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全文存稿中）》云落归卿

3、残魂碎魄冥花寄（3）

　　　“刚刚那两只鬼，很厉害吗?”晏川跟着阿青又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小路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处较荒凉的住处。“那可是五大鬼王其二啊!寻常小鬼哪怕碰到他们其中的一位都要吓得再死好几次，你刚刚可是直接碰上了两位!”阿青拍着胸脯碎碎念着，好像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鬼王我知道，是众鬼的首领吧，不过他们又不可能在地府随便杀鬼，怕什么？”晏川不以为然，盘算着总归还是阎罗主最大。

　　“怎么不能?就算是阎罗主，也不会管他们这些事的，你可知这五大鬼王都是什么来历?”阿青小声道。“不知道，你说说看?”晏川来了兴趣，眨着一双睫毛纤长的杏眼直盯着他，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

　　被晏川这么看得有些面红耳赤，阿青才清了清嗓子，勉勉强强道：“传闻五大鬼王为阎罗主心腹，按能力从一至五排列；地府里鬼王无数，可想占上这五大鬼王的位置，只有杀了上一任鬼王才可继承他的位置，改为自己的名号。鬼王之间也可起战，获胜者便晋升位置。”

　　晏川倒没想到有这么个说法，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阿青这才面露骄傲：“我来这里时间不长，但是喜好听一些传闻，记得比较清楚罢了。”

　　“那你可知如今这五大鬼王分别是谁吗？”

　　阿青连忙捂上他的嘴，四处看看：“可不敢大声说!”见晏川又是一副盯着他不罢休的样子，阿青这才认命道：“算了算了!我也就和你破例一次。如今的五大鬼王，第一位为擎天鬼王，第二位为离祭鬼王，第三位为桀允鬼王，第四位为阑泽鬼王，第五位为如目鬼王，你可记清楚了?刚刚我们遇到的就是第三位和第五位鬼王。”

　　晏川听到有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时，才松一口气，笑着拍拍他的肩：“记得了，谢谢你啊阿青!”阿青这才拉上他，朝着屋内走去。

　　鬼王殿。

　　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人，坐在第四把狐茸座上的一位身着墨蓝色长衣的少年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碗：“桀允、如目，你们来得越发迟了，连离祭都到了你们还没到。”

　　桀允鬼王把扇一收，坐到第三把焦漆座上，面上笑颜如花：“今日碰到了一有趣花妖，耽搁了些时辰，阑泽，你可是怨我们了?”

　　如目鬼王冷哼一声：“晚了又怎样?倒是谁也比不了你个海鬼分身来得快。”

　　阑泽鬼王略显青灰色的脸庞上泛起怒气，桀允鬼王又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纵容着和自己交好的如目鬼王出言不逊。待他们又要展开新一轮的唇枪舌战时，坐在第二把血河座上的人狠狠一掌拍向座头，三柄鬼气化作的利刃便瞬时刺到三位鬼王面前不足一寸处。

　　“述职。”片刻的安静后，他一个响指，利刃霎时烟消云散，三位鬼王如僵般缓慢点头，挨个述职起来。

　　“哎，可算述完职了!这每月必来述职一次的破规矩什么时候能改啊!”如目鬼王磕磕巴巴地背完自己所属领地的所有事项之后，抱怨道。“你觉得烦就去找擎天更改啊?或者有本事直接去找阎罗主，让他给你做主，倒也不必和我们一起来给离祭述职。”阑泽鬼王逮着机会便要报刚刚被噎之仇，“倒是很久没见到擎天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修炼到了什么境界。”

　　桀允鬼王摇开扇子：“擎天是你我能议论的?那可是第一鬼王!阎罗主宝贝得紧，不比你我天天四处跑腿，连离祭都要接着这述职的苦差事。”

　　下一秒，阑泽鬼王忽然尖叫了一声，从他的狐茸座上弹了起来，慌忙拍灭屁股上的火焰，同时其他两把宝座也依次燃烧起来。正当三位鬼王目瞪口呆之时，纵火者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宝座上走下，拍拍手：“嘴不想要，可以缝上。”

　　如目鬼王看不惯这般做派，忍耐不住想要发作质问，桀允鬼王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然后平复心绪道：“离祭，话说多了是我们不好，但各自鬼王的宝座，可不是你一人说毁就毁的，你可知我们重塑宝座要费多少时日和鬼气?”

　　“如果嫌麻烦不想修，本王可以杀了你们。”他冷笑道，“虽然杀了你们并不能让我晋升到第一鬼王，但是换一批老实听话的新鬼王上来，倒也不错。”

　　“好好想清楚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天天敢把本王的名号挂在嘴边。”

　　看着人大步离开了鬼王殿，再看看各自已经被那赤焰烧成残渣的宝座，如目鬼王睚眦欲裂：“不就是第二鬼王吗？唤他名号又怎的?不然唤他本名啊？这般狂傲小心哪天魂飞魄散，永无轮回!”阑泽鬼王已经抱着自己的狐茸残渣嚎啕大哭起来：“我的狐茸啊!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上万年的白狐狐茸有多难收集?如目!你他妈的没事多说什么屁话!?”

　　桀允鬼王有些头疼，又拦下了暴跳如雷的如目鬼王：“他的本名自不可唤，但多说便是错，今日也算长个记性。离祭能对你我施压，那是他有让你我无法反抗的能力。”闻言，如目鬼王一愣，阑泽鬼王也停下了嚎哭，呆呆地看向他。

　　“在这地府里，能让你说话做事的是你的本事，你的本事有多大，你就能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的样的事。”桀允鬼王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眼神浮上了不明的情绪。

　　阿青刚刚给晏川找来一身不显眼的寻常鬼役穿的黑色短袍，换下了那身纯白的长袍，晏川明显松快许多。“这身长袍我替你先收好，毕竟是阎罗主赐给你的，可不能损坏。”阿青小心翼翼地叠好，珍藏般放到了他屋里那个还算完好的衣柜里。

　　“以后你就跟我暂住吧，如果你找到了合适的差事和住处再搬也不迟。”阿青道，顺便给晏川了一把自己房屋的钥匙。

　　“你现在打算干什么？今日我轮休，可以陪你去打听打听。”阿青问道。晏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倒是有，但是此事我只和你说，可千万不能外传。”

　　“何事?我定不会告诉他人!”阿青兴奋道。

　　“我!要!去!见!离!祭!鬼!王!”晏川异常坚定地说道。

　　屋内寂静了一刹，尔后阿青拼命地摇晃他的肩膀：“你疯了啊?!你去见他干什么?不要命了吗？!?!?!”晏川被他摇晃得头晕，用力挣脱，疑惑道：“我不是连桀允鬼王和如目鬼王都见过了吗？怎么离祭鬼王就不能见?”

　　“哎呀...离祭鬼王和他们不一样!而且也不住在地府里。”阿青连忙道，“除了阎罗主、其他四位鬼王和他的手下，哪只鬼敢近他的身，便会被立刻打散魂魄，直接魂飞魄散啊!转世都不成!我亲眼见过一次的!”

　　听到这些，晏川愣了一下，咽了下唾沫道：“...为什么?”阿青见他有些怕，赶紧继续灌输思想：“因为他不会给任何鬼杀他的机会，就算没有鬼有能力威胁到他，他也不喜欢让我们靠近。”

　　晏川心里有些打退堂鼓，但是根据自己听到的声音，和仅仅对视的那一眼，哪怕素不相识，可那是他化形以来看见的第一眼，有这份缘分，晏川是一定要去认识认识的。

　　“没关系!你不也说了吗？他不喜欢你们鬼靠近，但是我不是鬼啊，我是花妖。”晏川把放在口袋里的饿死鬼鬼元还给阿青，“这个还给你，我自己去去就回。”说罢便迅速拉开屋门向外跑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阿青想拦也拦不住，只好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晏川跑着跑着就感觉自己的全身协调不少，妖的优势也体现出来，脚步十分轻盈，落地时几乎听不见响声。知道了那离祭鬼王不住在地府，随便抓了一个鬼魂问了地府大门的位置，便一溜烟直奔而去。

　　“何鬼妄出地府?”地府大门的两名鬼将一人执一长矛，拦住他凶神恶煞地道。晏川也不急，拿出刚刚和两位鬼王争辩的气势来：“我乃阎罗主殿内彼岸花妖。”闻言，两只鬼将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确定无误，恭敬道：“参见尊下!”

　　晏川心想这招还真挺好用：“起来吧，你们可知离祭鬼王所居何处?”不料两名鬼将顿时表情大变，纷纷低头不语，任凭晏川怎么询问都无动于衷。“不告诉我也罢，我自己去寻!”晏川有些生气，忿忿不平地抬步，往地府大门外走去。

　　半刻后，阿青急匆匆地赶到地府大门处，显然是打听到晏川的去向：“二位可曾见过一彼岸花妖路过此地?”两名鬼将当他毛头小鬼，根本不予理睬，阿青没法子，右手化了个还魂咒；原本矮小的身材竟慢慢长高成了少年状，青面也更青了些，一袭黑色短袍被墨蓝色长衣替代。

　　“参...参见阑泽鬼王!”两名鬼将没想到眼前这青面小鬼竟是阑泽鬼王的一个本体分身!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心里哀嚎今日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一会见到一位数十万年不遇的彼岸花妖，一会又见到一位鬼王!

　　“起身回话，可曾见过一彼岸花妖路过此地?”阑泽鬼王冷着脸，少年身形却散发出凛凛威严。“回鬼王，见过。”一鬼将颤抖着开口，顺便指了指大门外，“已从大门出去，看着似乎应该到了三界交汇处。”

　　阑泽鬼王有些犯难地看了一眼地府之外的黄泉路，没想到这花妖竟真敢跑出去，也不知是真的去寻离祭鬼王，还是想借此离开地府。他冷哼一声，转身间消失在原地。

　　经路上偶遇的一佝偻鬼魂指路，晏川顺着黄泉路一道直走，倒是看见不少盛放在道路两旁的彼岸花丛，灵力却十分低微，与他比之不及，但也好生亲切。绕过鬼魂必经的奈何桥和忘川河，晏川径直奔向天、人、冥三界交汇之处，到了眼前却瞅着两条路纠结起来。

　　如是鬼王，那必不可能在天庭居住。晏川眼珠骨碌碌地转，借着路上听来的鬼话思索着，尔后一脚踏入了通往人界的道路。不知意识模糊了多久，待眼前纷乱繁杂的光影平复后，一抹阳光倾泻而下，直直照射着躺在花丛中的晏川。

　　起身，晏川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野花开满了方圆几里的奇妙地界，与地府只有彼岸花的不同，这里的花种类繁多、颜色鲜艳，如天神铺在人间的花道，范围之广、数量之多，体型之大，一时竟教他看花了眼。“这就是人界吗？”晏川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四处观望着。

　　脑中忽的有一些场景迅速闪过，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捧着一簇花站在千奇百艳的众花丛中，温婉而祥和，脑海中忽闪忽明的景象只让晏川看清那束花的颜色。

　　是黄白相间。

　　晏川眼前一黑，将将站立，不时神智又清明起来。“既然已经到这了，不如寻寻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样的场景，但眼下更重要的事是找到离祭鬼王，于是抖了抖身上那件鬼役穿的黑色短袍，拨开周围齐腰的花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因不大适应人界土地的时而稀松时而坚硬，直走到日头高挂，晏川才走出那片野花海。他感受到阳光毫不留情的直射，虽为妖身，但彼岸花花性至阴，只晒了一会晏川就觉得浑身上下瘙痒难耐，背后似乎要有什么伸展出来。他连忙跑到一处树荫下，背后蠢蠢欲出的花瓣本体才得以压制。

　　在树荫下歇息够了，晏川扔掉刚刚随手折的一截花枝，正抬眼准备找寻继续行走的方向时，突然看到刚刚走出来的野花丛中兀的站立着一人。

　　晏川的心脏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微微眯起眼睛，朝着那全身都浸润在刺目日光下的身影瞧去 。

　　是一抹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