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7、第七章

　　路瑟挽起袖子，将洒了一地的食材再次打扫干净，放在平常，他能开口喷死让他一遍遍做无用功的人，特别是这件事原本是路家的私事，此时还牵连了老者。

　　不过他此刻并不想再多说一句，只有他们端上合格的菜品，才能让这场荒唐的自证身份结束。

　　老者再次把手放在濡湿的泥土之上，一个更为潦草得容器迅速出现在他的手中。

　　“小子，这样的器皿会影响你的食物的风味吗？如果需要跟之前的差不多，再给我一点时间。”

　　老者拿着厨具的手有些颤抖，路瑟不忍心再提什么要求，连连摆手。

　　坦白来讲，灵谷宗的老者并没有出于义务帮他，这只是他用《大乘伏灵箓》利益交换，换来的人情。可事在人为，老人家像是在证明什么似的，那只砂锅还在缓缓变化，毛躁的棱角变的光滑，不均匀平整的壁变得薄厚平整。

　　“拿去吧，小子，别让老东西白白浪费精力。”

　　路瑟死死皱着眉头，又从锁麟囊里拿出新的材料。这次他明显感到眼前一黑，鱼就要脱手。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的后腰，浆洗好的衣服的气息若有若无萦绕在他的鼻尖。巫光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路瑟扭向回头，扯扯嘴故作精神，开玩笑道：“多谢，还好你现在没再叨叨我。不然要烦死了。”

　　这次他将材料完全附着上自己的灵力。不再像前几次一样，考虑着选择最适于材料的功效，将美容养颜的功能附加在鱼上。灵力完全无法黏着在食物之上，那些金色的光点随着他动作机械地处理食材、准备辅料，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又试了几次，丝毫没有起效，猛然想起在学厨前师父交给他的第一句话。

　　“对食物的态度是厨师对生活态度的反应。”

　　他自嘲地想：“果然没错。现在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绝望。跟期末同时做三份主菜一份法甜一道沙拉这样，把套餐中所有选项一口气做完的考试相比，都更为绝望。”

　　他“当当当”剁着菜板，切菜的速度陡然提升，案板上的葱在他的刀下从完整的一根变成细密排列的葱丝。切后，用刀一抹，放在一边。
　　看也不看拿起一根辣椒，刚切了一下，就放下了刀，伸手在身旁的调料区翻来翻去。

　　“胡椒呢？我记得放这里了。”他烦躁地扒拉着，“盐在这里，糖，花椒……”

　　巫光沉着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这里。”

　　他伸出手，上面的纸包里是磨碎得干好的胡椒粉。

　　路瑟轻松了一点：“哪儿找到的？”

　　“树上，刚才用手磨的。之前的你做上一份的时候用光了。”

　　路瑟心里一热，点点头。刚才自己虽然做了两遍鱼汤，但每次都没有专门让巫光来记下步骤。看来不会干活不代表巫光不在意具体的步骤。他甚至比脑子现在一片混乱的自己更清楚需要用到什么材料。

　　路瑟将食材放入锅中。灶台的火在天女的加持下越烧越旺，即便柴火已然烧尽，火还在空荡荡的灶台里熊熊燃烧。

　　老者捏紧拳头就地打坐，额头上的汗没见停下。

　　两个小童没人拦着，一左一右坐在老者两边。

　　“师尊，您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师尊，让我们帮您吧。”

　　老者艰难开口，可嗓子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表情痛苦地维持着泥浆不被不熄之火烧得炸开。

　　小童一边一个将手放在老者肩上。

　　“师尊，用我们的灵力吧。”

　　老者浑身都在颤抖，牙直哆嗦，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快回去，少管闲事，罚……罚你们面壁思过！”

　　两个小童不为所动。

　　老者像是被千斤重担压在肩上，拼命躲开小童稚嫩的手。

　　“痛……很痛……你们还小，不许受这种苦啊，师尊不许你们受这种苦。”

　　路瑟听出老者的难受，实在太想做快，可锅干的速度出乎意料，照这样下去这条鱼只会被烧成黑炭。

　　“老人家，再加厚一点。”他无可奈何，手由于不停加水，已经被蒸汽烫得泛红。路瑟打湿两块布条绑在手上，继续加水。

　　“师尊！你当初捡我们回去。我们兄弟二人就认定要此生报答您了。”缺耳小童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扶住老人的胳膊。

　　独眼小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哥，不肯用啊，他不肯用。”

　　缺耳小童看着路瑟喊道：“师尊现在只能听到你的声音，烦请快让他老人家用我们的灵力！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路瑟把锅撤了回来，这样加水根本做不成鱼汤。他看了眼桌上切出的废料，深吸一口气，做了个铤而走险的决定。

　　“老人家，珍重自己，借用他们的灵力吧。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在路家府上葬送。您信我这一次。”

　　说完老者猛地提了口气，路瑟灶台上已经被烧得如瓷器一样又薄又脆的泥锅顿重新变厚，速度也较之前更快。

　　两个小童同时闷哼一声。可他们死死咬着牙，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老者早已失去意识，口中不停念叨：“痛……太痛了。端明……端明，把端寿叫过来。”

　　两个小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大喊着：“灵谷宗全体同门听令！”

　　“听召如令！见心则信！武顺昭明五行通真人在此敕令，合力于身，浸透天地。”

　　路瑟只觉得这样的声音如此微弱稚嫩，甚至还因为过分用力有些沙哑，到底有谁能听到呢？又到底有谁会回应呢？

　　没等他想明白缘由，欢喜天女笑起来。

　　“省省力气，小孩子，你们师尊此时此刻亲自以言灵下令，恐怕都不见得有人回应，你们这般年纪，学乖点，可不要白白消耗保命的灵力。老头子随便吸两下，你们也就到这儿了……”

　　话音未落，一声整齐震天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此听令！”

　　随着这阵声音，那泥砂锅，从很小的锅变成脸盆大的瓮，肉眼可见地细腻光洁，连路瑟这等灵力的修士都能看出上面隐隐散发着浮光，瓮底摸起来冰凉透骨，正好与火焰的高温中和。

　　路瑟才想起来，山门外还有不少灵谷宗的人是于老者一道前来的。可与他对峙时老者也没有让弟子们出头，其用意此时已经显而易见。

　　天女提起裙子一跺脚：“不玩了，你们这么多人，明显是在作弊。不过要是连作弊都没做好……”

　　她笑眯眯看着路瑟：“在场两位宗门世家的话事人，便都消失在修界吧。”

　　说完她扭头回前厅去了。

　　独耳小童的耳朵和独眼小童的眼睛已经留下汩汩血水，看着十分骇人。

　　较为年长的独耳小童像是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冲路瑟道：“喂，蜀山派的。我们师尊不是坏人。之前来到山上的两位师兄确是我宗的。”

　　路瑟本不想过多纠缠，再听到他们提起，便也按捺不住：“你们向着同门我理解，可你们来此处不就是为了《大乘伏灵箓》么？你们在门口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家父刚飞升不久……先是你们再是欢喜天官，全都冒出来了。”

　　“我知道，可这时间半点不等人。你听我说，我们两位师兄偷学宗门的禁忌术式，还不自知，污染了八百里灵谷，才被赶出宗门。灵谷不仅供应本门，更是多处宗门补充灵力和购买药材的来源，要是在别的世家大宗早就得示众殒命了。可师父不光自己承担了责任，还让他们先行离去。怕他们路上没吃没喝，还记着派众师兄师弟送些粮食给他们。”

　　独眼小童跟着生气：“就是这样！谁料他们早都开始沿途抢劫，那些东西都送给沿途被抢的农家了。”

　　独耳小童一挥手让弟弟闭嘴，接着说道：“这些师尊嘱咐勿要多提。重要的是，他们尝试其他功法，污染的灵谷只有通过《大乘伏灵箓》上的方式才能恢复……正因如此，师尊才带领我宗路上的全部弟子上山来到蜀山派前。至于这本书为什么会在你们这里……”

　　“那当然是你们抢……唔！呜呜呜？”独眼小童还没说完就被捂上嘴巴。

　　哥哥冲路瑟低下头，语气恳切道：“你若有心，就做好菜！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什么帮你，但他的意志就是全宗的意志。师尊现下屏蔽其他感官，只打开了一感，我们就是他的耳和他的眼，愿意帮你！”

　　路瑟哑然，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他摇了摇头，没再提《大乘伏灵箓》的事，只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嗯，配合我就好，这样的火候，就算改变厨具的性质也没办法继续做鱼汤了。我另有一个想法。”

　　他擦了擦手指挥道：“巫光拉风箱，你们两个听我的口令改变瓮底的薄厚。”

　　他用最后一点灵力取出几条模样奇怪的海鱼，将鱼泡取出整整齐齐摆在瓮底。

　　随着路瑟一声令下，拉风箱的拉风箱，瓮稳稳架在火焰之上，再没出线裂痕。

　　三个时辰过去了。

　　路瑟终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瓮中盛出一碗汤，撒上葱花和香菜。

　　完成后，他下意识敲了敲桌子，意识到自己又在按着西餐出餐的做法敲铃后，正想补充一句。

　　巫光没等他说话，就将那碗汤端去了前厅。

　　两个小童焦急地看着他，等待他说点什么。

　　路瑟路过老者，摸了摸小童的头。

　　“把你们师尊送回里屋吧。”

　　他并不觉得天女能审判什么，他甚至一点都不期待对方作为食客的表情和评价。在这里唯一应得这碗汤的人等下才会醒来，届时他会从对方的表情中判断自己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