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Chapter 152 ...
-
“噹——！”
金石交击之声在地牢里回响，几乎好像要穿透耳膜。芬巩猝不及防刺来一剑，剑势又快又狠又坚决，如果说当初他发动政变时，对峙特刚是不屑一战，那么此时此刻，面对索伦，他单枪匹马毫不留力。索伦非常勉强才错身用铁链挡住，这一下简直惊出了他一身汗。
“精灵，你敢向我挥剑，是真不知死活了吧？”索伦眯了眯眼，眼底冷光阴毒狡黠——这眼神要是给瑟兰迪尔看到，妥妥的会认为对他日以继夜的疏通感化都白做了。
芬巩道：“你忽悠别人还可以，对我就不行了。”话音未落，翻腕又是极其狠辣的一剑刺向索伦。
芬巩的剑术和瑟兰迪尔不同，真要说两人在剑术上的造诣孰高孰低，连索伦都不敢断言。
瑟兰迪尔毕竟是用刀的，其次是弓箭。虽然索伦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瑟兰迪尔每次和他较量时，必定留有余力，并没有全力以赴。如果瑟兰迪尔那时要砍他首级时，真不留力地赶尽杀绝，别说索伦的这颗脑袋是否还能安在身上，就是他心里想想，也会心寒心痛得受不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对自己赶尽杀绝，不念一点情分，毫无一丝摇摆心软，那还怎么能好？大概都可以考虑离婚了！
而可以肯定的是，芬巩的剑术绝不在瑟兰迪尔之下，并且此时此刻，对索伦使出了百分百的实力。
因此，即便是状态良好的索伦也应付不了，更不用说他手上绑着附有水神法术的链铐，身法根本施展不出，而且，还用不了死灵法术！
妈的，老子真是被水神这猪队友坑死！纵使极其注重自我修养的索伦，此刻都忍不住在心里爆起粗口。
剑光晃得索伦几乎眼瞎，只见芬巩顿了顿，轻轻冷笑：“很能躲啊。”
已经浑身破衫褴褛的索伦就像只落水狗一般，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瞪着芬巩，身后便是地牢石壁，退无可退了。
“蠢龙！”索伦暴喝一声，“给我咬死这只精灵！！”
水神的法术恐怕不只是封住他的死灵力量，或许还有别的。他此刻已经手酸腿软得连抬步都觉得吃力了，缩在墙角边，如同一只濒死的困兽。
龙族王子的回应却极其冷酷：“抱歉，你不能命令我进行战斗。迈荣锁死了你的权限。”
索伦几乎要暴跳如雷了：“那你给我咬断铁链！”
芬巩道：“没机会了！”
剑刃寒光无情地逼了过来，电光火石间，索伦急中生智，噗咚跪倒在地，哀嚎道：“别杀我！我怀有身孕！是瑟兰迪尔的孩子！！精灵的孩子！！”
芬巩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索伦：“……”
“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索伦瞬间两行眼泪滚滚而下。
芬巩扯嘴，讽刺地一笑：“怎么可能？”
索伦道：“我跟你走，我被维拉封住了力量，只要戴着这副手铐，就不能对你们怎么样。你可以带我回去，请医师验身！”
芬巩：“……”
“阿嚏——！”瑟兰迪尔坐在烛光下，狠狠打了个喷嚏。
欧罗费尔道：“身体撑不住，今天就早点歇了吧。”
瑟兰迪尔说：“我没事。”
欧罗费尔侧目静静看了一眼，摇摇头。他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好呢？
如果以为，他们父子俩此刻一起坐在这里商议策略，便是已经互相忍让达成共识，那就大错特错了。
达成共识？这永远不会是他们父子俩相处的模式。
瑟兰迪尔恐怕正在千方百计地暗自盘算，怎么撵走他这个父亲，而他也在千方百计地暗自腹诽，怎么打晕这孩子，让人送回多瑞亚斯。
眼伤、脸伤、手伤……瞧瞧这些糟心的伤，他不懂，这要是怎样一种感情，才能让他这个骄傲无比孤高自负的儿子甘愿忍受这些伤痛，咽下那些屈辱。
索伦给他喝了迷魂药吗？巫术？瑟兰迪尔心智已经被索伦控制了？
瑟兰迪尔忽然笑了一下。
欧罗费尔很有点做贼心虚，脸庞抽搐了下，道：“你忽然笑什么？”
瑟兰迪尔握着羽毛笔，一边在日记本上写，一边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父亲大人。”
欧罗费尔偷瞄了一眼，那日记本上竟然写的不是辛达语？也不像是诺多语？“这是什么文字？”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瑟兰迪尔嘴角竟然还掖着一点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大概是黑暗语吧，索伦教我的。”
欧罗费尔大摇其头。走火入魔了，他的小春天真的走火入魔了。
好像只要一提到索伦的名字，就会会心一笑，满眼暖意。
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索伦啊！戈索尔！
欧罗费尔扶着太阳穴，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父亲。”瑟兰迪尔揣摩着什么一般，偏过头看向欧罗费尔，“如果，我是说如果……”用着一种“咱们在谈可爱的媳妇儿”的表情，在欧罗费尔诚惶诚恐、不忍直视的注目中，淡淡说，“索伦会给你生下一个——”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吵嚷声，隐约可听见毕烈格在大喊：“有刺客！全员戒备！搜捕刺客！”
两人都被这喊声吸引过去，欧罗费尔大步来到窗前，推开窗门，探头往外张望：“怎么会有刺客。”
瑟兰迪尔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我去看看，你呆在这，别乱跑！”欧罗费尔转身离开了。
瑟兰迪尔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被父亲打开的窗，说时迟那时快，黑夜里赫然闪过一道银光，瑟兰迪尔情急之下推了一把面前的桌子，连人带椅向后翻到。嗖一声呼啸就贴着他的耳朵飞过，裹挟的凌厉风势擦破了耳朵，淌下血来。
瑟兰迪尔滚了两滚，就势半蹲稳住身，抬头一看，就见一支银箭扎入窗门对面的墙壁上，整个箭头都完全没入，来势之汹令人不寒而栗。
瑟兰迪尔是用箭好手，看这么一眼，便知所谓的“刺客”射术有多卓绝。
不过既然是弓箭，说明对方在一定距离外。
他顺手拿了挂在墙上的弓，说起来，这弓还是艾林凯拉留下的。穿透黑夜，他很快锁定了目标，就在窗门正对的一座哨塔上，漆黑的窗口中闪过星光，月光的角度正好让窗内的人影暴露出来。瑟兰迪尔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有本事凭对方举弓的姿势辨认出那是谁。
库路芬？！
这实在让他太吃惊了，诺多竟然想用擒贼先擒王这招，都杀到他门前来了啊！
瑟兰迪尔举弓拉弦，与此同时，库路芬也再次搭上了弓箭，两人遥遥对峙，竟如刀光相见般火花迸溅。
瑟兰迪尔对自己的弓术极其有自信，这让他在拉开弓弦的时候，就透出一股沉稳、霸道的气度。光是那股气势，就让库路芬有些退缩。他未必是弓术不如瑟兰迪尔，只是心理上会产生一点压力，于是，这一箭微微偏了点，定在了窗门边上的外壁上，震裂的墙屑飞落下去，尽管准度不够，力量可见一斑。
瑟兰迪尔还没有放箭。
库路芬很快隐入了黑暗中。
这么轻巧的就撤了？瑟兰迪尔皱了下眉头，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就是在这一刹那，耳边刮来一道风声，他风驰电掣地错身躲避，赫然只见身后，凯勒巩持剑向他刺来！
距离太近，剑首的寒光瞬间就到了眼球前！
瑟兰迪尔呼吸一滞，只能凭本能全力回避！
书桌上的油灯不慎打翻在地，火焰顺着地毯呼啦一下就窜到门口，扑朔的火墙将书房门完全挡住了，而火舌继续攀上窗帘，越过窗棱，烧上了屋顶。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大火便将瑟兰迪尔和凯勒巩一起困在房中。
凯勒巩显然没料到这情况，微微喘息，脸色顿时煞白。瑟兰迪尔平静地看着他，背后火焰在窗棱上乱窜乱跳，只听外面惊恐万状一片吵嚷：“不好了！亲王殿下的书房着火了！快救火！！”
凯勒巩淌着冷汗，道：“就算和你同归于尽，我想，也是值得的。”
瑟兰迪尔微微一笑：“你们诺多的觉悟，倒是让我吃惊。”
凯勒巩怔了一怔，咬牙切齿道：“你和索伦杀了我们无数族人，这仇，我们一定要向你讨还！”
瑟兰迪尔冷笑：“你们也杀过我们的族人。”
凯勒巩脸色发白，握剑的手，微有些颤抖。
火势渐渐窜到他们身边。瑟兰迪尔扔了弓箭，摊开双手，道：“来吧，来要回你们的血债。不过，向我一个人讨就行了。”
凯勒巩重新握稳剑，淡淡笑道：“瑟兰迪尔，我敬佩你，如果你没有和索伦同流合污就好了。让我来摧毁你那被索伦腐蚀黑化的心吧！”
他满腔激愤地怒吼着，刺向了瑟兰迪尔。
火焰窜上了瑟兰迪尔的衣袍。
瑟兰迪尔纹丝不动站在那。
倾注了凯勒巩决意的一剑擦着他的腰腹划过去，血花飞溅之际，他反手拽住凯勒巩的后衣领，扯回来抱住，面色极其镇定从容，用力一跳，撞出了窗门！
从高空下坠的一瞬，他一臂挽住惊得不知所措的凯勒巩，另一只手夺过剑，反握住，往墙上猛一扎！两人的重量在惯性下将剑往下压了寸许，不过精灵的体重毕竟轻盈，瑟兰迪尔借着剑的力点，腰腹用力轻轻一荡，跳到九十度转弯的另一面外墙上，如此在两面墙的夹角之间来回跃动了几步，顺利落地。
情况这么发展，完全超出了预定计划。凯勒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做的最坏打算，是和瑟兰迪尔同归于尽。毕烈格带着侍卫队已经冲了过来，面色惊慌而又惊愕地看着瑟兰迪尔怀里的凯勒巩：“……殿下！您没事吧？！”
瑟兰迪尔腰腹侧边有一点擦伤，但无伤大雅，他扶起凯勒巩。凯勒巩一脸不知所以然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你……！你……！”
瑟兰迪尔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就对他道：“对，是我收了索伦，而不是我和他同流合污。你们左一句索伦如何迷惑我，右一句我如何被他蛊惑，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过别弄错，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在我眼里，跟他比，差远了。我……”他凑近凯勒巩的耳朵，“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把已然魂不守舍的凯勒巩抛给毕烈格：“把他关起来，粮食紧缺的话，就不用给他吃了。”
稍后，瑟兰迪尔换了套衣服，下到牢房。
审讯室的布置并不那么阴森恐怖，墙上也没有挂骇人的刑具，但火光扑腾闪烁，光影交织在墙壁上，再加上牢房那种特有的压抑，气氛还是有些森然恐怖的。
瑟兰迪尔坐在一张椅子上，冷冷看着被反手捆绑的凯勒巩由两个精灵士兵夹着压上来。他冷冷一笑：“这一幕，似乎让我想起了我在希斯隆被你们审问时受的罪。”
凯勒巩或许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处境，他本性就有些温良柔善，一旦遭受到一点迫害，整个人就有些萎靡不振，恹恹的，不知是自我厌恶，还是感到羞耻不已。
他不敢抬头，抑郁萎缩般地垂着脑袋，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缩小到别人看不见，气若游丝般说：“你……你想干什么？”
瑟兰迪尔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问：“是谁出的主意？”
“哼……”凯勒巩微微偏头，似乎不愿回答。
瑟兰迪尔道：“卸掉他一只手臂。”
这罪，凯勒巩虽没受过，但切切实实见瑟兰迪尔受过。他立马就慌了，整个人发着抖，恐慌地向瑟兰迪尔哀求：“不！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瑟兰迪尔面色冰冷，道：“你们让我吃这个苦头的时候，可没见你们犹豫过。”
“不！让你吃苦头的不是我啊！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凯勒巩惨叫着倒在地上。
精灵最怕骨头方面的损伤，脱臼之刑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般的疼痛。
不过此刻的瑟兰迪尔丝毫不为之动容，现在是非常时刻，他仁慈一点，就只会让自己和索伦更危险。
凯勒巩在地上颤抖喘息，瑟兰迪尔则继续面无表情审问：“是谁出的主意，除了行刺我，还有什么别的行动？你不说，另一条手臂也不保了，挨下来是腿，还有索伦在希斯隆大牢里受过的刺骨……”
凯勒巩听不下去了，急忙颤抖地说：“行刺你只是我和库路芬的想法！还有……”
瑟兰迪尔没什么耐心，道：“把他另一条手臂也卸了。”
“不！不！不要！我说！让我慢慢说！”凯勒巩惊慌地躲开士兵，无可奈何道，“主意是梅格洛尔出的，我们知道，他本意应该是想劝芬巩直接杀了索伦……但是我们认为索伦是杀不死的，库路芬偷听了梅格洛尔和芬巩的对话，梅格洛尔说，如果你死了，索伦就会死。于是我们两个就决定自己行动，来刺杀你！”
“什么？！”瑟兰迪尔赫然站起，攥紧拳头，“梅格洛尔……”
夜晚风雪交加，寒冬彻底来临了。瑟兰迪尔终止了审讯，从牢房出来，立刻火急火燎地骑上他那头跑起来很轻快的巨角麋鹿，冲刺在风雪中，心乱如麻地赶往黄金塔。
虽然雪地上的痕迹早已被新的雪花覆盖抹去，但来到塔门前，他就知道晚了。
地上有血迹，黑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精灵的血，还有金属硬物拖拽过的痕迹，那应该是束缚住索伦的链条擦过地面留下的。
尽管如此，瑟兰迪尔还是不死心，血迹从门口滴滴答答，一直延续到地牢，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着来到地牢前。
墙上的铁链被利刃砍断了，地牢底部有一滩血洼，四壁上布满了狰狞交错的刀痕。
他来晚了。
瑟兰迪尔盯着血洼，心里空落落的，这下真像被人捅了个大窟窿，说不出的难受。
“索伦……”
他做了什么啊……
竟然因为一丝顾虑，亲手将索伦送给了诺多做俘虏。
真是当头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全身打碎一般。他用手捂住眼睛，有些站不稳似的，虚弱地低喃：“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Chapter 15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