水和胶带，拿出面目全非的书本来，蹲在客厅的小桌前，仔细地粘贴起来。
　　等到把书都粘完，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看不太清，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明白那些女生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毫无理由。
　　将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干净，已经是十二点半了，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五个半小时。夏亦如打着哈欠，去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微掩，窗帘留着一条缝，这样还可以留下一道月光的缝隙，看着安心一点，就像还在以前家中父亲总是给自己会亮起的那一盏夜灯一样。
　　夏亦如被梦惊醒的时是凌晨三点，听到客厅发出碰倒酒杯细碎的声响，赤脚走下床，借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往外瞧去。
　　女人夹着一根香烟，点点烟光，若隐若现，随着猛吸一口，慢慢吐出来，整个人懒散的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坐在沙发旁。
　　“小姨，”夏亦如还是喊出来声，女人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她，手足无措地把烟给熄灭，随即撩了自己的头发，“怎么还没睡觉？”
　　夏亦如走到女人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瓶啤酒猛喝一口，呛了几声。“我睡不着，我闭上眼睛总是会看到妈妈。”
　　小姨伸手将夏亦如捞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过几天我们去看看妈妈，妈妈现在在医院，有医生看着，放心，快去睡觉吧。”
　　夏亦如小声应着好，这还是第一次钻进小姨的怀里，身上有一点点酒味，不重，待久了倒是有点微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猛灌的缘故，头晕晕乎乎的，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夏亦如是在睡梦中惊醒的，猛的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闹钟，嗯？八点半，揉揉眼睛，真的！八点半了！
　　虽然头痛得狠，还是晕晕沉沉的，但还是马上将被子掀开，站了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迟到了！要死了！
　　歪歪扭扭的将衣服穿好，走出房门，夏亦如将袜子穿好的同时抬头看到的是已经穿戴精致的小姨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小姨，你怎么早上不喊我起来去…”夏亦如质问的语气越来越小，毕竟之前每天早上都是自己早起来，给小姨做好早餐再从家里出发去学校。
　　“嗯？我还想着让你多睡会，毕竟你昨天醉着把我当成你妈，像树懒一样趴在我身上一股脑倒苦水的社死现场都忘记了，我想你今天去学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小姨淡淡的撇了一眼夏亦如“外套穿反了，袜子颜色也不对。”
　　夏亦如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现在怎么这么尴尬，昨天的事情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唉，苦恼！
　　“小姨，我马上，不过小姨你这么早就起来，今天早上是有什么活动嘛？”
　　“嗯，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预约了十点钟的医院探望罢了，如果你还不去洗漱吃早饭，那你就等下次自己去预约吧”
　　“诶，小姨！我马上，你等我。”
　　放下这句话，夏亦如冲到卧室换好衣服，接着飞速般洗漱完毕坐到桌子前。
　　在这期间，小姨只是将馒头撕成馒头片浸到南瓜粥里面，抬头就看到一个脸上还有未擦干水渍的少女，喘着气，坐在她对面。
　　少女有着和姐姐一样的眼眸，全身上下也就眼睛长得像姐姐了。她看上去有点瘦，这是小姨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着夏亦如。她和外面那些活泼恣意的少女不一样，那些少女要么像花一样，甜美可人；要么就像风一样，来去自如；她倒像草，野蛮生长，却又执拗顽强。
　　夏亦如抹了一把脸，将馒头猛吃一大口，好不容易等馒头咽下去。小姨就收拾好自己的碗筷，掏出镜子，仔细的给自己补好口红。夏亦如边看着小姨补妆，边不停的拿着碗喝着粥。
　　“大功告成，走吧！我好了。”说完这话，小姨起身将搁在椅子上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随即朝门口走去。她仿佛没看到夏亦如祈求的眼神，自顾自地往前走。
　　夏亦如看到小姨如此，只好作罢。叼着馒头，跟在小姨身后，歪歪斜斜的马尾在身影后面甩啊甩。
　　夏日早上的太阳虽然还不是够大，时不时有阵阵微风拂过，但还是有点闷热。闷热的天气，就会让人的内心烦躁不耐。
　　“小姨，我们怎么过去，坐公交车吗？我知道往哪走？”夏亦如正绑好鞋带，正抽出手给自己重新扎辫子，看到小姨往另外的方向走去，急忙伸出手想把小姨拽到正确方向。
　　可小姨突然的停止步伐，倒是要夏亦如差点撞到身上，正想对着小姨吐槽时，才发现小姨面前来了一辆小车。
　　“我打好车了，还不上来。”小姨将车门拉开，一屁股坐了进去，手握着把手，有着想要关闭的动作。
　　“来了来了。”夏亦如的声音高涨了不少，这是这几天以来，最让自己激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