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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桃之夭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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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礼越来越近,谭若在驿站待嫁。本来颍州知府张兴提出让谭若在他府中待嫁,张夫人准备婚礼也方便些。杨穆推说时间不长,婉拒了他的好意。
高珊从及笄后就着手准备女儿嫁妆,嫁衣乃重中之重,请了苏州城中最好的裁缝师傅和绣娘,用了最好的绸缎料子。又在自己首饰中挑了一套最好的头面,连同老夫人给的一套,一起给她做了嫁妆。
路途遥远,路上行李不能太多,很多陪嫁物品无法带上,但想着女儿贴身的衣物首饰总归不能少,准备得很齐全,谭若忍冬也觉得都够了。可真到了颍州,才发现还真的不够。
这日,张夫人带着喜娘前来与她商量婚礼事宜。张夫人三十来岁,面相端庄随和,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官家夫人。
“姑娘衣服首饰江南时兴,细致精巧,都是极好的。婚礼按照上京的礼仪,只是西北辽阔苍茫,姑娘远道而来,若是能有西北时兴一二更好。”张夫人解释道。
“还请夫人指点。”
“河西礼佛甚重,若夫人嫁衣能披上莲花瓣福禄寿云肩,佩戴八珍如意璎珞项圈,那就最好不过了。只是侯爷与夫人的婚事比较赶,如今无法根据姑娘喜欢定制,只有现成的可挑。”
她让喜娘展示着几幅云肩,上面绣着百子千孙、喜鹊登枝、梅兰菊等各种图案,让她详细挑选。云肩果然美丽,配上大红嫁衣更加光彩夺目,谭若挑了一副浅色的梅兰菊,与红色嫁衣刚好相配。又挑了一副八珍如意璎珞黄金项圈。
喜娘见谭若对张夫人的推荐莫不听从,又推荐了牡丹头几款发式,谭若则坚持她喜欢的元宝髻,头上首饰也一概要求按照自己所想,妆容也要求按照江南淡雅的风格。
喜娘还想劝说几句,张夫人扫了她一眼,止住接下来的话语,“有外头两样就够了,其他都听姑娘的。”喜娘不敢再多言。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越娘给张夫人泡上西湖龙井,一起喝茶。
张夫人乃大家嫡女,阴差阳错嫁给张兴。张兴父母早亡,由祖父母抚养长大。他出身普通,却天资聪颖,后来高中进士,却无深厚背景,一步一个脚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她无公婆需要侍奉,因此跟随丈夫辗转各地赴任。以她的出身,张兴本就是高攀,加上夫妇俩多年相互扶持,感情甚笃,养育二子二女。
“姑娘远道而来,可还适应这边气候,西北干燥,不比江南烟雨。”张夫人问候道。她比谭若年长,又是知府夫人,对谭若却很客气。
谭若见她忙前忙后,感念她的好意,“多谢夫人挂念,已经好多了。倒是劳烦夫人为我之事操劳。”
张夫人见她虽然年纪不大,出身不高,却也落落大方,并无坊间传言的小家子气,对她也刮目相看三分。她欠了欠身,“姑娘折煞我了,侯爷婚事乃河西大事,能为侯爷姑娘做点事,是外子与我之幸。”
越娘让忍冬递上一盘水果,蜜瓜一片一片切好,葡萄一颗一颗摆好,放上小叉方便食用,放在张夫人面前。
张夫人看着这一盘瓜果,用小叉叉起一块蜜瓜,笑道:“江南果然精巧,难怪侯爷对姑娘情有独钟。”
谭若诧异地看向张夫人。
“越娘之前说过,侯爷母亲祖籍江南,与侯爷也是缘分天注定,别人羡也羡不来。”张夫人笑盈盈地解释道。
谭若看了看越娘,问道:“不知河西这边对侯爷婚事怎么看?”
张夫人略一沉吟,揶揄道:“万众瞩目的美男子就要成婚,不知要哭瞎多少姑娘的眼睛。大家开玩笑说颍州城下了好大一场香雨,那都是姑娘们的香泪,城外的颍河水位都要升上三分。”
谭若也有点啼笑皆非,自己抢了大家的偶像,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
东西都基本整理好了,窗户和箱笼上贴满红艳艳的双喜贴花,房内一片喜庆。
谭若与忍冬正在收拾衣服物件,越娘走了进来。
“我说姑娘,你怎么亲自在收拾东西,你可是明日要出嫁的人啊!”越娘呼道。
谭若放下手中动作,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把茶叶和茶杯收拾收拾,你看我这手比前段时间好看多了。”
越娘走上前来,抬起她的手仔细看看,说道:“姑娘这脸和身上皮肤倒算细密,可这手到底还是活做多了些。”
谭若连忙道:“我每天都涂珍珠膏来着。越娘你也别忙活了,反正我就算皮肤吹弹可破,相貌也比不上侯爷。”
越娘无奈地看着她破罐子破摔,本想再劝几句,想想还是算了。“对了,侯爷刚刚回到将军府,明日中午过来迎亲。”
谭若轻轻“嗯”了一声,想到明日他就要亲来迎接自己,心里又是娇羞又是甜蜜。
晚上,屋外银月如盘,夜色如洗,谭若洗好头,正在灯下看书。
这段时间一直忙忙碌碌,明天更是劳累,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忽然听到窗户传来“咚咚”两声,谭若立马紧张起来。
“是我。”
谭若放下心来,打开窗户,杨穆跳了进来。
谭若立马左右张望,看四下无人,立马关了窗户。
“你怎么来了。”谭若问道,夫妻成婚前不宜见面,何况是新婚前夜。
“放心,没有其他人看见,我待会儿就走。”杨穆解释道。
他着了一件朱砂色锦罗长衫,衣服散发兰香,头发束髻,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腰侧配剑,肃肃朗朗,风淡云轻。
他的嘴角微勾,喜悦之色倾泻而出,看着她的目光热烈温和。
“你今天刚回来,怎么不歇歇。”谭若轻声问道。
“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可准备停当。”他的声音醇厚像酒,让人醉溺其中。
“都准备好了。”谭若回道。
杨穆看着房内整理好的箱子和满目可见的喜字,万事俱备,只等明日。
灯下美人如玉,谭若份外羞涩。想到明日两人即将成婚,昏黄灯光下有种不实际之感。
两人自从订亲后,她一反以往或坚强或温柔或执拗或不安,见到他总是很害羞,反而激起杨穆强烈的保护之欲。
他想牵着她的手,拥她入怀,肆意温存,猛虎嗅蔷薇,可终究按耐住心中那头欲冲笼而出的猛兽,生怕吓到她。
谭若看他眉眼如画,小心温柔,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不断四溢,充满整个空间,包裹了她,她的整个心就像被熨烫了一般舒贴。
杨穆施施然坐在榻上,肘部撑桌,以手托腮,嘴角含笑,星眸迷蒙,如同春花拂水,就这样看着她,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和随意。
谭若喉咙一阵发紧,感觉自己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奔向烛火旁的他。
“上次从凉州急着赶回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味道也不好闻,恐怕你不喜欢,明日洞房也不让我入。这次我好好收拾了一番,你可喜欢。”杨穆轻笑问道。
谭若低头不言语。
“哦,你不喜欢啊!”杨穆有点失望道。
谭若看着这个死皮不要脸,无奈道:“喜欢。”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谭若向他走近两步,在离他一丈远处停住了,本能觉得他很危险。
“你再近点。”
谭若又走近了几步,被杨穆一把拉住,谭若猝不及防,脚步不稳,跌倒在他的身上。
她满面羞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他一把拥入怀中,侧坐在他的腿上,他沉重的呼吸就在耳边,像似在呢喃。
“你不要动。”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在压抑什么。
谭若学医出身,知道男子血气方刚,切忌挑逗,便乖乖地动也不敢动。
良久,杨穆恢复常态道:“不要怕,明日才是洞房花烛夜,我知道分寸。”
谭若一向信他,遂放下心来。她小巧的耳坠红得甚是可爱,他张嘴含住,轻轻舔舐,牙齿轻咬,像一根羽毛在挠痒,又似珠贝在吞吐含珠。
“轰”地一声,谭若的脑袋像炸开了一般,浑身止不住地轻颤。
他沿着她的耳朵、面颊到颈项,一路向下,呼吸越发沉重,谭若浑身发热,云里雾里,似乎一根火柴就能点燃。
*
良久,杨穆终于平复心情,揽着她道:“你刚才说喜欢,喜欢我什么。”
谭若瞪了她一眼,可这种恼怒没有丝毫力气,倒像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你说,我想听。”杨穆逗弄她道,似乎听不到满意答复,今日便不放过她一般。
“你......你长得好看。”
“怎么好看,嗯?”尾音轻轻挑起,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吸引力。
“哪儿都好看。”谭若闷声道。
“既然哪儿都好看,你怎么都不看我?”
谭若转头看向他,看他眼神幽深,与平时不一样,嘴角微露一丝得逞的笑意。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浆糊脑袋扯回一丝理智。“你早点走吧,万一给人看见了不好。”谭若略带紧张地看着他道。
“你这样赶我走,我要伤心了。”杨穆半认真半开玩笑道。
谭若看他嬉皮笑脸,又羞又恼道:“你......”
杨穆看她恼了,见好就收,连忙道:“马上走,我过来还有一事。”
腻歪半天,终于说到正事了,谭若也坐到他对面。
“这次我俩婚事,准备得比较匆忙也很简单,只是请相熟有交往的几位大人和将军,你可觉得委屈?”杨穆问道。
谭若摇了摇头,“我远道而来,岂会在意这些。再说你自然有你的理由。”
杨穆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若依以往,自然会大宴宾客,摆他个三天三夜。可我如今已经官居一品,烈火烹油,无风都要三尺浪,何况是这种婚姻大事。”
他细细说着自己的考量,被他这样信任和尊重,谭若心里觉得很安定。
“我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毫无顾忌。”杨穆说道。
谭若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道:“你能这样说给我听,我极是喜欢。”
杨穆像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她,视线停在她双腕的玉镯上。
谭若扬了扬玉镯,“我都戴着呢!你明日早点过来,我等你。”。
“好,你等我。”杨穆回过神来,说完便要出去。
谭若突然想到什么,在一个箱子里翻出那块莲戏鱼叶白玉佩给他系上,他仔细端详这块玉佩,突然紧紧抱住她,许久许久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