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我们》鸢亦惶恐

54、第五十四章 忆古

　　叶齐宇实在很难把桃瑞丝夫人和眼前颜色鲜艳，充满异域风情的花瓶联系在一起。也难以想象出芭芭拉奶奶口中，捧着一束新鲜的玫瑰，在街头奔跑的桃瑞丝夫人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

　　在她的记忆里，整洁利落的短发和干练简洁的套装，已然成为了桃瑞丝夫人这位女邻居的标准形象，并且记忆深刻。这样突然之间的形象转变，难免让她有些反应不及。

　　“说起来，你现在就住在蔷薇大道67号，是吧？”果然对于久居一处的老人来说，来来往往的房客，在她们面前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年迈的老人不知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了笑意，“我的腿脚不太好，已经没有办法在街上随心地散步了，你家后院的那些玫瑰花开得还好么？”

　　叶齐宇回想了一下后院那片生长旺盛的灌木，“虽然现在不是玫瑰的季节，但那些灌木看上去长得很旺盛，等到明年春天，应该能开出满墙的玫瑰吧。”

　　芭芭拉婆婆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对对，瞧我，怎么把时间都给搞混了。现在可不是玫瑰花开的季节。要等到春天的时候，那些美丽的花朵才会盛开呢。那个时候啊，小博德先生为了讨咱们的小桃瑞丝欢心，险些就把自家花园里的玫瑰都给薅秃了，惹得照顾他的那位管家在背后长吁短叹的。”

　　说到这里，芭芭拉婆婆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揶揄的微笑。

　　而叶齐宇注意到的，却是在她的话题是里出现的新名字，“这位小博德先生，也曾经在蔷薇大道67号居住过么？”她试探着问道。

　　芭芭拉婆婆很自然地接了下去，“是啊，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可不像现在这么没用，好像没了这根拐杖，我就哪都去不了了。

　　“当年这位小博德先生，搬来蔷薇大道的时间也就比桃瑞丝一家早了那么几个月。邻居们后来打听到，这里是小博德先生的父母特意为他挑选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他的身体能够在这里得到更好的调养。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奇怪，如果是为了调养身体，一般人选择的不是风景开阔的海边就是满眼绿色的郊区，怎么还有人养病养到了中心城区这样的地方来。

　　“当然，我不是说这里的环境不好，但是你也知道，距离这里不远的中心广场，就是附近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整天都有人来来往往，一般的病人哪里受得了这样嘈杂的地方。

　　“直到我们见到了这位小博德先生本人。比起同样年龄的人，他不仅看上去就比别人小了整整一圈。就连身上的皮肤，也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苍白。

　　“听说他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有屋顶的房子，对他来说最大的运动，也就只能站在屋子的花园里头，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匆忙来去。

　　“他当时站在自家花园里看着外头的眼神，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让人感到心疼。

　　“几个月之后，桃瑞丝一家也搬来了蔷薇大道上，就是现在她住的那一栋。你应该最清楚了，两家的房子离得那么近，从一家的客厅窗户里就能看到对面的花园。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认识起来，总是要比我们这些成年人要容易许多。”芭芭拉婆婆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小博德先生家的玫瑰花，就有了一个新的主人，我们这些邻居就算是主动上前想要讨要一支，都变得不那么容易咯。巴顿管家那时候估计没少因为这些日渐稀少的玫瑰而感到头疼，那个时候私下里还向我们许多擅长园艺的夫人们讨教过，要如何保持蔷薇花开得繁盛呢。”

　　“巴顿管家？您是说巴顿管家也曾是这位小博德先生的管家么？”

　　叶齐宇突然在芭芭拉婆婆的故事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甚至前几天，还在自己暂住的屋子里和这人见过面。

　　“是啊，巴顿管家，我们说到哪了？”老人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可惜后来的故事就不那么美好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已经临近秋天，玫瑰花也早就已经结束了它的花期，路上都是枯黄的叶子。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变化，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小巴顿先生的身体状况突然就恶化了，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晚上，突然就毫无预兆地离开了蔷薇大道。

　　“直到几天后巴顿管家再次回到住处来收拾没来得及带走的行李，大家才知道那位一直喜欢坐在花园里看着路人的小少爷，因为临时的变故，不得不搬离了这里。在那之后，他就再没有回来过。

　　“当然也曾经有人向这位被留下的管家打听过小博德先生的下落，但他也只是说小博德先生被转移到了一处更适合他身体的地方接受治疗，就不了了之了。就连平日里和他最为亲近的小桃瑞丝也不知他的具体行踪。”

　　芭芭拉奶奶说着摇了摇头，

　　“可怜的小桃瑞丝因为突然之间失去了自己的玩伴，很长时间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屋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里头。大家也只能在桃瑞丝太太的茶会上，才会偶尔看到她的出现。但比起之前那个鲜活又爱笑的姑娘，小桃瑞丝在那之后明显安静了不少。”

　　就在叶齐宇以为这不过是老人记忆中一段再寻常不过的往事时，她突然话题一转，

　　“可怜的小桃瑞丝，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后失去了自己最好的伙伴，以及自己的父母，也难怪现在的桃瑞丝身上，已经完全看不见她年轻时候的影子。现在的她说话做事的风格，倒是像极了当年的桃瑞丝先生。”

　　“桃瑞丝先生和他的夫人，是怎么去世的？是意外么？”叶齐宇算是发现了，这位芭芭拉奶奶只有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才会仔细展开，在她认为不怎么紧要的事情上，则会选择性地直接跳过。

　　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她口中的小桃瑞丝突然就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小可怜。中间的过程则是被她大段地省略了，逼得叶齐宇不得不自己开口询问。

　　芭芭拉奶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之前没有说过么？

　　“小桃瑞丝的父亲也和她一样，曾经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而且还是里面的核心成员之一。至少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像她父亲那样因为工作的缘故时常几天几夜待在实验室里不回家的人，实在是少见。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难免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背着桃瑞丝太太做了些什么。

　　“遗憾的是，就是这样一位勤劳又正直的绅士，居然在一次实验室的意外里失去了生命。甚至没有给他的家人留下一具完整的遗体。

　　“下葬的那天我们这些和桃瑞丝一家交好的邻居们都去了现场，亲眼看着属于桃瑞丝先生的墓碑下面，只埋下去了一套他日常穿着的常服而已。

　　“更可怜的是，在桃瑞丝先生离开了之后，那位一向和蔼友善的桃瑞丝夫人，始终接受不了丈夫离去的悲伤，在那之后不久就开始缠绵病榻，没过多久，也随着桃瑞丝先生一起离开了。那之后，就只剩下小桃瑞丝一个人住在曾经的房子里。好在那个时候她也已经成年，顺利接手了那些父母留下的遗产。

　　“巴顿管家受到小博德先生的安排，在他被留下打理蔷薇大道67号的同时，也给了小桃瑞丝不少的帮助。要不然真让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接二连三受到这些打击之后，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芭芭拉婆婆说到这里，言语里满是唏嘘。

　　而叶齐宇到这个时候，终于把几人的生活轨迹拢到了一起。

　　假设实验室里的男人就是芭芭拉奶奶口中的小博德先生，那么他的身体显然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依然没有太大的好转。

　　所谓将他转移到了一个更适合治疗的地方，也不过是将他生活的环境从蔷薇大道67号搬到了实验室而已。

　　巴顿管家对于主人的衷心无庸置疑，虽然不知道他们几人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蔷薇大道67号又是怎么成为了“博士”名下的产业？

　　但直到现在，他依然在兢兢业业地维持着这栋屋子的状态。甚至这栋屋子里的种种细节以及摆设，或许还延续着它曾经主人的喜好，也未可知。

　　而桃瑞丝夫人，出于对父亲的怀念，或是对儿时玩伴的关切，在知道对方身处实验室之后，桃瑞丝夫人也选择加入实验室成为其中的一员，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芭芭拉奶奶的叙述里，最值得让人推敲的，反而是桃瑞丝先生的突然去世，真的就只是一场意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