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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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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尽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已经快五年没做过梦了,这可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那是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略长的刘海搭在眼睛上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衣,里面的灰色T恤应该买来很久了——起码有好几年,图案是老旧的花体fashion,领口因为反复搓洗而变得松垮,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突出的锁骨就那么大喇喇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
裤子也是烂大街的黑色长裤,裤脚堆在有着过长鞋带的褪色球鞋上,全身上下都是廉价得不能再廉价的打扮。
这样的人陈尽生平时连看也不会看一眼,但男人身上好像有某种魔力,轻而易举地攫取了他全部视线。
他旁边还有一个矮个男人,眼睛无意识上下扫着他,似乎对他的打扮颇为不满。两个人站在灯红酒绿的包厢门口,视线在包厢里睃巡。
男人的视线扫过他,露出了点惊讶的表情,那张原本有些阴郁的脸顿时生动起来。
陈尽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看着他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眼睛继续在包厢里寻找,然后被身边的矮个男人拉进包厢,束手束脚走到他身前。
包厢顶部洒落的五彩光芒全被两人挡住,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变得模糊,好像是从另一世界传来的。
陈尽生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夜,明目张胆地抬眼端详他。
他呆着,似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旁边张望了一下。
“楚衡!”那个矮个男人一扯牛仔衣袖,将他拉回神:“愣着干什么?叫陈总。”
哦,楚衡啊。
陈尽生慢悠悠地喝了口红酒,酒液淌过舌尖,留下了一股腥甜的滋味。他顶了顶齿关,细细品味着这股浓烈的味道。
合作伙伴给他准备的惊喜,原来是个人。
“会喝酒吗?”他把碍眼的矮个男人赶走,对坐到自己旁边的男人道。
“会的。”楚衡垂着眼,有些磕巴地补充,“陈总。”
陈尽生把自己的酒杯递给他,楚衡看了他一眼,僵硬地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陈尽生倚着沙发,神色淡淡地盯着他。
楚衡又看了看他,僵着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尚未吞咽下去的酒液从唇缝溢出,陈尽生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将那点残余的酒液在他唇上抹匀了。他抬着楚衡的下巴,轻佻地揉按着他的唇,指腹下的柔软双唇逐渐从苍白冰凉变得红润灼热。
“会喂酒吗?”
楚衡紧紧抿着唇,飞快地看了眼包厢里的其他人是怎么喂酒的,又飞快地垂下眼帘,过了几秒说道:“会的。”
陈尽生收回手,楚衡捞过酒瓶,白腻纤长的手指扣在瓶身上,往高脚杯里倒了半杯酒。他犹豫了大概三秒,仰头喝了口酒,慢慢转过身坐到陈尽生腿上,而后又扭头看了其他人一眼,伸出双臂环住陈尽生的脖子,低头凑过来贴了上他的唇。
陈尽生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是一种非常干净清爽的味道,也是廉价洗剂的味道。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难舍难分,陈尽生却奇迹地从中分辨出每一种,哪种是洗衣粉的,哪种是洗澡用的香皂的,哪种是洗发水的,哪种是薄荷味牙膏的。
两人的唇轻轻贴在一起,他没有动弹,似乎对楚衡的示好无动于衷。楚衡快含不住嘴里的酒液,不解地皱了下眉,瞟了旁边同样坐在客人身上的舞女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而后双唇重重压下来,探出舌尖试图撬开他的唇。
可他一张唇,酒液就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两人的衣襟上。楚衡愣了下,连忙直起身子将剩余的酒液全部咽了下去。他咽得急,发出了一阵紧惊天动的咳嗽。
陈尽生愉悦地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替他顺背,悠悠道:“看起来,你不太会喂酒。”
楚衡勉强压出咳嗽,瞪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也不太会喝酒。”
*
早晨六点。
晨光熹微,厚实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陈尽生睁开眼,很快适应了这种亮度。身下的床单皱巴而粘腻,昨晚两人都很累,做完就睡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遑论收拾床铺。
身旁楚衡还在熟睡,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肩膀上,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陈尽生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裹着被子将楚衡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迅速换了一套自备的床单枕套,将楚衡抱了回去。
床单和被套都是亲肤的纯棉材质,楚衡动了动身子,脑袋无意识往下蹭了点,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睡得更沉了。
地上有些散乱的纸巾团和浴巾,陈尽生一一收拾了,这才进浴室洗漱,换上衣服出门了。
*
楚衡第二天没有来片场,倒是他那个助理来了一趟,从休息室拿了几样东西走。
他没有戴口罩,一开始剧组的人还差点将他误认为哪个演员的私生赶出去,还是他出示了工作证才顺利进来。
众人早对这个比艺人还神秘的助理好奇不已,一看他摘了万年不变的口罩帽子,纷纷有意无意地投去了视线。只是他来得快走得也快,拿了东西一分钟都没有逗留。
白乐肴没找着机会和自己这个大舅说上话。他读电影学院的时候楚衡就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电视上年年都有他的剧,荧幕上年年都有他的身影。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非科班出身,但在演技上,他口碑很好。白乐肴记得大二的时候楚衡受邀来他们学院做演讲,他站在演讲台后侃侃而谈,光束打在他身上,丰神俊朗,光彩夺目。
没有人可以忍住不去了解这样一个人,反正白乐肴没有。令他意外的是,网上关于楚衡的评价与对他演技的看法截然相反。
楚衡黑料很多,抽烟酗酒耍大牌,过度营销,炒作CP,但就是没有绯闻。
因此猜到他和陈尽生的关系的时候,白乐肴惊讶且好奇得抓耳挠腮,何况另一个人当事人疑似他大舅。
昨晚他给他妈打了个电话,问舅舅有没有一个姓陈的哥哥。
他妈声线都变了,说的话和他舅一模一样:“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白乐肴更加好奇了,说什么也要和陈尽生套套近乎,没想到楚衡第三天还是没有来片场。
两天时间过去,白乐肴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窥探他人隐私实在是失礼,于是在楚衡回来正常拍戏后,他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有时候,他真的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啊啊啊。
“烫。”
“那我加点凉水。”
“太凉了。”
“这样呢?”
“这保温杯你泡过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感冒灵。”陈尽生一面说,一面默默地换了个一次性纸杯。
类似的对话与动作这些天已经发生了不下十回,楚衡休息两天回来,骄纵更甚从前,吃穿用行皆挑三拣四,变着法折腾他那个助理。
众人习以为常之余,忍不住对陈尽生投去了同情的眼光。
“楚衡。”
楚衡刚要喝水就听到有人叫他,循声望去便见何姳霜提着个天蓝色的保温饭盒,远远对他微笑。剧组的人都认得她,便礼貌同她问好,何姳霜一一浅笑着回应,又转过来看楚衡。
楚衡顿了顿,还是放下纸杯从休息棚出去了。
“你找我?”
“嗯,我煲了些骨汤。”何姳霜柔柔地看着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保温饭盒,“就当为那晚的事赔罪。”
他们身处开放的场地,旁人若有似无的八卦视线很难忽视,楚衡看了眼保温饭盒,没接:“去我休息室说吧。”
“不用麻烦,我也没有别的事。”何姳霜道,“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多了,你现在拍的又是春天的戏,穿的衣服少,这汤里加了枸杞和虫草,喝了能暖暖身体。”
楚衡挑了挑眉,何姳霜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他正想说不用这么客气,余光中突然出现一道一闪而逝的白光。他原以为是错觉,可没隔几秒,那道白光又闪了一下。
面前的何姳霜神色柔和,眼中尽是关切之色,楚衡慢半拍接过保温饭盒,若无其事地勾出抹笑:“谢谢,你也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你快杀青了吧?”何姳霜道。
“还有二十几场,你呢?”
“比你快些,再拍两星期就差不多了,顺利的话估计明年夏天就能播出,到时候还要你帮我宣传宣传。”
“一定。”
何姳霜笑了笑,正要开口接话,忽然呀了一声,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未施粉黛的鹅蛋脸皱了起来,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怎么了?”楚衡问道。
“眼睛好像不小心进沙子了。”何姳霜放下手,用能睁开的那只眼抬眼看他,另一只眼睛半眯着,红红的眼眶里蓄了层生理性泪水,瞧着我见犹怜,她微微仰起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楚衡低首看她,没说话。
何姳霜往前走了一步:“楚衡,你帮我看看吧,好难受。”
楚衡捻了捻常夹烟的两根手指,看了下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不是沙子,是你的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啊,是吗?”何姳霜退到原来的位置,左手不由自主揉起眼睛。
楚衡向旁边一直偷瞄他们的工作人员要了瓶眼药水和随身镜,“给。”
何姳霜还在揉眼,她站的位置是风口,别在耳后的卷发顺风拂动,盖住了小半张脸,正好将她进了睫毛的那只眼睛遮住了。
“我看不见,你能帮我滴一下吗?”
楚衡又要了个发卡让她夹住头发,替她举着镜子。何姳霜抿了抿唇,接过眼药水快速往眼里滴了几滴。
那根睫毛被眼药水冲出来,她揩去流出的眼药水,对楚衡道:“谢谢。”
楚衡将东西还给工作人员,道:“没事。”
何姳霜接着方才被迫中断的话头,说道:“瞿导的那部电影也快上映了吧?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被邀参加首映礼。”
“当然,我让他们给你留个首排位置。”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闲话,浑然不觉周围人看着他们的眼光逐渐变得奇异起来。
难道这俩人的CP不是炒作而是确有其事?还是炒着炒着炒出真火花来了?
纸杯中的温水逐渐凉透,陈尽生神色如常,拿出一个新的纸杯兑了温水。
楚衡和何姳霜聊了十多分钟,回来的时候桌上多了四杯水。
约莫是说话说得口干,他一口气全喝完了,然后将四个空纸杯叠到一起往旁边推了推,给保温饭盒腾出位置。
刚拧开盖子,骨汤的香气就随着热气飘了出来,红彤彤的枸杞与橙黄的虫草花浮在米白的浓汤上,卖相颇佳,令人食欲大开,楚衡往旁边招了招手,“小天才。”
白乐肴亦步亦趋地挪过去:“楚衡哥。”
楚衡随手拆了副中午剩下的一次性勺,在保温饭盒旁边摆好:“中午还没吃饭吧?这汤归你了,喝完记得洗好送回去。”
白乐肴啊了一声:“你不喝吗?”
再说这不好吧。
“我喝你陈叔煲的汤喝惯了。”楚衡看了眼不远处洗保温杯的陈尽生,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你要不想喝就分给别人,我先回去了。”
他下一场戏在两个小时之后,待在这怪没意思的,还跟个猴似的。
他走到陈尽生身边,陈尽生正好洗完保温杯,楚衡拿过来,另一手摸出包纸巾和一支防皲裂的护手霜递过去,“擦点,下次别用冷水洗东西。”
陈尽生正想说不碍事,就听楚衡接着嘀咕道:“摸得我痛死了。”
陈尽生怔了怔,默默接过护手霜,擦干手往上涂了点。
晚上楚衡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径直走到蹲在行李箱前收拾衣服的陈尽生面前:“做吗?我刚刚摸了一下,已经不肿了。”
他的小腿还在滴水,脚踝和膝盖因为热气熏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裸粉色,陈尽生顺着他笔直的双腿看上去,对上楚衡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
“我洗干净了,做吗?”
陈尽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心里却半分雀跃也无:“……我去洗澡。”
楚衡啧了一声,拉着手把人拽起来,双手包着他粗糙有力的手掌,指腹轻轻在他手背上滑动着,又慢慢滑动到他指关节处画圈:“做完再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