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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泪 ...

  •   玉释·颢穹武笑着叹了口气,从神座上站起来,走到冽青云跟前,两手把冽青云扶起来。

      “这么大的雨,你走到檐廊底下再收结界谁又会说你一句?”玉释·颢穹武说着,把手放到冽青云湿漉漉的头顶,从掌心里释出魂力,蒸干了冽青云浑身上下的雨水。

      冽青云垂着眼皮说了句“多谢神尊”。

      换了别的神子、神女,能让他亲自动手弄干身上的雨水,早受宠若惊,跪地磕头致谢了。这臭小子却只是用这种生疏至极的口气随便道了声谢!

      一片舐犊之心,得到的却是这种不知好歹,不合时宜的反馈,玉释·颢穹武差点露出苦笑。

      好在他早就习惯冽青云这套明里恭顺,暗里挑衅的把戏,已经彻底免疫,懒得计较了。

      “你该说‘谢谢老爸’!真是个不得人疼的家伙。”他说着,半开玩笑半惩戒地揪住冽青云的头发用力一拧。

      冽青云抬起眼皮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的桀骜不驯却让他瞬间愣神。

      这双俊目中毫不掩饰的轻蔑、挑衅,让他再次注意到这小子的脸孔有多么像自己,而眉宇间的傲岸、自恃却又多么像那个让他把“爱”铸成杀戮利器的人!

      意识到这点,即便是胎藏时轮现如今的实际操控者也不能不叹冷气啊。

      玉释·颢穹武叹了口气,松开手,揉乱了冽青云的头发。

      再过四百二十七年,等这小子一千岁的时候,头发就会全部变白,脸却还跟现在一样,跟他一样。到那时候,他们父子俩肯定会更像。

      玉释·颢穹武忍住叹第二口气的冲动,挥退侍奉左右的一众仆从,自己走到角落的酒柜前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吟雪酿”和两个酒杯。

      他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说:“这该死的雨下得人心烦。你什么时候见空行慧海下过这种连天雨?”

      “这雨下的是有些奇怪。”冽青云说。

      “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次冽青云没接茬。

      玉释·颢穹武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微微偏着头,正用费解的目光盯着这边。

      玉释·颢穹武笑了一下,“是善化天柱底下作妖。”

      “这暴雨是那位……?!”

      “你老不回来所以不知道,这雨现在隔三差五就来一场,不下上三天三夜不会停。这么多水,大光明海的海平面不但不升高,还在逐年下降,六度妙湛更是早就干成烂泥塘了。”玉释·颢穹武端着两杯酒折回来,递了一杯给冽青云,“你觉得我们还能压他多久?”

      冽青云接过酒杯,瞥着杯子里比晨露更晶莹透明的液体。看不出是在琢磨酒好不好喝,还是在琢磨玉释·颢穹武的问题。

      “喝点儿驱驱寒吧。” 玉释·颢穹武举杯跟冽青云碰了一下,“这是吟雪酿。你绝对没喝过。”

      冽青云抬起眼睛看着他,用眼神问:这酒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笑着说:“你先尝尝。”

      臭小子老实听话,乖乖喝了一口,垂下眼睛似乎在品尝酒的味道。

      “怎么样?”他问。

      “有淡淡的梅花香,又带点酸,像是梅子香。入口有清冽的寒气,像吹过竹林的雪风。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却暖烘烘的。”臭小子说。

      “你做菜手艺一流,品酒也是行家。”玉释·颢穹武笑着拍拍冽青云的肩膀,“这些都是阿琉的遗传。”

      听见“阿琉”两个字,冽青云身子一震,直视着他。

      他笑了一下,“这酒是阿琉当年亲手酿的,我从来不给人喝。酒窖里已经没剩多少了。”

      冽青云别开视线不再看他,也不接茬。

      “吟雪酿喝再多也不会让你烂醉,只会微醺,让你觉得暖洋洋的,就像阿琉……”

      “您急着找我来什么事?”臭小子竟敢打断他!

      恼火只是一闪而逝的情绪,玉释·颢穹武抿了口吟雪酿,慢慢咽掉才说:“既然知道我着急,也答应我会立刻过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叫你过来好像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有人把我告了,给我扣的还是‘违制建军,意图谋反’这种大帽子,我觉得还是先公后私,去四众议事会把事情说清楚再来智上法林宫比较好。免得人家再给我扣顶‘仗着嗣神身份,藐视四众议事会’的帽子。”

      玉释·颢穹武咋了下舌,笑着摇摇头,“虽然怎么听都像是借口……不过,你这从来不肯喊‘父亲’的家伙竟然把我召见这事看成‘私事’,我怎么好意思再跟你计较呢,儿子?”

      “您找我什么事?”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漫天豪雨。”玉释·颢穹武跟冽青云碰碰杯,示意他喝酒。

      冽青云喝了一口,“您想怎么解决?”

      “当然是从根本上解决咯。”

      “想在不伤及善化天柱的情况下消灭‘根本’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是不可能,有了苍日阳炎就不一样了。”玉释·颢穹武说。

      冽青云目光一寒,看着他不说话。

      “冽,你觉得苍日阳炎最大的好处是什么?”玉释·颢穹武笑着问。

      “你说是什么?”臭小子立刻反问,连敬称都不用了。

      “苍日阳炎最大的好处不是能把世间万物烧得渣都不剩,是它可以随心所欲,收放自如。它可以只烧你想烧的东西,不会伤及无辜。”

      “曜只收回了一部分苍日阳炎,如果您现在就……”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烂俗的道理,身为现任空神的你爹难道会不懂?”

      臭小子不吭声了。

      “你放心,我不会在他收回全部苍日阳炎之前做任何事。”

      “魔族不傻。如果他们刚还给曜一点儿苍日阳炎,眨眼就进了天兆神尊的日月轮,他们绝对不会再拿剩下那些苍日阳炎打水漂,只会想方设法把曜抢回去。到时候,您和我都是竹篮打水!”

      “我知道,儿子。我也不傻。所以我时刻记着我们的约定,希望你也记着。”

      “我当然记着。”

      “那就好。你说‘一部分’,炽云曜现在到底收回了多少魂力?”

      冽青云面无表情,也不回答。

      玉释·颢穹武笑了笑,“一提这事你就像猫一样炸毛。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

      “所有事情都在既定轨道上运行,不过离目的地还远着呢。”

      “好吧。”玉释·颢穹武点点头,“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会耐心……”

      “信守承诺?”臭小子咧嘴一笑,又打断他,“您以前跟父亲约定过什么?您兑现诺言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可这臭小子确实很擅长在他伤口上撒盐。

      玉释·颢穹武耸耸肩,“只有阿琉才配得上‘父亲’这个称谓是吗?”

      臭小子不吱声,表情却默认了。

      “冽,要是认真论起来,当着我的面称呼你的亲长‘父亲’可是蔑视神尊的十逆重罪,比你违制建军严重一百倍。”

      “如果您要降罪,悉听尊便。”冽青云说。

      “我们今天这是‘私事’。”玉释·颢穹武笑着晃了晃酒杯,“儿子跟老子怄气用不着上纲上线。”

      “也无不可。”

      “我不会跟你计较。你心里不痛快不是一天两天,不痛快的理由也情有可原。你爹已经习惯你这恶劣至极的态度了。是,我是没做到跟阿琉约定的事,还做了很多让他不高兴的事——”

      “你害死了他!”

      “没找到尸体!”玉释·颢穹武一巴掌拍在冽青云肩上,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阿琉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找不到尸体我永远不会承认他死了,冽。我都没放弃,你就要放弃了?”

      “这跟放不放弃没关系,没人去了血戾尸林还能活着回来。他第一次能侥幸回来是咬着牙拼了命,是想着你的伤,想着我和军持!尸体?他的尸体已经跟所有死在血戾尸林的人一样,变成血沫了!”

      “他没有变成血沫。”

      “都是因为你的贪婪和野心!”冽青云用力扯掉玉释·颢穹武放在他肩上的手。“我永远忘不了他那天哭着求你放手,别再跟血獠·殁宏悟斗了。他流了那么多眼泪……”

      “我也哭了!生平第一次!现任空神哭啦,冽,流下了眼泪!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如果你真的忘不了,就该记得那天我也哭了!”

      “没错,你也哭了。”臭小子冷笑一下,“父亲的泪是为你、为我们兄弟流的,你的眼泪是为你的野心流的。你是哭了神尊,你用你的眼泪把父亲变成了一滩血沫!”

      “阿琉没有变成血沫。”玉释·颢穹武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要说服冽青云,还说服自己。

      冽青云侧过身喝了口酒,仿佛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了。

      他自己心里也邪火上窜,必须咬牙忍着才不至于冲冽青云大吼。

      每次提到逸君琉进血戾尸林给他找裂冰唐草一去不返这事,他们父子三个就要大吵特吵,军持甚至会跟他动手。

      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冽,你以为我不后悔吗?”玉释·颢穹武说,“当初让阿琉第二次进血戾尸林,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你逼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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