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三十四章 ...
-
天蒙蒙亮时,景言听到客厅传来了走动的声音,过了会儿,又是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他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打开房门,就见阮时玉赤着脚,脚边是摔碎的马克杯。
阮时玉的眼睛又红又肿,鼻头也是红的,不太清醒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往景言这边走。眼瞅着就要踩到杯子碎片了,景言忙跑过去把人抱起来。
“一大早你想见血吗?”景言把人放到沙发上,拿来扫把把碎片扫进垃圾桶。
阮时玉这才醒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没睡好,人是懵的。”
“仅仅是没睡好吗?”景言抬起阮时玉的脸,拇指指腹划过他的眼角,“先去洗个脸吧。”
阮时玉尴尬地蜷了蜷脚趾,小声说:“地板有点凉。”
“原来你知道地板凉,”景言摊开手,“要我抱你去洗漱吗?”
阮时玉盘腿坐着,说:“帮我把拖鞋拿过来吧,谢谢。”
景言去到阮时玉的房间,摸了摸床,被窝冰凉,看来人已起来有一阵了。他把拖鞋拿到沙发边,单膝跪下,捏住了阮时玉的脚踝。
他像是给灰姑娘穿水晶鞋的王子,把拖鞋套在了阮时玉的脚上。与王子不同的是,他把阮时玉的裤脚往上捋了捋,在脚踝处摩挲,丈量了一番粗细。
“景言……”阮时玉挣了下,说,“痒。”
景言这才松开阮时玉的脚,装作无事人般,说:“穿好了。”
阮时玉踩着拖鞋去了洗浴间,用冷水洗了个脸。
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他狼狈不已,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景言肯定看出来了,他想。但他什么也没问我。
再回到客厅时桌子上摆着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厨房亮着灯,透过窗户能看到景言在煎蛋。
那个人也给他做过煎蛋,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在餐桌边等着吃。
不知是因为临近那个人的忌日,还是因为那一天景言点出了他们实际的关系,他最近总是想起许文昊,想到夜不能寐,失声痛哭。
他不能跟景言同处一室,他不想暴露他的软弱,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的哭泣,他的脆弱,他的彷徨,到底是摆在了景言面前。
“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阮时玉说,“上午出门,下午回来。”
景言没有问需不需要我送你,只点头说“好”。
*
扫墓时天气总是很糟糕,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搞得阮时玉心情更差了。
他买了一大束花,自己开车去了墓地,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向墓碑。
离墓碑每近一步,他的心就更沉一分,到达墓碑时,他的泪水已和雨水融为一体。
五年了,他依然无法释怀。
许文昊是他表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应该说是好过了头。
他记得有一段时间许文昊故意疏远他,可维持了没多久,对方又回到了他身边。那时他没有名气,通告少得可怜,写的歌无人问津,一个月下来赚生活费都够呛,许文昊就大包大揽地承担了他生活中的一切所需,让他能够埋头做音乐。等他事业有点起色了,许文昊又像个助理那样为他处理琐事,应对工作中的麻烦。
他太依赖许文昊了,依赖到他一度觉得要是没有许文昊他就活不下去。
当然,事实证明,没有了许文昊他还是活下来了。
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当时死的人不是我呢?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次,越想越伤心。可伤心有什么用呢,他记挂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伞掉落在地,阮时玉蹲下-身,捂着脸嚎啕大哭。
*
景言望着窗外的大雨出神,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自阮时玉出门后他就颇心神不宁,心里弥漫着某种复杂的难以纾解的情绪,有点酸涩,有点苦闷,有点烦躁。
他会和那个死人说什么呢?会提到我吗?
景言在心里用“死人”这个词指代许文昊,这十分不礼貌,对死者很不尊重,但他控制不住。
他一想到阮时玉冒着这样的天气也要去看一块冰冷的墓碑就气不顺,但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对方。他只是一个租赁男友,试问哪个乙方还能教甲方做事了?再说撇开这层虚假的恋爱关系,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而那座坟墓里躺着的,是阮时玉心心念念的人。
雨越下越大,半点没有停的意思。
景言给阮时玉打电话,显示已关机。他拿起玄关的伞,夺门而出,可当电梯抵达所在楼层,他又退了回去。
许文昊埋葬的墓地他早就调查清楚,要找到阮时玉不是一件难事。可他找过去能做什么呢?强硬地把人带回家吗?怕是会弄巧成拙吧。
阮时玉会质问他为什么能找到许文昊的墓,又从哪里知道了许文昊的事,他总不能直白地跟对方说“我查了你的过去”,这会让阮时玉提防他、厌恶他,一气之下没准就提前接解除合约了,他可不想让事情变成这个走向。
于是他又按捺住心焦,继续在家里等。
期间他接到游娜和郑简石的电话,祝他生日快乐,他草草应付后就把电话挂了,不断打开关闭通讯录,手指在阮时玉的名字上晃来晃去,烦得想摔手机,
冬天本就黑得早,再加上下雨,才下午天色就黑得像是夜晚。
景言等不下去了,又给阮时玉打电话,这次总算不是关机,嘟嘟了几声,却是没人接。
【你返程了吗?】
景言给阮时玉发消息。
【天太黑了,开车注意安全。】
【不要淋雨。】
消息石沉大海,无人回复。
又不接电话,又不回消息,景言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但他安慰自己阮时玉应该是在开车,大雨天开车哪里还有空闲去看手机。想到此,他不再联系对方,生怕反而造成了麻烦。
时间越来越晚,他的自我安慰不起作用了,在屋子里转圈圈。
“叮玲玲~”
手机铃声在耳边炸开,来电人是阮时玉。
他飞快接通电话,说:“你在回家的路上了吗?”
“嗯,”阮时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这里出了点小麻烦,回去得应该会比较晚。”
“什么麻烦?”
“我出车祸了。”
景言握着手机的手倏然攒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
车祸并不严重,是一起追尾事故。
雨天轮胎打滑,等红绿灯时阮时玉后方的车主踩刹车慢了一拍,车头亲上了车屁-股,撞坏了尾灯。
一般明星遇到这种事都是丢给助理来处理,但小K今日放假,阮时玉不想打扰他,再说他穿得严实,暂时也没被人认出来,就和另一个车主一起等警察和保险公司到场。
另一个车主是个年轻男孩,才拿驾照不久,一个劲儿跟阮时玉道歉。
阮时玉撑着伞,戴着帽子和口罩,他有些微微发抖,等张粤轩说了好多次“对不起”后,他才慢吞吞地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我第一次开车没想到就出事了,”张粤轩苦恼地说,“回去要被我爸给骂死,幸亏你没受伤。”
阮时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眼张粤轩,没说话,心里却在想第一次开车就在这种暴雨天气某种程度上也挺厉害。
张粤轩干笑,说:“我晚上有个聚会,想开车去跟哥们儿炫耀下我有车了,哈哈。”
阮时玉:……
张粤轩:“我加个你的微信吧,要是后续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阮时玉:“不用了。”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呢,”张粤轩凑近阮时玉,盯着他看,“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阮时玉别过头,说:“我大众脸。”
张粤轩哈哈大笑:“小哥哥,虽然你只露了半张脸但我敢肯定你不是大众脸!”
阮时玉:……
阮时玉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没辙,只好装哑巴不再吭声。
等交警和保险公司到了,双方协商完毕,阮时玉就想走人,张粤轩后知后觉地大喊:“我想起来了!你是阮时玉对不对,唱歌的那个!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这一嗓子,附近的行人全都看过来了,大家也不顾还在下雨,都站在路边拿起手机开始拍。远一点的人见这边的人群往一个方向涌来,也跟着跑过来看热闹。
“哇!这是阮时玉吗?真人比电视里还瘦。”
“真的是明星吗?口罩脱下来看看嘛。”
“天啊啊啊我什么运气啊碰到阮时玉了!”
……
围观群众有认识阮时玉的,也有不认识的,但不管认不认识全都朝他靠近。他想回到车上,但林粤轩毫不见外地拽着他,人群的包围圈又越来越小,他根本上不去车,连交警都一脸好奇地看他,还小声问他说能不能签个名。
今天对阮时玉来说本就特别难熬,回家路上遇到车祸更让他心情DOWN到谷底,他的指尖到现在都还冰凉着,实在没有心力应付围观群众了。但他也不可能上车直接踩油门把人给撞飞,也就在脑海里想想。
大家都撑着伞,伞和伞相撞,雨水顺着伞沿滴到他头上身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在墓园淋了雨,衣服本就半湿,好在外套够厚雨水没有浸进去,但穿到身上也不暖和。
阮时玉想大吼让这些人都滚开,可他一张口却觉喉咙火辣辣的,被口罩罩着的脸也热乎乎的,和他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人群越围越紧他快要呼吸不过来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继而搂住他的肩膀,他受惊地抬头,而后又安下了心,任由这个人护着他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