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名扬天下怎么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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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乡下孩子念书，倒不指望能考上秀才举人状元什么的，就为识些字，日后不吃坏人的亏。于是大清早的，他们到私塾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念一阵子书，不多久便少了不少人——家里还指着半大小子帮着干活。教书先生杨春来颇解人意，晌午时分便正式散了学，午后你要来便来不来亦不强求，来了也是习字不教授新书。
不想上课就改自修，还能白拿半天钱，这工资可真好赚。赵小乐一边抓着毛笔在纸上依样画葫芦，一边腹诽道。诸多原因，他看这个杨春来就是不顺眼；很大程度上来说，大学时候起，赵小乐就相当讨厌那些在上午一二节开课的老师。
文房四宝哪有钢笔墨水用得顺手？赵小乐还没写几个字便觉指酸臂痛，想甩手放松放松，还沾了一手的墨，不由寻思何时改进文具。他一走神便不知今夕何夕，这毛病真真要不得，要知没人喜欢被忽视，其中传道授业者尤甚。待得戒尺在身旁拍出个响来，赵小乐不禁一个哆嗦，在纸上落下个大大的墨点，抬头就见杨春来似笑非笑的模样。
“赵进，又神游何处了？”杨春来道。孩童们已将赵小乐受训当成了学堂趣事，齐齐转头围观，被先生一个眼神唬得又齐齐噤了声。
赵小乐心虚低头，却见手上墨迹未干，顿时有了主意。他露出满腹期许之态，盯着先生佯喜道：“我正瞧刚刚写的字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先生，您来帮着看看对是不对。”他那个坏心眼啊，伸手一扯杨春来的袖子，顷刻便在那干净的衣服上留下五个黑色爪痕。
“挺好挺好，再练练许能成就一代书法大师。”杨春来仿佛未察，顺势俯下身来，凑到赵小乐脸颊旁一同看那毛笔字，口中不住赞着。
“真的？”赵小乐不敢置信，重新审视自己的“墨宝”，那一横那一竖真好看啊，仿佛毛虫爬过一般，充满了大自然的清新感。他一时只觉——苍老师不愧是人民艺术家。
“不如这样运笔，”杨春来执起他的手，将那几个字重新写了一遍，“这般是否更好些？”赵小乐傻傻点点头，先生写的字端庄清秀，更显得他的几个狗爬字猥琐忸怩。杨先生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指着自个儿写的那些，道：“今日你便照着这样子，再临写五十遍。”
他太阳的，这不是变相体罚！赵小乐反应过来，顿时怒了，一数十二个字，五十个十二就是六百啊，都快赶上一篇高考大作文了。他当着先生的面一阵疾书，如暴雨狂风一般，没一会儿便涂满了半张纸，乜眼瞧瞧杨春来，挑衅地抬抬下巴——这天下第一狂草咱练得怎么样？
杨春来倒是笑了，慢条斯理道：“我给你留着，一会儿拿给你大哥欣赏欣赏。”软肋捏到了他手里，炸毛的猫顿时便老实了。
又被将了一军，赵小乐直想掀桌大骂咱不干了，可钱进辛辛苦苦求爷爷告奶奶的只为让自己有书念，心里便是老大不服气，还得按捺下来。兢兢业业又写了几个字，眼见天色向晚，小鬼们几乎都回了家，只剩赵小乐一人坐着练字，先生便在身边点起烛灯看书，丝毫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先生，您累不累？先生，您饿不饿？”赵小乐眼巴巴地瞅着他。
“抄到第几遍了？”杨春来却不看他，俨然不抄完便甭想回去。
赵小乐低下了头，灵机一动，书法不行，咱还会作诗啊！如今只好使出这杀手锏了——唐诗宋词随便念念出来都是震撼全场的。这招要是用好了，咱以后就是名扬天下的大文豪了，看杨春来还怎么罚咱抄书？
“先生，您觉得这诗怎么样？”赵小乐打定主意，清了清嗓子，挑了首平日背得最熟的，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不错不错。”杨春来轻轻点头，跟着吟诵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啊，这诗不论听上几遍都有一股豪迈之气自心底而起。快哉快哉！”
赵小乐听他背得纯熟，自觉不妙，试探问道：“先生听过这诗？”
“乐天之诗非同一般，自是常常赏读。”杨春来道，“读之愈久，但觉意味深长。”
赵小乐心道好险，差点便说是自个儿写的，一想却又不对：“乐天？这诗分明是李白所写。”
“是，李白，字太白金星，号乐天居士。”
“呵呵，这名字，倒真有些……有些古怪。”赵小乐干笑，好家伙，李白与白居易瞬间合体了，还将太白金星搅和进来，你以为是圣斗士啊？
杨春来兀自介绍起诗人生平来：“乐天人称诗神，自小便出口成章，三岁咏鹅，五岁赞草，七岁一句‘二月春风似剪刀’成咏柳之绝唱，十六岁京中遍唱《阳关三叠》……至二十出头，天下谁人不知李乐天？人道：‘凡井水饮处，皆能歌李词。’……”
听着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劲，赵小乐暗骂一句娘，这位前辈太缺德了，把耳熟能详的都盗用了，后来的还混个屁啊！一时不知道还有啥没被山寨的，他顿时没了词，为转移话题而大拍马屁：“先生，您学问真好，懂得真多，您便是去考状元也不为过。”
“抄几遍了？”杨春来甫一停下诗神的话头，又去问赵小乐的功课。
“您瞧抄书多废纸啊……”赵小乐垂死挣扎，“您瞧您不比我大多少，私底下您便叫我乐子，我能叫您春哥吗？”
“还剩多少遍？”
“……”都叫你春哥了，还不让人超升，不是说信春哥得永生吗？
“乐子。”这时，窗外有人唤道。
赵小乐抬头一看，如蒙大赦：“大哥你怎么来了？”他立马丢下笔蹦了出去拉住了钱进的手——信春哥不如信大哥啊！
“来接你啊，都这么晚了，不好打扰先生休息的。”钱进道。
“没事。”杨春来笑容可掬，“在下一人住还颇有些孤单，乐子若能过来陪我一同抄写四书五经，我还是欢喜的。”他似无意伸手比了个五，整了整衣袖。
“那敢情好啊！”钱进欢天喜地将赵小乐卖了。
这年头谁都不能信啊！要问，赵小乐到底抄了多少遍书？这是后话，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名扬天下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