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像一把剑》九月三秋

40、第 40 章

　　极西之境，谓远谓寒。

　　越千年和施乘云于剑宗出发，全力御剑四天，才到达极西之境。

　　极西之境的雪终年不化，严寒非常，但边缘仍有人群居住。

　　西楼所在的高原雪狼一族便居住在这附近，所以他们出门的时候还顺带将西楼扔回了家。

　　或许是剑宗太温暖了，西楼精力无处发泄，四处乱窜，这个月已经有好几个弟子找到赵落告状了。

　　听到他们二人要去汐洲，赵落二话不说把西楼扔给了越千年，并勒令他快点滚。

　　“师父，歇会吧。”

　　这里风雪太大，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自从越千年说了劫难的事儿，他就有些紧张。虽然施乘云还是平常的样子，但从他全力赶路和总是在盘算着什么的样子来看，还是有些在意。

　　“你累了？”

　　越千年点头。

　　施乘云找了一处背风半遮盖的山坳，清扫掉雪，用灵力封好洞口，便是一处温暖的休息之所。

　　他拿出些木柴，堆放好。

　　“师父你居然还能想到准备木柴！”越千年真没想到有人能从看起来就很贵的储物戒指里掏出木柴。

　　施乘云自己也笑了：“人活得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有。”

　　“两百岁在修真界可是风华正茂。”越千年听不得施乘云说自己老，随即又好奇，“师祖多大了，有一千岁吗？”

　　施乘云摇头：“不止，至少两千岁了。”

　　“哇！”越千年惊叹。

　　施乘云准备施法点火，越千年眼睛一亮，阻拦他：“师父，来让我试试！”

　　越千年翻开符咒大全，确认自己脑子里储存的是正确后，拿出符纸朱笔，当场画起来。

　　施乘云看着她蹲在地上画符，脑子里却想的是：我那个行走坐卧皆有规矩的徒弟，最终是活成了剑修的粗糙样子。

　　虽然粗糙，但更可爱。

　　“画好了，师父你试试。”越千年把符纸给施乘云，让他点，自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不出意外的，点着了火。

　　“不错，有火。”施乘云夸赞。

　　越千年被烘烤的偏过了脸：“但师父你不觉得太大了吗？”

　　符纸里窜出的火苗足足有一人多高，不仅点燃了木柴，还越烧越大。

　　施乘云哈哈大笑，挥袖扑灭了大半的火：“是有点大。”

　　越千年才转过头来。

　　“师父笑这么开心，是喜欢我吗？”

　　施乘云扶额：“你又来？！”

　　越千年摊手：“不是师父说让我努力嘛。”

　　“谢谢你对我所言的践行，但你太努力了。”

　　自从上次越千年询问他如何，他说了句继续努力后，她便随机出现，随时攻击，有些话施乘云都
　　听得老脸一红，越千年却丝毫没有羞耻的感觉。

　　越千年：“好的好的，师父说的是。”明明就很享受啊。

　　施乘云忽然伸出手。

　　越千年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它停留在她脸颊，轻轻蹭了一下。

　　伴随着这个动作，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突然暧昧起来。

　　施乘云回神收回愣在空中的手，两人都微微低下头。

　　越千年偷瞄施乘云泛红的耳根：“我脸上有什么吗？”声调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

　　“一点灰。”

　　施乘云声音含糊。

　　越千年想调侃两句缓解眼前奇怪的氛围，刚转过头。

　　“不许说。”

　　很怪，总之不是命令的语气。

　　篝火噼啪，二人默默相邻而坐，沉浸在不可言说的情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风雪停了。”

　　施乘云站起身来，伸出手：“走吧。”

　　越千年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反应过来便是不太确定。

　　施乘云眼神温温柔柔地落在她手上。

　　越千年轻轻将手放在他掌心，借力起身。

　　施乘云将越千年的手握住，没有放开。

　　比他的小好多啊，施乘云想。

　　两人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走了一段路，施乘云才开了口。

　　“年年。”

　　“嗯。”

　　“之前我想着着，这件事应该在思虑周全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时候，我们互通心意。”

　　说到“互通心意”四个字，施乘云还有些害羞。

　　“但就在刚才，我才发现，根本不需要那些。”

　　施乘云牵着她的手，在她面前站定，直视着她的眼睛。

　　“现在，高原雪山为证，我施乘云爱慕越千年。”

　　“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一朵朵烟花在越千年心中炸开，这些天她热烈的追求，也只感觉到施乘云态度松动，没想到他会如此认真的思考，并将这些说出来。

　　“喜欢！”
　　“特别喜欢！”越千年眉开眼笑的强调。

　　已经确定的回答，再次从越千年嘴里说出来，施乘云依旧非常高兴。

　　雪地里两串脚印越走越近，最后合二为一。

　　“师父，你累不累？”越千年趴在施乘云背上玩他的头发。

　　施乘云：“不累。”首先他一个化神期肯定不累，其次是个人就不会在此刻说累。

　　越千年其实也不累，但施乘云说背她。

　　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他啦！

　　越千年在他背后无声的笑。

　　“四色五叶花长真的在这附近吗？”她一路可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两只毛绒绒的灰兔子。

　　“对，在前面那座雪山上，以前这里也会长。”

　　“它长什么样子？”

　　施乘云回忆起自己多年前见过的四色五叶花的样子，皱眉：“颜色太多，显得很……”

　　“狂放。”

　　越千年：？？？

　　什么花能让他用狂放来形容？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施乘云走过两座雪山间的鞍部，越千年鼻子嗅到一股香味。

　　唔，有点浓烈。

　　越千年捂着鼻子从施乘云背上跳下来。

　　“就是这个吗？”

　　施乘云自然也闻到了，笑着回答道：“对，这就是五叶花的味道，是不是有点难闻？”

　　“难闻到不至于，就是太浓了。”

　　两人顺着味道一路寻找。

　　一株长在风口，只覆盖了薄薄一层雪的花映入越千年的眼帘。

　　“嚯！好极致的配色。”越千年被震惊的喃喃自语。

　　极其艳丽的红绿黄紫，非常不均匀的分布在不均匀的花瓣上，连那光秃秃的茎上仅有的五片叶子也各自长成了其上任一颜色。

　　最重要的事，这株花足足有半人高，花朵比脸大，让人想忽视都难。

　　越千年退到施乘云背后：“师父你来吧，这玩意我看的眼睛疼。”

　　施乘云轻笑一声摇摇头，拿出工具。

　　极西之境最南端，两个黑色鎏金衣袍的男人登上了此处最高的雪山，前面的一个高挑清瘦，如同一个过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

　　另一个跟在他身后，身形高大，长着黑色的角和羽翅。

　　“大人，感受到‘灭’的气息了吗？”祭烛问道。

　　长空霁右手背在身后，在这雪地闲庭信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脚根本没有踩到雪里，而是凌空而行。

　　“嗯，就在此处。”

　　面对这个从年轻时就跟着自己，跟了几百年的属下，长空霁态度随意很多。

　　“阿烛啊，步子别迈那么大，优雅，要优雅。”

　　祭烛憨憨一笑：“大人优雅就行了，属下不需要。”

　　长空霁别过眼，不去看这个有点傻气的属下。

　　“醒了，你就待在这里吧，本座亲自去取。”

　　说罢就强硬地破开结界，进去了。

　　祭烛素来听长空霁的话，说不让他跟，他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正在采摘四色五叶花的施乘云感知到空气中巨大灵气波动，迅速起身，将越千年护在身后。

　　灵力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会不会只是有人来？”

　　施乘云神色凝重：“不管了，我们先走。”他感受到了一丝魔气。

　　什么都没有收拾，两人直接御剑而行。

　　越千年站在抱月剑上，揪着施乘云的衣服，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炸开。

　　设么话都还没说出口，施乘云便猛地转了向，一手将越千年护在怀里，一手抵抗袭来的肆虐魔气。

　　越千年回头望去，黑色的魔气从雪山上爆发，巨大的能量冲击，让积雪分崩离析，雪浪滚滚而下。

　　雪崩了。

　　施乘云收剑落地，灵力却源源不断的护住他们二人，雪浪带着巨大雪块流狠狠砸在防御罩上。

　　越千年看着地上迅速开裂的雪块：“这要塌。”

　　仿佛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似的，他们临时落脚这这块地方开始迅速龟裂，但有雪流在前，他们也无法寸进。

　　“往前不了。”

　　“直接下去吧。”

　　施乘云网身后看一眼，收掉抵抗的气力，用灵力包裹住两个人，往山崖下坠去。

　　索性这处山崖并不高，施乘云受了点轻伤。

　　积雪奔涌过此处，越千年刚歇了口气，施乘云便警惕的环视周围。

　　一个黑衣魔族在松散的飞雪中逐渐显形。

　　祭烛只是定定地看了两人一眼，便抽出了刀。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施乘云面前。

　　越千年赶快退到一边。

　　二人身形翩飞，一刀一剑，短兵相接。

　　越千年越看眉头越皱，这个浑身黑气缭绕的魔族，境界明显比施乘云要高。

　　怎么办怎么办？

　　事实上祭烛比施乘云要高出一个大境界，对于施乘云能够在他手下周旋这么久也很惊讶。

　　剑修真的非常讨厌，好像根本打不死一样！

　　祭烛一边惊讶一边狠狠砍在施乘云锁骨，一股头发被刀气斩断，飘落在地。

　　半边肩膀使不上劲，但施乘云受的内伤远比外伤重，看着零落在地的头发，施乘云攻势忽然变猛。

　　越千年瞳孔一缩，面孔上的表情消失殆尽，手一张，不移就出现在她手中，她把剑斜斜拎着，剑尖拖在地上。

　　正当越千年屏气凝神地等待时机，耳畔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在看什么呢？”

　　越千年头皮发麻，缓缓转头。

　　黑衣鎏金纹，戴泼墨玉冠，剑眉入鬓，五官深邃如琢，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面上还带着笑意。

　　如果不是他能让她毫无察觉地出现在背后就更好了。

　　电光火石，越千年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越千年在心里计算着逃生的路劲，身体却自然地行礼：“剑宗越千年见过魔尊大人。”

　　长空霁眉毛微微一挑：“哦，你怎么知道是本座？”

　　“感觉到了生气。”之前在雾月森林她疯狂吸收灵气时，混乱的生气也混入了部分，花了很久才炼化，而刚才越千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气息。

　　嘴里说着话，越千年却忍不住朝施乘云那边看去。

　　长空霁顺着越千年的目光看过去，双手环抱。

　　祭烛没听到长空霁让他停下的命令，自然没有停手。

　　施乘云看着越千年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便眼皮一跳，片刻分心便被一刀扫出几丈开外。

　　越千年下意识迈出一步。

　　“别过来！”施乘云厉声道，偏头呕出大口鲜血。

　　“姑娘，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免得误伤了你。”

　　长空霁状似好心提地醒。

　　祭烛乘胜追击，手中的刀动了动。

　　越千年握着剑的手越扣越紧。

　　在祭烛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越千年以最快的速度飞身出剑，巨剑锋芒初生，硬生生抗住了部分刀势。

　　越千年没想到他实力如此强劲，她明明找好了方向，只卸去了一小部分攻击，此时却感觉五脏六腑移了位。

　　祭烛再次挥刀，越千年身上灵力大盛，不移剑发出刺目的光芒，她寸步不让，持剑格挡。

　　忽然，越千年感觉手中一轻，抬眼一看，祭烛已经被逼到了原先动手的位置。

　　祭烛感觉到了棘手，这小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凶狠劲上来了，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法术刀上和伤口中消解灵力的魔气，眼中只有杀了他这件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祭烛能解决，但无疑场面会很难看，而魔尊不喜欢那样。

　　很快，祭烛就不在乎场面难不难看了。

　　施乘云像是在进化一样，他使出的招式，再出第二遍就伤不到他，祭烛久违地感觉到了压力。

　　大能过招，往往一交手就能定生死，早在雪崩的时候，施乘云就已经受了伤。

　　祭烛固然很强，却不是没有险胜的可能，他真正忌惮的事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他听到越千年在提醒他，那个人是魔尊。

　　传说中有胜仙人一枪的渡劫期老祖魔尊长空霁。

　　虽然不知道他死而复生后境界有没有折损，但绝对不是施乘云和越千年两个人可以应付的。

　　看着两人越打越疯，长空霁微微皱眉，一计魔气从他手里弹出。

　　两魔夹击之下，施乘云重伤倒地，晕了过去。

　　越千年分不清他衣服上的红是纹绣图案，还是鲜血氤氲而成，映在她眼底一片猩红。

　　她拎着剑慢慢走过去，剑尖划过冻土，发出钝响。

　　她越走越快，最后飞扑过去。

　　祭烛补地最后一击，全部落在越千年身上。

　　经脉尽断，那颗干巴巴的金丹融化成灵力，消失不见。

　　越千年借着剑勉强站起来，随后将剑从土里拔出来，剑尖对准祭烛，无声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祭烛看向长空霁，长空霁没有言语，正当祭烛准备一并解决掉两人时，越千年开口了。

　　“在下越千年，愿为魔尊驱使，鞍前马后，请魔尊大人高抬贵手。”

　　面前的女修神色冷漠眼睛猩红，抬着下巴直视他，一只手还持剑对准了他的属下，而语调没有丝毫波动。

　　长空霁一愣，忽而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说道：“道友就是这么求人的吗？”

　　越千年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她将不移剑深深插进冻土，轻提裙摆而后单膝跪下一手扶住剑柄，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胸口，重复说道。

　　“在下越千年，愿为魔尊驱使，鞍前马后，请魔尊大人高抬贵手。”

　　“好！好！好！”

　　长空霁连赞三声：“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尊的左护法，越姑娘意下如何？”

　　虽然长空霁在问她，但很显然，越千年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所以她轻轻垂下头，表示服从：“多谢魔尊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