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来爱你》水心沙

2、第一章

　　好不容易装病请一天假都不得安宁，不划算啊……摇摇晃晃走在人行道，边走边踢着脚下一粒小小的石子。很多从小到大就养成的习惯总也改不掉，就像走路喜欢踢滚动的小东西、紧张时会不停地眨眼……
　　‘卡！’小石子被踢到坚硬的石基上，飞快弹开，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懊恼地皱皱眉，抬头，撞见面前一堵宽大的玻璃橱窗。橱窗内伫立在模特背后巨大的落地玻璃清晰投映出一道清丽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一点没变呢。粉蓝色绒帽，白色羽绒衣，浑圆晶亮的眼眸下淡红色双唇……八年了，怎么就没一点变化。至少可以变老一点吧，至少可以变得让自己看到这张脸后不再回去想到那段耻辱的日子吧……用力别过头，她不再去注意橱窗中自己的身影，以及路人在自己身边经过时投来的闪烁目光，径自朝不远处浓荫包围下那扇漆黑色的校门走去。

　　为什么每座学校的设计风格都大同小异呢。
　　走在绵长幽深的走道内，身边轻快的身影不时闪过，耳边挥不去的是那一声声：“安老师，安老师早，安老师好……”
　　停止……停止吧！为什么过了整整八年还是忘记不掉！
　　深吸一口气，脚步在教师办公室门前停住。因为是下课时间，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不少老师或坐或站休息聊天。起手在门上敲了敲：“请问……”
　　“同学，找谁？”
　　又来了……仿佛在那年第一天去学校报到，接待她的主任开口头一句话也是‘同学，找谁。’。
　　“我找三年三班的班主任陈老师。”
　　“陈中，学生找。”
　　哭笑不得……
　　片刻，一名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她，微微一怔：“你是？”
　　“我是安晓君的家长，她母亲今天有事，所以让我代替她过来。”
　　“哦？”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你是她姐姐？”
　　脸一红：“不是啊，我是她小阿姨。”
　　“阿姨……”似乎有些傻眼，摸摸自己的鼻梁，好半天，才突然想起来：“啊，里边坐下来谈吧。”
　　“好。”

　　“这是她摸底考试的成绩。”三张考卷展开平摊到安岚的面前。三门考试，两门不及格：“安晓君同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她最近却没把学习放在心上。”摘下眼镜，取出块布拿在手中轻轻擦拭：“高三了，对学生来说非常关键，而她却反而散漫起来，有时候甚至旷课，不能不叫人担心。”
　　“旷课？”
　　“对，听说她还常常会在放课后往附近一家电脑房跑。”
　　难怪最近老是很晚回家，居然号称是在补课：“她是去玩电脑游戏？”
　　“这不太清楚，但有同学反映她同那家电脑房的小老板走得很近，似乎有早恋的倾向……所以我才想到要把她妈妈叫来说说这个问题。”
　　“早恋？她吗？”眉头轻轻皱拢。与此同时，上课铃响了。
　　“不好意思啊安小姐，我得去帮学生补课了。”站起身，谦然一笑。
　　“没关系，你忙吧，晓君的事我会和她妈妈说的，也会督促她好好用功。”
　　“谢谢，那我先走了。”
　　“好，陈老师再见。”

　　幸好今天是自己来，如果换了脾气火暴的姐姐，少不得回去对君君一顿好打。但是这丫头也确实不象话，瞒着家人旷课出去玩，也不想想都什么时候了，毕业后不是有的是机会玩吗。
　　走出教学大楼，在校园中一副秋千架上缓缓坐下，静等晓君放学，准备好好和她谈一谈。这孩子，居然也学人玩起了早恋呢，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曾几何时还是个一点点大的小东西，现在也开始有了恋爱的念头……只是现在是毕业关键的时候，早恋还是……

　　“安老师，你们班的裴子昂啊，真的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就是，心思一点不在读书上，成天舞厅里混，小流氓似的一个，长大还怎么得了。家里有钱，家里有钱又怎么样，照这样下去以后还不都给他败光！”
　　“安老师，听我的学生说，见过他和别校女生一起勾勾搭搭。有机会啊，一定要和他父母谈谈。”
　　“听说他父母做生意经常跑外地。”
　　“最近好象在家，安老师，一定要和他们谈一下，孩子的前途问题啊！”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没有课偷闲散步在几乎不见人影的学校后花园。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相拥低语的两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消瘦修长的裴子昂，背靠着粗大的树身，低眸淡淡看着身前那名不是本校的，有些害羞的女生。不知不觉，就这样闯进他们的视野。
　　突兀抬起双眼，漂亮的，桀骜的眸不偏不倚对上她有些微不知所措的目光，继而，低头，用力吻住了怀中羞怯的少女。
　　“裴子昂！放开她！”突然想起自己班主任的身份，开口，大声呵斥。
　　吓跑了那名外校女生，却并未撼动他脸上一分表情。
　　“安老师。”手闲闲插在裤袋，俊逸但仍未脱稚气的脸庞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下午没课？”
　　居然被自己学生问这样的话，气血登时涌上脑门：“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吧，裴子昂同学！记得不错的话现在你应该在三楼你的教室上语文课，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回去！”手一指教学楼的方向：“马上给我回去！”
　　从倚靠着的树干直起身子，随手掸掸衣服上的尘土，轻瞥她一眼，微笑着转身离去。
　　“听说你父母最近在家，和他们说一声，过两天我会家访。”
　　背影徒地一僵：“安老师，不需要吧……”
　　“非常需要。”
　　“安老师，我不旷课了，请不要来家访。”有些晦涩的声音，可她并没有留意。
　　“我必须同你父母谈谈。”
　　“安老师……来了你会后悔的。”
　　“够了！回教室去！”

　　如果那个时候放任他不管，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去他家作家访的话，今天的安岚会不会仍然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快乐天使呢……
　　“咦！小阿姨！”一声欢叫，晓君活蹦乱跳的身影打断她脑海的思路：“小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下课啊。”微笑着起身，带着厚厚毛手套的手摸摸她凌乱的短发。
　　“太好了，请客吃麦当劳！”
　　“请你吃竹笋烤肉！”
　　“啊？为什么？”皱着一张小脸。
　　“你自己心里清楚，”一本正经绷着脸，戳戳她的脑门：“所有考试成绩以及你的所作所为陈老师都和我说了，回去告诉你妈，等着挨扳子吧。”
　　“岚岚姨！别……”拽着她的胳臂，晓君树懒般拖在安岚的身后。
　　“松手啦，你重得要死！”
　　“你告诉我妈我就不回去！你看着办吧！”
　　“威胁我？”
　　“那叫合理商谈。”
　　“无理取闹。”
　　“岚岚姨，你告诉我妈她铁定会打死我，帮我保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认真读书！”
　　“真的？”
　　“真的！”举右手发誓状。
　　“那先坦白你每天放学后去了哪里。”
　　“……补习……”
　　“还撒谎！孺子不可教也！还是让你妈实行暴力政策的好。”
　　“不要不要！我招我招！其实……每天下课去那家电脑房不是玩，是去帮忙来着……”爽朗的少女，一下子扭捏起来，声音压得很轻。
　　“帮忙？”
　　“是啊，帮忙收收钱什么的，知道吗，刑志……就是电脑房的小老板啦，他很可怜的，一直想读书，可是因为他爸爸爱赌博，所以只能中途辍学开了这家电脑房养家，我每天去他那里帮忙，他就有时间可以看我带去的笔记。”
　　“哦，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善良。”
　　“本来就是。”
　　“那解释一下考试为什么考得那么糟糕。”
　　“因为……那个……”小脸一下子飞红，低下头：“上课走神，回家没复习……”
　　嘴角勾出抹若有若无的笑：“小阿姨不反对你喜欢别人，但影响了功课那就不行。”
　　“我就知道小阿姨最好，”将头埋在她怀里蹭了蹭：“以后一定努力读书。”
　　“这可是你说的，从今天开始由我专门给你补课两小时，用你看连续剧的时间。”
　　“不是吧……”
　　“想挨板子？”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挫败地垂下头。片刻，想起了什么，两眼晶亮地看向安岚：“小阿姨，是不是可以再多带个学生？”
　　挑眉：“谁？”
　　“刑志……”像是担心会被她一口拒绝，后面急急跟了一句：“他真的很好学，不读书，可惜。”
　　低头，静静看着晓君满怀期待的眼神，沉思片刻，点点头：“好，我带。”
　　“哈！谢谢小阿姨！！”大大的拥抱，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走，吃麦当劳去。”
　　“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