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心狩》暮左

23、23. 风的伞（二）

　　连日的大雨。

　　万物在磅礴的雨声中模糊了界限，灰白的水汽里，道路，树木，与泥土，全都朦胧一片。

　　低沉的心绪浸润了湿凉的空气，拥堵在胸口。步履落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泥印。

　　森野穿着防雨的连帽斗篷，与队伍一同行进。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头发贴在了额头上，黏腻得让人有些心烦。为了避免视野在雨水中受阻，森野关闭了盾。没有了它的保护，行色匆匆的她不免显出了狼狈来。

　　队伍中一共五人，包括两名中忍，三名机动队队员。由于连日的降水，木叶附近山体结构变得十分脆弱。木叶地质监测科对周遭存在风险的区域发出了疏散通知。他们此次任务的内容就是疏散木叶附近的山边村落。

　　本来这种评价C级的任务是落不到机动队头上的，。但眼下大部分中忍以下的战力都为中忍考务所占据，所以在任务指派时不得已动用了他们这些预备役资源。

　　“这次的中忍考试只能算村内考核而已，人员上真的有这么紧张吗？”

　　带队的忍者聊着这次中忍考试的事情，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扫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机动队队员。

　　令人不快地，探询和评估的眼神。

　　“虽然是村内考核，但从严苛程度而言，只怕不会输给多国联考，”另一个中忍试图缓和紧绷的气氛， “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战斗的任务，这样的人员配备也足够了。”

　　哎，哪里都有自我过度膨胀的人。

　　籁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家，并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其他两人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因此都不吭一声。

　　正午前他们抵达了村口。一行人所在之处地势稍高，向下望去，这是个三面环山的村子。

　　“坡下面就是任务地点。”

　　队长开始分配职责。

　　在此之前这里已经发生了一次小型的灾害，没有造成死亡，但有村民因此受了伤。

　　他们职责被分为快速传达和搜集信息的，疏散人员，以及医疗救护三部分。

　　“有什么问题及时通过无线电联络。”确保每个人都已正确领会了自己的职责后，他们进入了村子。

　　雨还在下，世界仿佛在不久之后便会被淹没。天色愈发晦暗，明明才接近中午。

　　村人指引着籁和另一名机动队队员来到了村务大厅。说是大厅，也就是个稍大些的屋子，屋子两边的墙上各点了几盏油灯。厅中的家具和设施都已经被挪到了一旁，腾出的空间用于安置伤患和失去了住所的村民。森野粗略地算了算，大概有二十几个人。这些人有的躺着，有的坐着。眼里的神采被黯淡吞没。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人的气味，无神的眼眸，让她的头脑有些混沌。

　　“是忍者吗！医疗忍者？”

　　籁的腿突然被一个女人抱住了。

　　“快救救我的丈夫！他、他的腿受伤了。”

　　籁取下自己的兜帽。年轻秀丽的面庞让人很难将她与饱经风霜的战士联系在一起。

　　她也确实不是。她甚至没有被赋予带有木叶标志的护额。

　　“……你是？”

　　女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让我看看你丈夫的伤。”

　　伤员的腿被简易处理过了，但是不足以应付这样严重的骨折。籁对他受伤的骨骼做了细胞激发，确认形态合理后，用医疗包中的器械为他另外做了固定。

　　“这位小姐，还有这里！”

　　她与队友回应着村民的求助。

　　光线愈发地暗了下来。

　　这么晚了吗？她心里升起了疑问，长时间在混浊的空气里工作，让脑中的现实感逐渐稀薄了起来。

　　隐隐地像是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但若要是车辆的行驶的声响，这声域也未免过于宽阔了些。

　　是雷声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前突然彻底地暗了下来。

　　当视野完全被黑暗笼罩，森野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是在深夜梦中醒来。

　　但是，求生的本能在光明被剥夺的那刹那间使她张开了“盾”，与自我净化与演练时不同的，那是一面坚固巨大的高能盾，由于能量高度密集，支撑着这片空间的术式在幽暗中发散着蓝色的幽光，但却不足以照亮这个空间，人群因而隐没在沉闷的晦暗里。

　　森野的双手向上托举着虚空，仰头望着弧形的空间顶部，成百上千吨泥石的重力通过无形的连接传导在了她的身上。心脏在她的胸腔中膨胀了起来，她感受到了。它像一个过度饱胀的气球。

　　身体里的血管被血流的压力撑开。根植于她胸口的藤蔓随着莽撞上涌的血流快速地向上攀援。

　　每当她试图触及底线，它就会冒出来提醒她“禁锢”的存在，在往常的训练里，卡卡西更多地教她在体术上下功夫，也是因为木叶并不希望她将森野的查克拉用在研发之外的别处。

　　森守能够修复她的身体，但使用“森守”似乎对她的身体仍然是一种损耗。这里面有微秒的矛盾存在着。

　　“我们……我们被埋起来了。”

　　片刻的寂静后，有人用颤抖的声音阐述了这个不言自明的事实。

　　人群像一锅被放上了炉子的水，慢慢变得嘈杂。

　　“大家保持镇静，这里面还有木叶派来的医护人员，木叶村会让人来增援的。”

　　这里面大约有吏员一类的人物。

　　“那两个人又不是忍者，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这句话刚落地，角落就传来石块崩裂的声响。黑暗中惊呼一片，籁察觉到人群正在往中央靠拢。

　　“稍等。”

　　她尽力保证气息的平稳，一个蓝色的光点从她的双手间诞生，不住旋转着，如同在雪地中滚动的雪球般越变越大，最后成为了一轮淡蓝色的月亮。

　　森野的手上稍稍发力，那轮月亮便升到了弧顶中央，为惊惶的人们带来了虚幻的光明。

　　那轮月亮是一个暂时的能量供应器。这让她能够暂时腾出手来。

　　“大家围绕着这个光源坐在一起吧，伤员的话麻烦互相帮忙一下。”

　　大约是光明给予了他们安定感，一个中年女子带着希望开口问道：

　　“你……你能带我们出去吧。”

　　“有办法的吧？”

　　人们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她。

　　她摇摇头：“目前的最好的方法是取得与外界的联系，等待救援。”

　　“三山，无线电。”

　　“好的。”

　　她刚要挪动步子去搬动伤员。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呵斥道：

　　“你别动！你动了这里塌了怎么办？”

　　籁于是又回到了月亮底下。

　　“像刚才一样！”

　　“？”

　　“你刚才不是举着手吗？就像那样托着上面。”

　　“刚才是在蓄力，现在不用了。”

　　森野解释道。

　　“不管什么用不用的，要是这里塌了，我们都得一起死！”

　　“你别那么凶……”他身旁的中年女子劝诫道。

　　没有听到一个承诺性的答案，村民的脸上渐渐漫开了不满的情绪。议论声越来越激烈。

　　籁的队友看不下去了，护在了她的身前：

　　“支撑着这里的是她，她最清楚如何保持稳定！你不要不讲道理。“

　　机动队员大概有大几十号人，籁一直没能把人认全，只是勉强能混个眼熟。今天上午被分到一起做任务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清秀安静的同伴是个女孩子呢，现在仔细一听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个少年。

　　“我们不讲道理？村子每一年都是付了大钱给木叶的，结果那些大人们就派两个连忍者都不是的小孩子过来糊弄我们，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这大约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态度冷漠疏离的原因，因为他们看着年少，不像是能与大价钱匹配的专业人员。

　　这些言语上的攻击刮过她的耳畔，在她的心里激起了一阵令人烦躁的火星。

　　“在救援来临之前，我会尽力保护你们。”

　　“你……”

　　“……够了！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争执了，如果不是你们拒绝提前撤出村子，今天还能碰上这样的意外吗？”

　　“村长……”

　　“按照她的要求，大家都靠过来吧。”被称为村长的老人牵着两个孩子率先走到了籁的身边。年纪更小的那个女孩走近之后，悄悄抱住了籁的腿。

　　在紧绷的气氛中，大家调整了位置。

　　“能行动的人帮忙清点一下物资，食物、水源、药品这些。”

　　森野说完这些，低下头问：

　　“你害怕吗？”

　　孩子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却抱得更紧了。

　　果然还是害怕的吧。森野就近拿来一块坐垫，让她坐在了上面。自己也挨着她一起坐下了。

　　等待，怀抱着希望等待，但时间的流逝却滋生绝望。比起无能的愤怒和职责，更令人难捱地是低低的祈祷与啜泣声。

　　两天过去了，她一面听着黑暗中的窃窃私语，一面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月”的情况，查克拉持续不断地从她的之间溢出，如同失重的水流一般淌向了那个方向。

　　而窥视着她的目光从未有片刻的停歇，大概是因为她脸上越来越密集的咒印，这样的目光似乎更肆无忌惮了。她只好重新将兜帽戴上。

　　害怕吗。一开始那句话也是在问她自己。但是比起害怕，更加明显的是焦虑。

　　她自己的焦虑，以及这些一同被埋在这里的村民的，他们虽然不信任她，却不得不依赖她，这样矛盾的情绪，以及酝酿于其中的骚动不安，让她透不过气。

　　食物、饮用水和其他的必要物资持续被消耗，支撑不了太久。

　　村里最近忙着中忍考试，不参加考试的忍者大部分都派出去执行任务了。有能力处理这样的塌方量的忍者必须是会使用高级土遁的上忍，如今还有这样的人留在村中吗？

　　反正，她知道能使用土遁的卡卡西前不久刚离开村子，走之前给他布置了大概半个月的作业。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了。

　　再这么等下去，很可能在救援来之前，骚乱就爆发了。

　　果然，等待并不能解决问题。

　　或许，她能从这里出去呢？

　　这塌方量虽然巨大，但是质地上却更接近半流体，就是不知道有多厚。如果能应付得了受力上的千变万化，那么利用盾做支撑，挖出一个通道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站在村口时向下俯视的情景。这间屋子位于山坳转角处，有两面面向着村子。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自动调整着角度。

　　她的空间想象能力还行，在学校的时候，几何一直都是能拿高分的科目。

　　不靠山的方向，大概是这边，还有这边吧。她确定了方位。

　　指尖溢出的查克拉量变大，通过蓝色的月亮，传递到了盾上。又在盾上锚定了相应的输出点。

　　“……”

　　只是稍作试探，她就感受到了心脏上骤然增大的压力。

　　顶部蓝色的光球忽然变大。

　　好不容易安定了一些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

　　“要……要塌了吗？”

　　有人脱口而出。

　　“不要担心，只是增加了支撑力。”她撒了一个小谎。

　　籁安抚着村民。刚才聚集了一束查克拉向外突刺，这样的举动让与盾接触的塌方面发生了变化。不太好的变化，她感知到泥流厚重处的体量增加了。

　　这个事实让她意识到贸然向外探索，单纯用蛮力支撑变化过于冒险了。

　　一边挖出通道，一边将力的变化控制在最小，只有这样才能在主动脱困的尝试中保留生机。

　　但是泥土是从山上涌下来的，如何“控制”呢。她盯着被创造出来的“月”冥思苦想。

　　等等，她的目标只是出去，并不是控制泥石流吧。出去的关键点是什么？

　　是足够出去的空间，与足够出去的时间。如果她无法承受动作后产生的瞬间力的变化，那么出去的空间会被压缩，此外，变化和变化之间会有累加效应，如果她在这种累加之下承受的不够久，就无法争取到充分的时间。

　　另外还要考虑到计划进行到一半，发现因为累加带来的负荷超出承载的情况，这一点需要提前预知，然后恢复到现在这样的待机的状态。

　　这要求她做到两点：查克拉分配上的精确地计算和查克拉运用上迅疾的反应。

　　她现在手边没有计算器，要计算的话，必须得依靠最原始的算子：单位查克拉，至于迅疾的反应，就只能依靠查克拉本身的还原性了。

　　“三山，联系上队长了吗？”

　　“还没有，无线电的信号断断续续的。”

　　果然这种封闭的环境无法使用通讯设备。

　　她确认了这一点后。开始着手计划的第一步。新增防守查克拉和探索查克拉。并赋予其风属性，并各自一分为二。

　　防守查克拉一部分锚定于球形盾的几处重要受力点，一部分留在蓝月之中，与完整的查克拉进行缠绕。

　　如果遇到险情，她会解除对这部分查克拉还原性的拮抗控制，留在蓝月中的缠绕查克拉也会被吸引到锚定处，即刻抵消新增塌方体对盾的冲击。

　　探索查卡拉一部分化作“风”剑向外穿透，一部分留在出发处，如果探索路径可行，同样会被解除拮抗，行进至最新的标记处，与探索查克拉用“盾”构建成逃生通道。同时她会对探索的查克拉进行补充。

　　耳膜鼓动着心跳声，她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澎湃的情绪是兴奋还是恐惧了。“要完成它”，这个念头推着她向前。

　　由于探索的行动扰动了流体，球形盾的主要受力点也发生着变化，损耗，还原，补充不间断地发生着，查克拉在盾面游移着，很快就织起了一张白色的光的网，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一直乖乖倚靠在籁身旁的孩子扑闪着眼睛：

　　“真漂亮啊，像流星一样。”

　　“……流星吗？”

　　籁思索着，被计算占据了的大脑没能领会这个美好的比喻，她自言自语道：“是伞哦。”

　　一把庇佑了软弱的世人的伞。

　　“那孩子没问题吧？”

　　有人将视线从“伞”处挪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脸……”

　　在人们小声的议论中，她本想调整一下坐姿，脚底突然一滑，她怔了一下，但立即回过身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三山。”

　　名叫三山的少年转了一圈，又走到了她的近前。

　　“靠近一点。”

　　他弯下腰。

　　再近一点。

　　“我需要绷带。”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