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合相》天龙李建

29、终日浸染酒色之中

　　巡司国有位副部长，叫柳浪，很会喝酒，人送外号“柳千杯”。而卡斯帕罗夫也是公认的能喝，从来没有遇上对手。于是，总统经常吹嘘自己酒量无敌，大家也都奉承。他偶然听到属下说，一个叫柳浪的酒量很好，甚至可能比总统还要好呢。他就起了好胜之心，叫来柳浪，要比试酒量。正月初八这天，柳浪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总统在散会之后为啥还留下自己？”柳浪纳闷，等了好久，一直到了晚上，才有秘书带着他来到了一座华宅。里面灯火辉煌，中间长长一个桌案，满是酒菜，总统端坐正中，满脸微笑。他说：“柳副部长，听说你酒量无敌啊......”柳浪心一下子“咯噔”就提到嗓子眼，赶紧解释说：“老大，属下不擅饮酒……”卡斯帕罗夫哈哈大笑，安慰道：“你不必多心，今晚只是喝酒，别无他事。”
　　总统一再叫柳浪放轻松，不必在意什么上下级规矩，今晚只是要比试酒量。柳浪终于明白过来，可是面前可不是一般酒友，又怎么可能真正放松？总统让人用大杯，然后想试试柳浪到底能喝多少？两个人都喝了四大杯五粮液，柳浪就起身，请总统把大杯换了，说自己实在受不了啦。其实，柳浪还能喝好几大杯呢，只是看看总统有几分醉意了，他心里嘀咕：“万一总统比自己先倒下，会不会忌恨自己呢？宁愿让总统以为自己酒量不如他吧。”总统高兴了，说：“柳浪，你这就不行啦？”带着几分醉意又说：“对了，为什么人们都叫我为‘老大’呢？”柳浪满头的汗都下来了，人人都这么说，自己也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总统还认真了，他心想：“是随口一问呢？还是刻意刁难？”
　　幸亏柳浪身为副部长，能喝酒也爱读书，当年自己看书时刚好看到前人有类似记载，几秒钟的搜索加载后，他回答：“我依稀记得一篇古文，里面有‘三皇老天下，五帝大天下’的句子，因为总统您兼有三皇五帝的德行，因此叫做老大。”卡斯帕罗夫一听高兴了，心想；“这柳浪还不错啊，平时开会总坐在后排，也从来没注意过他。没想到这人酒量还算可以，才学也不错。才子世上多有，可是能喝酒又有才，而且还能讲这么舒心的话的干部就不多见了。”总统一高兴又喝了一杯，说：“我们之间，真可以说是上下相得、千载难得的际遇啊。”
　　柳浪立刻弯腰，说：“属下唯有忠孝一生，回报老大。”老大可以说欣赏你、看重你，可以说我们相逢是缘分际遇，可是做属下的不能不感恩，不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知道天上地下。老大永远是老大，属下永远是属下。看到柳浪这番姿态，总统有些乐了，又有些没劲了。做“老大”的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对手，更别说真正的朋友了。寂寞啊，可是好好把寂寞收藏起来吧！他心知肚明：“柳浪假装比不过自己，自己也假装很欣赏柳浪，这样才符合双方的身份，以此类推，才能够天下太平。”
　　是年夏天，卡斯帕罗夫在京城的总统府里接到许多关于蝗灾的报告，称全国许多地方出现严重蝗灾，来势凶猛，危害极大。当时，总统正在迷恋外星神秘力量之说，他相信神秘力量会来消灭蝗灾。许多官员看出了总统的心思，就开始扮演“大忽悠”的角色，投其所好，纷纷对总统说：“国家不必忙着灭蝗，神秘力量会来帮忙的。”这些领导干部就是想利用这场蝗灾来讨好总统。在送到京城的报告中，有的说，蝗虫都害怕总统的神威，纷纷自杀了，遍地都是蝗虫尸体；有的说，蝗虫改变了口味，天天只喝水，不吃庄稼了；有的说，蝗虫在天空飞行时，忽然遭遇到一股神奇的力量，自己死了，这是神秘力量在帮助消灭蝗虫；更让总统精神振奋的是，地方官员的报告中说，蝗虫们害怕总统，它们选择到风景秀丽的硒山湖里集体自杀。
　　总统看到这些报告，非常高兴。不过，他毕竟是个聪明的总统，就派几个秘书出去调研蝗灾的实际情况。秘书们也想讨好总统，他们出去随便看了看，尽管见到的蝗灾非常严重，回来却说：“那些蝗虫的确在不断自杀，这都是总统的神威所致。卡斯帕罗夫听了秘书的汇报，居然以为自己的神威真的能消灭蝗灾，激动得很。几天后，总统和几位官员坐在总统府里商议国是，忽见无数蝗虫黑压压地从天上飞了过来，有一些蝗虫甚至直接飞入了总统办公室，卡斯帕罗夫看到此种情景，不禁脸色发白。温泉城郊附近也闹起了蝗灾，而且越来越严重，郊外的庄稼被吃得七零八落。
　　总统这时似乎清醒了许多，他心急如焚，开始强调人工灭蝗。然而，由于错过了灭蝗的最佳时机，灭蝗的效果很不理想。这天，总统正在吃午饭，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他扔下筷子，连忙跑出去，抬头一看，无数蝗虫从总统府的上空飞过。他默默地看着，脸色非常难看。随后，总统派出专门负责灭蝗的专班，下决心要彻底消灭蝗虫，并派出专班工作组奔赴灾区，救济受灾的百姓。蝗灾过后，总统开始反思这件事情，他对自己迷恋神秘力量的做法非常自责，同时，对于那些编造谎言隐瞒蝗灾实情的“大忽悠”官员，深恶痛绝。于是，总统实行了领导干部问责制度，罢免贬黜了一批蒙蔽他的“大忽悠”官员，他身边的秘书也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严处。
　　卡斯帕罗夫反思：“是什么魔力能动员起全国这么多的各阶层精英人士，导演这令人深感可笑又可悲的荒诞闹剧呢？其中有多少人在不同程度的参与作假？多少人明知有假，却依然崇信有加，痴狂不已？为什么此类‘行为艺术’现象有如此之感召力，而在莫比乌斯历史上能长演不衰、雷同再现？”
　　在第二次统一莫比乌斯以前，卡斯帕罗夫基本上实行的是“霸王道杂之”的统治方略。之后，他开始一反前制、自己定的法规，推崇自地球上传播而来的儒家文化，纯任德教，治国完全以经学为指导，选官用人完全用儒家标准。为什么卡斯帕罗夫摒弃主张严刑峻法的“霸术”，而改用“以柔治国”、强调“教化”的儒术呢？总统“纯任德教”，除了他自身具有的经学修养外，更重要的是有其深刻的社会原因，即巡司国的土地兼并日趋加剧，农民纷纷破产，有的沦为佃客和奴隶，有的接受政府借田，成为借田农民，即国家佃农，有的成为流民，而这些人原来所承担的税负，又都转嫁给自耕农、工匠、商贾身上。再加上政治腐败，官吏贪婪，天灾频繁，各地不断爆发反抗卡斯帕罗夫统治的斗争。所以，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统治者只好放弃“霸术”，纯任德教，以期缓和社会矛盾。这种方略的改变，是由清津提出、卡斯帕罗夫同意并加以实施的。在实行“洗脑统治”的儒术方面，总统采取了如下的措施：一是尊崇儒学，即采取尊奉地球人孔子的措施。尊崇帝师的社会效应，必然导致人心向儒，这自然大大提高了儒家文化的社会地位；二是以儒家标准选官用人。大幅度增加全国儒学博士生数量，激增至两万名。对这些博士生，每年按地区分甲、乙、丙三类试卷考试，考试合格者，即可授以相应的官职。因此，巡司国的社会上开始流传这样的话：“遗子千金，不如一经。”可见，读儒经升官发财，已成为寻常百姓的主要途径。在总统用儒方针的指引下，各级干部以经学相矜持，儒生布满政府部门上下，他们或位至副总理，或为地方大员。而大批儒生进入政界后，又必然会把儒家理念施之于政事。
　　由于利益的诱惑，传授、研习儒家经学，重文轻理工和科技，开始成为莫比乌斯社会的普遍现象，外来的经学在莫比乌斯昌盛起来。各地政府规定：当地户口学生，凡有考上复旦大学或北清大学的，按100万元/人重奖给该生所读学校。烧烤网红打卡地丰镇出台政策：凡复旦大学或北清大学的学生来丰镇吃烧烤，一律免费！总统认为，正是由于以儒家仁义之道为治国指导思想，才使得长期动荡的社会又暂时平静下来。由此也决定了许多人读经即为考公务员、做官，因而在入仕以后，往往不是尽忠守职而只图保持官位，或“向上爬”，或尸位素餐而已。能治者不能为官，为官者不能为治，梦想与现实截然殊途，这不能不影响到各级政权的效能，给社会带来了严重的消极影响。
　　是年正月，清津的最爱智贤因病逝世，老婆在临死前，哽咽着对他说：“我死非天命。是其他佳丽得不到你的宠爱，妒忌诅咒我，活活要了我的命！”清津对此居然相信，因而悲愤成疾，闷闷不乐，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拉蒂尼娜对此焦虑不安，赶快报告给总统。总统听说儿子迁怨于众人，也不好强拗其意，为了使儿子重新振作起来，便让拉蒂尼娜挑选一些可令儿子欢娱的美女，以顺畅儿子之心。拉蒂尼娜左挑右选，找了六位刚入职的女官，排成一行，让清津自择中意之人。这时的清津还沉湎于对智贤的哀思愁想中，瞧也不瞧面前这几位姑娘，他又不耐烦拉蒂尼娜的一再催促，只想赶快应付了事，把手一挥说：“这里边有一个人还可以吧。”
　　这时，有位叫朵朵的姑娘，站得离清津最近，又穿着与别人不同的青色工作装。拉蒂尼娜以为清津看上的就是她，就把这位“幸运儿”送入清津府邸。也许是清津多时未与女人接触，现在偶然见到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含嗔带娇地向他走来，不免触动情欲，便是一夜风流。从此，清津像变了个人，终日浸染酒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