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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左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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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里没有一丝空调的冷气能够窜入,右侧的整排朝南窗户虽然通透,却也带入了午后最为灼热的阳光。八月初的广岛气温居高不下,苍崎凛走出的每一步都挥出热浪,她包上的富士山风铃随着她的步子发出急促的轻响,而她没有心情去捂住风铃的末端。
苍崎凛确实又气又急。全国大赛开局的半场比赛,流川就左眼负伤下场,就算赢了,明天对战山王的比赛会不会受到影响也依然是个未知数。
而距离湘北满怀热情地抵达广岛,也还不满一天。
她赶到更衣室的时候,大门正紧闭,她猜测大家是在做下半场的战术规划,于是没敢敲门。她摸了摸风铃的亚克力外壳,却也没能从中感受到半点能让她冷静下来的凉意。
于是她站在门口徘徊不定,这种来回的踱步也没能消散掉她的半点焦躁。眼看下半场就要开始,更衣室的大门终于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赤木和三井。前者向她点头示意,后者看见她,立刻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对她说“没事没事,已经复活能上场了。”
后出来的宫城看见她,立刻和樱木一起回头把流川枫往前拉了几步,樱木说走快点臭狐狸有人等着你呢,而流川枫被拽了这么一下,完全失去了寻找什么东西遮住左眼的机会。
苍崎凛直面了他红肿到已经无法睁开的左眼,她攥紧拳头拧着眉,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上场时间已经变得很紧迫,流川枫带着点手足无措的慌乱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颊让她别哭,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彻底让她放下心来。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她:“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撇开你那知道单眼无法精准确认距离的理性,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我当然相信你啊!”她说,“可我担心的只是比赛的结果吗?”
流川枫凝滞了一会儿,他抹掉她因站在灼热走廊里等待而落到眼角的汗水,突然扯出了一点笑意。
“现在知道你缝针那次我的心情了?”他说。
苍崎凛没料到现在的狐狸已经变得狡猾而记仇,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她终于松开眉眼,流川枫说就像你缝完针跟我说的一样,我真的没事。
“我们会赢的,”在跟上同伴的脚步之前,他认真地说,“你等着我。”
“要跑得比他们快!”苍崎凛对他们的背影喊着,“他们进攻猛,但防守弱!”
流川枫发现她说出了跟安西差不多的话,他回头,对着苍崎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不会食言的人。苍崎凛心想。
他闭上双眼罚球,那是从年幼堪堪能拍起篮球开始就在重复的动作,已经无需视线的辅助,只需要依据肌肉记忆就能投出clean shot。
苍崎凛想起在流川宅为他补课的某个午后。她从茶几下面找到了一张被反面放下的相框,流川枫想阻拦她去拿起那张照片,苍崎凛却因为他的动作意识到这张相片本该摆在家里某个显眼位置,但他为了不让她看见而藏在了这里。
于是她拿着那张相片站起来,把手举得很高去看,而流川枫也立刻站起来,轻易地就从她的手里夺回了那张照片。
拿回照片的流川露出了得意的端倪,“很遗憾,我比你更高。”
以往仗着自己比一般人高而没少干这事的苍崎凛一时没能想到更好的方法,于是她追着流川说看一眼又不会怎样,狐狸就举着照片四下躲避她的跳跃,最后苍崎凛灵机一动,挠了挠他的后腰,而就算是她,也没想到流川枫真的怕痒。
那张照片就这样落到了她的手里。照片里的流川小小一只,脸颊上贴着创可贴,正坐在地上叉着手对没小他多少的篮球生闷气。
流川枫迅速从她手里再度抽走那张相片,而苍崎凛笑得前俯后仰,直说他像个小包子。
在那张相片被重新反扣回茶几下面之后,苍崎凛坐下来,把他妈妈放在桌前的那盘玉兰挪过来,她凑近嗅了嗅气味,然后问流川:“你是几岁开始打球的?”
那天他很认真地思考了很久,甚至在思考时无意识地挪过脸来和她一起闻了闻玉兰的味道,最后他告诉她:“忘了,但记事时就在玩了。”
他目光的起点和落点,都是篮球。
所以我当然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
苍崎凛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赛场,且全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这让水户洋平姑且放下了心来,但到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山王工业出现在了比赛场地。
水户洋平眼看其中一个山王的队员往他们这边走,但苍崎毫无察觉,直到那个球员伸出手拍了拍苍崎的肩膀,她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看向对方。
“来看下一场的对手?”她显然认识这个山王的球员,她拿手指了指赛场,“不巧,正是湘北。”
哨声吹响,91-87。
泽北看见了场上流川枫的左眼惨状,他露出了可惜的表情,说流川这个状态,他会觉得自己在趁人之危。
这话戳中了苍崎的心事,于是她抿紧嘴唇没讲话。自觉自己说错了话的泽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意识到自己常在惹苍崎不快,正感到心里打结,一回头却看见了场上的流川枫正把视线投向这里。
于是他立刻笑了,他对着流川枫重复了曾经的那个动作——抬起手臂,挥了挥自己腕间的蓝色手环。
水户洋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也注意到了身处漩涡中心的苍崎凛只顾着将目光放向场上,他心中警铃大作,于是一跃而起推着苍崎往场下去参加湘北的胜利庆贺,他轻声地和正在沾沾自喜的樱木说快带苍崎走不然要打架了,一边的三井瞥了眼丰玉的球员,自以为心领神会,说我们回休息室吧。
流川枫看着跑下来的苍崎凛,她腰侧背包上的那个富士山风铃正叮当作响,风铃尾系的那页短册来回起跳,他心想女巫肯定还没发现短册的玄机,否则她不会是这个反应。
于是他伸出左手捕捉到了她的右手,后者重复着我们快去医院,但拽了几把流川枫都没见他动,她问你在发什么呆啊,流川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视线却开始放远,一路越过她的头顶,直达观众席的顶端。
在苍崎不太理解的目光里,他举起苍崎凛的手,向那个方向挥了挥。
苍崎凛带着疑惑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泽北荣治无奈地歪了歪头,于是她扭过头来,轻声骂了一句流川是幼稚鬼。
在赛后和丰玉球员的碰面似乎不可避免。在这段不长的坡路上狭路相逢的时候,水户洋平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避免应该避免的事情。
苍崎凛站在流川枫的左边,而他受伤的左眼无法睁开,所以他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像只小狮子一样飞扑出去的苍崎凛,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只在对方的发梢里一掠而过。
从上坡跑到下坡时会产生多大的加速度?苍崎凛懒得计算,只是跑得脚下生风,以至于湘北的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连流川枫都没能及时地追上她,而她的拳头也瞄得很准——最后那一步和她的出拳几乎同时完成,这一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站在队伍中间的南烈被她一拳打得跌倒在地。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打了自家王牌一拳的女孩,丰玉的人在恍惚片刻后正要发难,而刚才在球场上即使受了伤却依旧给予了他们震撼攻击的湘北王牌已经一脚迈进了他们的队伍,然后张开右臂把那个女孩护在了身后。
“……抱歉,”他说,“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哪只眼睛看见这个一路跑来然后精准瞄向南烈的家伙不是故意的?
岸本实理气得牙痒痒,但在理清面前的状况时,他的目光短暂地在流川那只受伤的左眼上停留片刻,意识到女孩被气成这样也算情有可原。
苍崎凛还想嚷点什么,她扒拉着流川的肩膀说让开臭狐狸,要是影响明天的比赛我能被气死。但心知她已经气昏了头的流川枫没有丝毫的迟疑,弯下腰伸出左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他的右手拽住苍崎凛不安分乱动的那只手,向南烈点了点头,然后大跨步走回湘北的队伍里去。
足有一七八个头的苍崎凛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轻易地被扛起来,她在片刻的震撼后小声嚷着你快放我下来,流川枫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声,说我不。
最后,放弃了挣扎的苍崎凛表现出了些许的绝望,因为冷静下来的她已经意识到流川枫又在为她打架不看人数而生气,于是她只能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尽量不去看周围眼观鼻鼻观心的湘北球员们。
啊,她在心中感叹着,为什么广岛的车站这么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