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我们》鸢亦惶恐

43、第四十三章 龙血和勇士

　　叶齐宇听了老人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水手。

　　她简单复盘了一下自己一路来到这里的经过，却发现除了被衣服包裹着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无处落脚的经历外，始终无法回忆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细节，比如她这一路上究竟经过了哪些地方，沿路又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因为在整个过程中，她丝毫没有听到一点来自外界的声音。

　　从中心城区的实验室到城郊，如果走直线，就必然会穿过热闹的中心广场，那里几乎常年人流不息，可叶齐宇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丝毫人声。城郊外那些以悬赏为生的猎人们，哪怕见到一个略显眼生的人，就要拦下来再三询问，如果看到了一件飞在半空中的布团，又怎么会任由它飘走不闻不问。

　　而叶齐宇来到这里的过程，却像是直接跳过了这些障碍，顺利到完全出乎意料。

　　期间小男孩屡屡抬头，用他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叶齐宇的方向，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都被他身边的老人在给拦了下来。

　　但叶齐宇也不是木头人，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完全无法忽略。

　　这种时时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不舒服。没多久，叶齐宇就放弃了在废教堂大厅里继续休息，起身直接去了水手的房间。这一次，老人没有再出言阻拦。

　　水手的房间对叶齐宇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叶齐宇还特意花了一些时间，把这间屋子里满墙的刀剑匕首，重新整理了一遍。可显然她曾经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当她再次看见那几面墙壁时，它们几乎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模样。

　　墙上的金属棒球棒，短刀和长剑们重新乱成一团，出现在墙面上的各个角落，就连房间的地面上，各种金属棍棒也随性地滚了一地。

　　只要踏进了这间屋子里，不论有多小心，总会不小心就踢到些什么。

　　一截金属长棍，就是这么从叶齐宇的脚边，一路滚落到了水手坐着的椅子边上。他的那副样子，饶是叶齐宇早有准备，还是被他的外表吓了一跳。

　　房间里的水手，不仅他的身上沾染着一身红色的液体，就连他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只是他眼睛里的红色却和身上的红色不同。身上，是由外而内沾染上的红色。眼睛里的，却是从里向外透出的血色。

　　水手在察觉到叶齐宇之前，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的躺椅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望向天花板的方向。

　　叶齐宇在靠近他之后，听到了他发出的剧烈呼吸声。既像是激烈运动后急促的呼吸代谢，又像是噩梦乍醒后还未从梦境中脱离的惊险后怕。

　　叶齐宇赶紧上前，生怕这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出了什么状况。

　　水手却在看到屋子里出现另外一个人之后，之后突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出自己还满是红色液体的双手，抓着叶齐宇的胳膊喃喃自语，“真的。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叶齐宇靠得近了，才发现水手身上的那些红色液体，可能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普通血液。因为当这个满身鲜红的人靠近的时候，他的身上并没有血液的腥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的浓郁异香，直刺鼻腔。

　　叶齐宇被这股浓郁的气味刺激，连打了两个喷嚏。

　　而这个时候水手依然还在喃喃，“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故事，什么勇士，什么巨龙，都不过是哄小孩的睡前故事而已。”

　　水手说到这里突然直勾勾地看向了叶齐宇，“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巨龙的存在么？”

　　叶齐宇在听到这一句问话的时候，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了昨天晚上佐伊带回来的那枚巨大鳞片，这让她在回答水手的时候迟疑了一秒钟。

　　而这个上半身看上去尤其粗壮的汉子，却抓住了叶齐宇这一瞬间的迟疑，他再次拉近了和叶齐宇的距离，直面着对方的眼睛，“你也见过祂是不是？！”

　　水手在说到那个“祂”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种迷一样的神采。

　　面对叶齐宇的沉默，水手忽然拿起地面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匕首，在叶齐宇震惊的眼神下，直直地朝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下去。

　　叶齐宇反应不及，只能目瞪眼呆地看着眼前尖利的铁器落到了水手的皮肤上，然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水手的胳膊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叶齐宇惊讶地看着那条什么也没有留下的胳膊，除了上面因为匕首划过，破开了原本覆盖在上面的红色液体，而露出皮肤原本的颜色之外，完全没有伤口存在。

　　“你是，怎么做到的？”叶齐宇亲手确认过水手胳膊上的皮肤完整如初，也因此确认了沾到手上的鲜红色液体，果然就是异香的源头。

　　“在我的家乡，有一则童话故事，是说勇士在斩杀巨龙之后，跳进巨龙血液凝成的湖泊里洗澡，被血液沾染过的皮肤，从此都变得刀枪不入。”水手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居然是真的。”

　　叶齐宇一时之间被他的这些话说得有些迷糊，可他刚才狠狠划向自己胳膊的那一刀又做不得假。

　　“你是在哪里见到那只巨龙的？”叶齐宇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但这个时候水手的情绪，显然比她更加激动，“就在码头不远的海水里！我，不小心掉了下去，被潮水卷到了海里。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海水却是一整片的红色。我在那片红色的海水里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然后是一颗长着角的大脑袋！那应该就是传说里的巨龙了吧。”

　　叶齐宇并不在意水手那个奇怪的停顿之后，原本要说的是什么，只是从他嘴里说出的种种，仿佛真的应和了他口中的那则童话故事。毕竟现在，他的皮肤即使是被尖利的刀刃划过，也没有留下丝毫的损伤。

　　叶齐宇又在原地观察了片刻，等到水手的呼吸终于平息下来，才小心地询问，“除了这个，其他的，你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吧？”

　　水手此时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双手，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很久，“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感觉了！勇士！呵，我居然也成为了一位勇士！”

　　水手口中的童话，叶齐宇在很小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故事，勇士杀死了巨龙，用龙血沐浴，从此获得金刚不坏之身。

　　而在这个世界的现实之中，叶齐宇所知道的“巨龙”，却只有一个，它的其中一枚鳞片，还被佐伊当做战利品一样珍惜非常。

　　但这件事对于此时的叶齐宇来说，不过是听到的一则轶事而已。她来找水手，为的既不是童话，也不是龙血，而是想要面对面地问他一些问题。

　　叶齐宇踢开脚下被随意丢在地上的武器，直视着水手的眼睛，“你在中心城区的那栋房子，你知道它的主人是‘博士’么？”

　　原本水手还一脸激动神情，却在听到叶齐宇的这个问题之后，突然放松了下来，“当然是那个女人的房子，怎么，你对那栋屋子有什么不满意么？那栋房子可比这里好上不少，再加上那个女人的额外关照，你们应该会在那里住得很舒服才是。”

　　叶齐宇不免有些生气，“你既然知道房子的主人是‘博士’，为什么还要送我们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水手笑了笑，不以为意，“不是想要知道悬赏的真相么？我把线索送到了你的面前，难道不好么？”

　　“可你也把我们送到了潜在的危险当中。”叶齐宇不忿。

　　“当然，机会和风险往往都是同时存在的，我向来不否认这一点。”水手这样回答。

　　“那你呢？难道就对真相和回到原来的世界一点兴趣都没有么？”叶齐宇仔细观察着水手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而水手却突然半阖上了眼睛，既没有直接承认叶齐宇的提问，也没有否定她的猜想，他直接切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中，

　　“你该回去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离开中心城区重新回到这里的，但我可以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住在那栋房子里的人，可是没有多少秘密的。”

　　水手的这句提醒，变相承认了他一早就知道那栋屋子的所有者是“博士”，同时还提醒了她们，博士对那栋屋子的掌控程度，或许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想到入住那栋屋子之后发生的种种，叶齐宇不禁感到背后发凉。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也正是叶齐宇想不明白的一点，如果说水手已经和博士闹翻了，那他把自己和佐伊引去这栋属于博士的屋子，怎么看都是对博士更有利吧？这样的做法，对水手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水手裂开大嘴笑了一笑，他满脸血红的颜色，让他的这个笑容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我么？我不需要什么好处，只要是能给人添麻烦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叶齐宇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一时居然也无法分辨他的这句话究竟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