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19、第十九章

　　并没有预想中血液溅到脸上的触感。路瑟忍住要吐的冲动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那胖子的尸首已经给从转盘上解下来了，被绳子挂着直直放进口漆黑的大棺材里，连血都没有流到棺材外面。不远处的人群中不少人重新戴好自己的面具，不满意道：

　　“才这么一点儿，真是中看不中用。老娘我等了半个时辰看他玩了。”

　　“这么想喝，去赢那口棺材呀，多新鲜，热乎着呢。”

　　路瑟闻言已如芒刺在背，他终于体会到百里飞流说的那种感觉。此情此景，周遭竟然没一人觉得不妥。并且这样诡异的处所，白天却开在人间闹市之中。

　　路瑟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百里飞流正拼命抚着胸口。

　　“好险好险，瑟兄，还好我没玩这个转盘。看来得押上性命去赌，不值当啊不值当。”

　　路瑟心里咆哮：“重点不是值不值当吧！”

　　可他来不及说什么，台上的三条已经重新将转盘上的奖励挂好，高声吆喝道：

　　“去掉一个刀，多一口新鲜棺材。吉凶未卜天注定，还有谁想来玩啊，速速报上名来——”

　　这三条的特点是嗓音高亢嘹亮，语调更是像山歌一般极富感染力，刚说前几个字，四下便有不少人扭向回头，手搭凉棚看转盘上到底还挂着哪些东西。

　　话音未落，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我！我饿得不行啦，想要上转盘搏一搏。”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路瑟心里隐隐有些希望，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小孩子，这下总该有人觉得不对劲了吧？小孩子总不会被放上去玩这种赌命的游戏。

　　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看客们倒不是意外还有孩子进来鬼赌坊，而是埋怨他坏了规矩。

　　“不是说好‘来’字结束才能报名嘛！”

　　“就是就是！我都等好久了，这得重新喊一次报名吧。”

　　人头攒动，路瑟根本看不清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只见三丙对身旁的三饼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冲着台下一指。

　　三丙纵身一跃跳下台子，不消片刻捉着个猫儿似的提溜着一个身形不高的孩子上了台。

　　三条面无表情对着小孩和台下的看客道：“看你心诚意切，这轮吉凶未卜盘就由你来参与。”

　　小孩丝毫没有反抗，安安静静站在台上，乖乖点了点头。

　　他身量不高，穿着身破破烂烂的麻布袍子，戴在头上的兜帽已经破了几个窟窿，但看上去并不是丝毫不懂事的年纪，似乎只是因为吃得少，所以皮包骨头，十分瘦小。

　　很快三丙便把他扛了起来，用绳子吊着，结实地绑在悬在半空的木制转盘上。

　　路瑟的目光紧紧跟着这小孩子。同时他也看见了转盘上稀奇古怪的各类玩意儿。

　　转盘每个格子之间间隔一个空档，格子内用绳子或网挂着东西，空档处则是闪闪发亮的刀弩剑钩和叫不上名字的一系列刑具。

　　除了铡刀的位置已经被替换成片棺材板子，几张鬼画符般、代表着“功德”的纸，一套华美异常的金首饰之外。还有一颗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带着红血丝，此时也注视着新绑上转盘的孩子。

　　最顶上挂着一双巨大的“铁鞋”，爬满了棕红色的锈迹和歪七扭八不知如何诞生的刻痕。铁鞋的右侧挂着一只毛绒绒的宽厚的爪子，不知是熊还是虎。

　　最不起眼的右下角挂着一个又白又圆滚滚的东西。

　　路瑟不明就里，虽然知道此番前来是要帮百里飞流找回剑鞘的，可现下气氛已经焦灼起来，他没跳出去多管闲事已经是在心里反复自我劝解的结果了。

　　路瑟拍拍也忘记正事看得十分专注的百里飞流。

　　“功德和首饰我看明白了，那棺材的用途不用说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其余上面挂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百里飞流讲解道：“看到那双鞋了么？那是看上去是双铁鞋，实际上是修界第一快行踪的神行太保的双脚！这人自从爬上据说住着神女的翡翠峰之后便消失不见，好像人间蒸发。不久，没他坐镇，神行镖局的徒弟走的走死的死，家院无人看护，很快也就妻离子散后继无人，所修的‘神行道’被天官销了户。”

　　路瑟疑道：“翡翠峰是个什么地方？他抛妻弃子也要去？”

　　“谁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地方，总之在北境某处，据说飞升的神女仙子会下凡在翡翠峰沐浴。神行太保快是快，但可能色欲熏天。非要上去看看。你看那双脚，铁做的，本不至于坏成那副德行。前些年修界有传言，有人在山下找到他了，他已经神志不清，行为乖张，于是被人拿下了双脚。现在不知怎么的，这脚竟然出现在鬼赌坊。”

　　“还有那只血蚩的眼珠子，据说可以窥见视野中所有东西的身份。爪子嘛……看上去是修‘福瑞道’的大能飞升之时，被砍下的手，早一刻晚一刻恐怕都无法做到那样逼真。”

　　路瑟不合时宜地哽住了，无奈地点点头。

　　参考这铁脚和棺材的来处，他大致晓得了剩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不过，他还是看不出右下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圆滚滚的又是什么？”

　　百里飞流也摸着下巴看了半天，摇摇头，遗憾地表示还没看出来是什么。

　　这时候三条已经在开口询问转盘上绑着的小孩。

　　“吉凶未卜天注定，上盘了就不许再后悔了。客官，你所求何物啊？”

　　小孩被呈一个“大”字绑着，看起来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里一软。台下的人跟着屏息倾听，看来都想知道这孩子到底看上了哪个东西，非要拿命来赌。

　　他声音都在发抖：“我要……我想要那个馒头！”

　　他挣扎着瘦小的胳膊，用还可以弯曲的手指指了指最不起眼的位置。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路瑟也目瞪口呆，原来那东西并不是什么法宝法器或者修界强者的断肢，仅仅只是一个馒头？

　　他看了看飞流。飞流也皱着眉头盯了半天。

　　“这大概……真的只是一个馒头。而且看上去已经放凉了，应该很硬了。”

　　路瑟嘴角抽搐，美食鉴赏的DNA不能暂且停一停么？

　　百里飞流继续道：“以他的年纪，在店里帮闲，应该会被有心的对家记下来举报给人间行走的天官，借机查封店铺。入宗门讨饭嘛……现在灵谷污染严重，恐怕也没那么多余粮可给，自己还容易变成奇怪宗门修炼的材料。唉，以我所见，他应该……”

　　“去找天官？”

　　“……他应该去偷去抢”百里飞流白了一眼路瑟，“天官虽然在各地均有庙堂，但现下宗门世家林立并举，天官凑他们之前相互倾轧的热闹还来不及，恐怕管不到这样一个孩子。”

　　台上的三条听闻孩子的愿望也愣了一下，但立刻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复述了一遍小孩的诉求。

　　“诸位看官见证，这位客人想要馒头。准备好了的话，请说开始。”

　　小孩的脸惨白如纸，张了张口，却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路瑟看见他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已经怕极了。

　　路瑟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把火在烧着，此时愈演愈烈。自打他来到修界，就对这里没什么好印象，今天则是更进一步认识到这世道的险恶。

　　神仙不管疾苦只一味巩固自己的地位；众修相互倾轧光顾着取别家典籍将其赶尽杀绝。若非人人都有灵根可以保全性命，不知得有多少可怜人像这孩子一样来赌坊赌命。

　　“真是让人火大……这熊孩子，没事干跑到这种地方。不过，也不怪你……”

　　他冲着台上扬了扬手，大声道：“诸位，这转盘有猫腻啊。赌坊的人转，怎么能叫公平呢？”

　　百里飞流想拦都拦不住，路瑟已经一个箭步蹿上了台。

　　百里飞流“哎呀”急得一跺脚，心说：“坏了坏了！忘记正事不说，还上去显眼了。瑟兄啊瑟兄，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他眼神朝四下瞟来飘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只见路瑟对三条道：“应该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观众来转这个盘，才是合理的。比方我，不认识这位盘上绑着的客人，也第一次来这赌坊。就再合适不过了。”

　　百里飞流的心又沉了一重。

　　他明白过来，路瑟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就是还记得正事。可非要自己上去赌，是对自己的运气有多自信啊？

　　台上三条显然没见过这样中途跳出来的客人，拉着三丙嘀嘀咕咕。

　　台下的观众可不耐烦了。

　　“谁啊？突然跳上来砸场子。”

　　“还转不转，我们都等着下一位呢？”

　　“不管谁转，小孩都得死哈哈哈哈，搞快搞快。”

　　丙和条还没看上去还没商量出对策。路瑟已经感到天顶上挂着的烛灯的温度了，他的汗顺着额头哗哗往下流。

　　“行吧行吧，那你来转。真是没见过……”三条摆摆手，维持着台下秩序，“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开始！由这位……你叫什么来着？”

　　他话还没问完，路瑟已经拉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孩的头缓缓转到指向馒头那格的位置。

　　他刚想松手，就感到一阵巨大的阻力从手心里握着的绳子传来。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