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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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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想。”
低低的三个字混杂在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中,楚衡脑子犯晕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陈尽生抬头,一顿,拧眉瞧着他,“你……”
敲门声再度响起,紧接着一道轻柔的声音:
“楚衡,你在里面吗?”
楚衡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直接开口:“门没锁,进来吧。”
话音刚落,不及他开口找补,门便被推开了。
何姳霜换了身衣服,披散着一头乌发,发尾还在滴水,显然是刚刚洗浴过头发没吹干就急匆匆过来了。
屋子里的景象暧昧难掩,何姳霜握着门把手,惊诧到嘴巴微微张开。她视线从楚衡身上滑过,到托着楚衡脚的那只手,到手的主人,最后尴尬地收回视线,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想要掩门离开,却又不知想到什么,咬了下唇,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
楚衡脸上也闪过一抹不甚明显的尴尬。
他试图抽出脚,脚上却传来一股大力,如一只铁钳般紧紧禁锢住他。滚烫的温度自相贴的方寸之处传来,楚衡热意上了脸,脑袋也不甚清醒,只觉有细棒在脑浆里慢悠悠地搅,没忍住轻嘶了一声,脱口而出:
“轻点,你弄疼我了。”
这话一出,连何姳霜都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室内安静一瞬,陈尽生放松力道,却依旧没松开,眼底柔和了些。
楚衡不觉有异,看何姳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站在门口,索性道:“霜姐,你进来吧。”
门开着,远处人来人往,不知哪个工作人员就会突然经过。
他见何姳霜面上仍有迟疑,像是看破她的顾虑,补了句:“放心,没什么不方便的。”
何姳霜这才反手关上门进来,走了几步,忍不住说道:“楚衡,你面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有些紧张地盯着楚衡,“是不是刚刚为了救我伤到了?”
她说完才注意到楚衡缠着纱布的左手小臂,眼中顿时愧意与感动交加,眼底泪光闪烁。
她脸上打了一层粉底,因为未涂眼影和口红,妆容十分寡淡。她走过来坐到单人沙发上,时不时看陈尽生一眼,明显有话想要单独和楚衡说。
陈尽生只当没看见,低着头兀自擦掉楚衡脚上最后一点泥巴,双手捂着楚衡的脚心,捂热了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双中筒黑袜,给楚衡套上了。
而楚衡也只是失神地望着陈尽生,不知在想什么。
“楚衡……”
一片安静之中,何姳霜终于忍不住开口。
楚衡恍然回神,转头看向何姳霜。
何姳霜带着莹莹泪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神非常动人。
楚衡却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也知道何姳霜所为何事,他思绪飘了一瞬,也就没注意到足背上再次收紧的力道。
“陈……陈哥,你去车上把我那个黑色的包拿过来。”
楚衡说完,半天也没回应,不由低头看向陈尽生,见他直愣愣地蹲着,手抓着他的脚腕不放,他心里奇怪一瞬,动作却快过思绪,动了动腿挣脱陈尽生的手,轻踩着他的腿晃了晃,催道:“去呀。”
陈尽生腾地站起来,几秒后转身就走。
“等等。”楚衡喊住他,拿起口罩和帽子递过去,“你忘戴了。”
陈尽生也没转回身,后背长了眼似的,反手接过帽子口罩,一面戴一面往外走。
“你们……”何姳霜的视线在刚关上的门和楚衡之间飘忽不定,半响摇头笑笑,深吸了一口气,似下定某种决心问道,“楚衡,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衡叹了一口气:“也是碰巧。”
半个多月前,他还在拍《青鬃》,在G327国道上向抓到的狗仔买下了一张相机内存卡,那张内存卡里除了有《青鬃》剧组的拍摄片段,还有一个放出来能轰动全网的短视频。
其中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何姳霜。三十余秒的视频中,何姳霜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男人西装革履,比何姳霜高一个头左右,肚子微微凸出,其体重可想而知,因而何姳霜扶得很吃力,时不时往旁边踉跄一步又急忙稳住。
拍摄者估计藏在路旁灌木丛里,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视频始终有一角横亘着丛生的枝桠,正好挡住了男人的面容。
距离原因,收音比较模糊,但调高音量后能听出男人一直在骂骂咧咧,甚至间或推搡何姳霜一把,动作粗暴,毫无怜花惜玉之意。
过程中何姳霜的帽子被打落,却没有去捡,她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缩和逆来顺受,没有半分荧幕上拿奖时志得意满的模样。
楚衡后来又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认是她。
视频最后几秒,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突然跑了出来,叫那个西装男爸爸,叫何姳霜妈妈。
楚衡当时直接愣了。
因为何姳霜对外一直宣称单身。
这么多年,她粉丝也一直替她打着“女神独美”的旗号。
楚衡记得上辈子直到自己死前何姳霜都没有结婚一类的消息传出,没想打这辈子竟然阴差阳错知道了她隐婚生子的事实。
楚衡无意揭人隐私,因而买下内存卡后权当没看过。
上辈子既然没有相关消息爆出,就说明何姳霜自身有能力处理,用不着他提醒。何况这是何姳霜的私事,他无权过问。
但是,想起视频结束时西装男抱起男孩后不由分说扇了何姳霜一巴掌,楚衡还是忍不住皱眉。再加上他上辈子死后收到过何姳霜烧来的金元宝,今天录综艺时看她状态不对,难免会多注意几分。
何姳霜听完眼眶直接红了,哽咽着出声:“他,他……”
“不想说就不用说。”楚衡道,正巧陈尽生回来,他接过黑包,从侧边口袋里取出一张SD卡递给何姳霜,“视频在里面,你们之后小心点,估计还有狗仔在盯,实在不行叫他处理。”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何姳霜的男人穿着不凡,手腕上的手表镶金带钻,想来非富即贵,这么一点手段还是有的。
何姳霜虽表现柔弱,但始终没掉一滴眼泪,收好SD卡后对楚衡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谢,便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她多看了正在摘口罩和帽子的陈尽生几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哪里见过。
见陈尽生偏头看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带上门离开了。
关门声音传到耳里,楚衡没睁眼,仰头靠着沙发,“她走了?”
“嗯。”
身旁沙发下陷,额头上多出一只宽厚的手掌,楚衡瓮声问:“又做什么?……你打个电话给王烨龙,问问今天还录不录了,怎么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声音渐低,最后头微微一歪,呼吸变得平缓绵长,沉沉睡过去了。
他本来就是强打着精神等何姳霜来,这会儿SD卡交出去,精神松懈下来,疲惫感泛上来,自然撑不住了。
陈尽生将他拢到自己怀里,拿过外套裹住他,微微叹了一声:“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
楚衡醒来时只觉浑身乏力,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塞了石头,视野在几秒后才清晰起来。
屋内昏暗,天花板吊灯未亮,水晶灯盏上折射出微弱的黄光。
酒店?
楚衡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全身被柔软温暖的被褥包裹着。他偏头看向床的另一边,陈尽生闭着眼合衣靠坐在床头,他一动就睁开了眼。
楚衡问他:“我怎么回来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干哑得厉害,嗓子眼火烧火燎地疼,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我怎么了?”
陈尽生扶了他一把,捞起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到他身上,拿起床头的玻璃杯递过来:“感冒了。”
玻璃杯里的水温度正好,温水滋润干涩的嗓子,楚衡放下玻璃杯,抬手摸了把自己的额头。
还真有点烫。
他就说他是被烧昏了脑袋,否则怎么可能问出那种肉麻兮兮又蠢得要死的话。
就算是圣人,若与陈尽生易地而处,也不可能不怨他。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成了常穿的睡衣,浑身也非常干爽,楚衡尽量不去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酒店,又是怎么擦过身体后换了衣服,开口道:“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
“早上四点?”
“嗯。”
陈尽生从药板里压出两粒胶囊倒在掌心,伸到楚衡面前,看他拿起来就着水吞下去后接着道:“节目已经录完了,后面没有你需要参赛的环节,节目组把你之前的片段剪进去,不用你再去重新录制。”
楚衡哦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玻璃杯,忽然说道:“我饿了,酒店楼下是不是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你去给我买点吃的呗。”
陈尽生:“想吃什么?”
楚衡随口道:“关东煮。”
陈尽生说了声好,套上外套出去了。
楚衡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调出债务面板。青蓝色的烟雾弥漫开,散发出阴冷的气息,与床头暖黄的灯光格格不入。
猩红扭曲的硕大字体映在棕色瞳仁里,目光从长串数字上略过,楚衡抬起手,手指划拉起右边的流水栏,一直划到他接出陈尽生的那一天,上面显示的入账已有七百多。
虽然和总债额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不算他做的慈善和救下何姳霜得来的功德点,因陈尽生而收获的起码有三百点。
可他什么都没做。
【我跳轮回台之前,老马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功德负得那么厉害,全是因为陈尽生?为什么?】
为什么?
楚衡百思不得其解,他自问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虽然当明星时没少发过脾气,也的的确确辜负了陈尽生,当了个白眼狼,可光这两点就足以令他罪大恶极至此吗?罪孽深重到需要用一辈子甚至往后几世的时间去偿还欠下的债。
那头过了几分钟才回他。
您的专属客服甲:【不完全是。】
回完这一句,客服甲就没影了,任楚衡怎么追问都不回话了。
凌晨四点的天空还很黑,便利店的收银小哥耷拉着眼皮,讲话拖着音调:“要不要辣?”
陈尽生:“不要。”
收银小哥舀了一勺清汤进去,放下了铁勺。
纸杯里汤水还没没过丸子,陈尽生道:“多点汤。”
收银小哥正准备结账的手一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往里面多舀了两勺清汤。
“二十四块五。”
陈尽生付了钱,拿着纸杯回到酒店大堂。
电梯间前已有一对情侣在等,男生染着一头银毛,女生烫了酒红的大波浪,站没站相地靠在男生怀里。两个人身上气味浓重而混杂,有烟味和酒味,还有男式和女式的香水味。
叮。
电梯下到一楼。
陈尽生迈步进去,按下23楼。
“喝!再继续喝!”大波浪忽然举起双手大声喊道,她脸颊酡红,长密的假睫毛搭在闪亮的卧蚕上,显然醉得神志不清。
“好好好,喝,我现在就带你去。”
银毛半拖半抱,带着她进到电梯里,双手制住大波浪乱挥的双手,两人手指上五花八门的戒指在空气中划出道道微光。
电梯开始上行,银毛一把撑起往下滑的大波浪,“叔叔,能不能帮我们按下楼层啊,17楼,谢谢……好了,你别闹了,乖啊,马上就到了。”
“嗯……我不要回去,我还要喝……”大波浪嘀嘀咕咕,嗓子眼里含着浓蜜般,出口的话含糊不清。
陈尽生从反光的电梯门中看了他们一眼,按下17楼。
他回到2309,原本好端端躺在床上的人没了踪影,阳台的帘子拉着,却有风吹进来,帘子不停鼓起。
他放下纸杯,走过去拉开落地帘,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刺鼻的烟味裹挟在凉风中,他皱眉,大步走过去劈手夺过楚衡指尖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他面色发沉,责骂的话涌到舌尖,忽听耳边轻笑一声。
“这么在乎我啊?”
他一顿,看向楚衡。后者唇色苍白,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唇边扬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知是不是抽烟的缘故,眼底有一层水光,衬得眼眸很亮,一如他身后高楼大厦闪烁着的明亮灯火。
“除了看你妈妈,你有没有别的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