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家小食铺》徐京

17、狡诈青牛

　　　小巧的身躯，青翠的弯角，脸上还带着懵懂。他似乎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修真界，不配有真正的孩童，要么通灵智，要么一辈子做为牲畜活下去！白宸从牙缝里头挤出几个字，“献祭你的灵识，当这个人族的灵宠，否则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他的爪子牢牢钳住那青牛的脖颈，恨不得从里面硬生生拔下血肉生长在粟溪身上。

　　白威从未见过自己大儿子如此，身为人父，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时刻提醒儿子谨慎，“白宸，冷静，做事不能只凭本心。”

　　“我很冷静。”白宸平平一眼扫过在场所有人，“我很清楚，你们或许觉得我疯了，将虚无缥缈的希望放在一个脆弱的人族身上。但与我而言，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足够珍贵。”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小青牛，“我的耐心有限，结契还是死。”

　　一道厚重的青光从青牛身上飘出，涌进粟溪的身体。虽然他的身体还在破碎，生机却凝实了许多。

　　有用！

　　不等白宸催促，纪原也开始运转自己身上的契约之力，通过这一丝链接，源源不断地把自己体内的灵力渡过去。虽然纤细微淼，但这丝希望始终坚持着。

　　白荔看了一眼自己倔强的大儿子，到底是妥协了，席地而坐，直接在这里为他们护法。这里虽然还算安全，但也并非安稳之地，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总要考虑周全一些。

　　粟溪感觉自己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破碎，一半重塑，交织的灵力在体内穿行，好像要为他构筑一个崭新的身体。他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为何他的身体如此脆弱，真的是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让他在这举步维艰吗？

　　或许他的身体已经做好准备，适应这个充满灵力的世界，而他的思维依旧被禁锢在原处，抗拒着这里力量进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粟溪忽然心神一松，澎湃的力量冲刷着他四肢百骸，打碎重组，直到形成一个崭新的他。

　　识海中忽然多了一点气息，新的消息一点点摊开在面前，『青牛秦源，源于上古灵兽血脉，耐力强。年龄八十或一千八百。最擅长改变契约条款，请注意您的青牛手下叛逃。』

　　这好好的牛怎么还有两个年龄？什么老怪物重生了？粟溪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也不想管这么多，只怕这头牛不要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才是，等他身体略好转些，头一件事便是让这头牛付足酬金再好生送他离开。这么一尊佛，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供得起的。

　　“呃——”粟溪猛抽一口气，心脏恢复了跳动，唇边依然不断有血液滴落，可生机却明显稳定了不少，体内有细细的灵力在游走，这感觉陌生又新奇，“我练气一层？”

　　晨曦微露，金黄的阳光从天边喷薄而出，一如他的生命力在这里开始熊熊燃烧着，“真耀眼啊，今天的太阳。”粟溪忍不住伸手遮住了双眼，从那条窄窄的缝里头凝望着这个世界。

　　这就是充满灵力的修真界？这充满着奇异力量的另一个世界总算给他稍稍打开了一点门路，让他得以一窥里头的美好。

　　见他生机稳固，白宸由衷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出口却是，“粟溪，你耽搁地太久了。”

　　“久？”粟溪有些奇怪，“应该不过几个时辰？”看这天上日头正好，他最多折腾了五个？六个时辰？

　　“七天，整整七天。”纪原总算缓过劲来，想要扑到粟溪身上一表自己心情，却又顾及对方身体，只能拧巴地留在原地，“你若是再不醒，我怕白宸都要把我们生剐了，对了，看看你的灵宠。”

　　纪原说着给他从身后端出了一只无比可爱的小青牛。这牛实在小得可怜，看着就像是白粥桌上把玩的茶宠，“就这？灵宠？刚出生就出来打工，不得把人家送回家去？”

　　“噗——”纪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抱歉抱歉，别看人家小，力气大得很，而且今年刚好八十有三，按照你那边人族的算法，是你爷爷辈了。”

　　这人有了生机，就折腾着些七七八八的，“就这么点点大，能拉动多少东西？”

　　“至少能把这仓库里头东西都给你磨”芝麻酱吧。”纪原拿起那小不点一个，往院子里大石磨一扔。那小小的牛还真的带着千斤重石磨缓缓动了起来，看着还真挺轻松的，“你看吧，人家就是干这个的，轻松得很。”

　　芝麻酱后头大家都是用的机器研磨，碎是真的碎，但里头粟溪就感觉少了点什么，不够香。店里头的芝麻酱多是二八酱，就是八成芝麻两成花生，花生能让酱料的口感好些，反正，粟溪自己是挺喜欢里头弄点花生进去。

　　若是他昏迷之前还得赶着去店铺开张，眼下都已经迟了七天，那就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他也该适应一点修真界的时间不是。

　　这会子叫纪原一打岔，粟溪到是把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说真的，那小牛到底怎么办，也不晓得它爹到底如何了。”

　　“苦役两百载，还得赔偿城内一切损失。”白宸倒是很清楚后果，曾经他也想肆无忌惮地闹上一场，可脑子越是想着这些，越发觉自己的无力。

　　像他这样的，哪怕痛痛快快发上一场脾气也是奢侈。

　　“所以这牛暂时归我了对吧。”粟溪利落地从地上起来，“走走走，把地里花生收了，我们做批二八酱。”无论那头牛到底想要什么，粟溪反正对他毫无所求，主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专心做工。

　　粟溪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随遇而安和有自知之明。就一点威压都能弄得他半死不活的，让他去掺和别人城里事务，那不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不是。既然他改变不了任何事，那还不如现在先做点自己能搞定的——比如，把他的二八酱做好。

　　这各家各户对二八酱都有自己的想法，可粟溪人到了这儿，规矩就全由他自己定。二八酱其实也挺好理解的，花生酱二，芝麻酱八，主要是因为炒芝麻磨的芝麻酱会有一些苦味，这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把这些调和地好，就是他们独一份的东西。饶是这修真界里头厨艺主要是讲究吃一个食材，但其中具体的搭配比例还是至关重要的，否则这厨子不就遍地走了，怎么不见人到处能做呢？

　　花生酱自己来做还挺简单的，花生炒香搓掉皮，反复磨成花生酱即可，法子是简单，但就是水磨工夫。

　　这人才刚醒就折腾做这些，纪原是佩服的。“你不需要再歇会儿？要是人倒下了，我可不负责照顾你。”饶是心里头再关心，他嘴上还是得多几句，他就这个性子，估计是难改了，怎么说话都不大中听。

　　“我的身体放在一边，但要是这地里的花生没收上来，我就算是闭眼也不甘心。”粟溪挥舞着随手捡起的路边杂草，猛地冲进了花生丛里刨出一根，人却来了一个快稳准的紧急刹车，“不对，这花生的颜色怎么与我之前看的大不相同？”

　　白茉儿也捡起研究了一番，“不应该是这样的颜色吗？若是一阶花生，通体蓝色，若是二阶，便转为淡紫色，若是年岁久些，还能转为深紫色，灵力也充沛许多。这青牛的花生地侍弄得相当不错，竟然大半是淡紫色。粟溪，你可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蓝色，紫色？

　　不是，这种颜色加到食物里头，你吃得下吗？粟溪回头看向身后这几位，真心地提出一个问题，“你们看着这鲜艳的颜色不会没胃口吗？”

　　白朗随便拍拍，掰开一个扔嘴里尝尝，“确实种地很好，花生香味扑鼻，体内灵力微微恢复，还有一点回甘，是绝对的好花生。”

　　那或许可以？粟溪闭着眼睛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怎么描述呢？虽然刚开始吃着是脆生生的口感，紧接着是花生的馥郁在口腔爆开，尝着和之前的花生味道相似，但是花生味浓了许多，就像是浓缩版花生？不过，这样的话，花生的份量倒是可以减少一些。

　　能吃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暂时把双眼闭起来。

　　这修真界的花生到底非比寻常，不仅个头大了许多，花生壳也十分坚硬，就算你刨到，只要不特意用上大力气，外壳根本不会破。粟溪转头看向身后身强体壮一群人，实在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想法，“那么，诸位，请？这花生还是辛苦诸位了？”

　　见天儿的都念叨着这些东西，到底他们是东家还是这个人族是东家。

　　眼下日光如此之好，白威只想在阳光底下好好睡上一觉，至于这些活儿，便是拖上一时半会儿的又有何干系呢？但只见粟溪一晃悠手里头的灵珠，那晶莹剔透的珠子在他手里头互相撞击着，发出好听的声音。粟溪低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个酱料做好了，易保存，而且能卖上不少灵石，这可是一门源源不断的好生意。”

　　这狼还真奇怪，忽然这身上满是力气了，忽然这爪子就开始刨起花生了。不过区区几亩花生地罢了，但凡他放大一点身形，不过几息功夫就能给他翻得一干二净，再不济，再不济他再弄点什么牛之类吭哧吭哧干活。

　　白朗和白浩在后头接着做第二道工序，把一个个花生壳敲开，从里头取出花生肉，白茉儿细心些，就负责清洗干净。接着到纪原手里头，他一边保持着锅底下火候，还得拿铲子不断翻炒，保证每一颗花生都得爆出香味来。最后一步到白荔，她就专心把花生上的那层皮搓下来。

　　对——搓下一层还是闪耀着鲜艳的蓝紫色。

　　那头小青牛就在磨盘旁边继续磨着花生，磨完芝麻油继续磨花生。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着。他大气不敢出，只是乖巧地推着沉重磨盘，只是他这番作态，却做给了瞎子们看。各个都在做自己事情，半点没反应。

　　粟溪叹了口气，默默炸着自己的料油。这料油相当重要，冷油放入适量的葱、姜、蒜、香叶、八角，小火炸出来料油备用，把这料油和花生芝麻酱一混，这口味才足够顺滑，不然吃着总是有些干巴。那头花生酱也成了，粟溪开开心心地把原料们一混。

　　获得了——

　　一碗看着蓝绿色的不明液体，看着比地府忘川河还可怕些。

　　粟溪猛地盖住碗，实在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对了，白山人，这附近有什么染料吗？可以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