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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醛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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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蝉鸣足够喧嚣的季节,教室里的学生们正忙着把一本本的课业塞进包里。左左冈智站在课桌上拿着雨伞去戳头顶中央空调的开关,而苍崎凛扶了扶他的桌子,示意他注意安全。
学期考试的成绩单已经全部分发了下来,苍崎凛正在把它们叠好塞进书里,她侧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盛夏的那种灼热阳光让她眯了眯眼。
正是这个时候,彩子出现在了她的班级门口,她匆匆步入,拽着苍崎的手,满怀期望地问她:“你考的怎么样?”
她展现出了一种被美洲豹追逐的焦灼,因此不明所以的苍崎凛把自己的那一沓卷子交给彩子,后者粗略扫过成绩,然后露出了如获大赦的表情。
“你快来!”不由分说地,她抓着苍崎凛的手往外走。
苍崎凛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一位家长一样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四名问题儿童像是才被赤木狠狠收拾过一顿,他们大气不出,整整齐齐地靠墙站着,而赤木带着怒不可遏的表情,瞥见彩子带着苍崎过来之后,他抽出手里的其中一份成绩单塞进了苍崎手里。
想起学校确实有“四门以上不及格无法参加全国大赛”这条规定的苍崎凛,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赤木塞进她手里的,是流川枫的成绩单。
所有科目的成绩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苍崎凛用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心情,缓慢地把成绩单翻到了最后。
气氛很凝重,篮球部五人的首发队伍,其中四个人都面临无法参赛的绝境,苍崎凛发出了尴尬的笑声,试图开一句玩笑:“怎么办?我扮男装替你们上场?”
樱木大喊着才不要呢,宫城说花道她只是在揶揄你,三井转开头不敢说话。
流川枫背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挪开视线,而苍崎凛则默默地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她说:“这我可没预判到。”
“老师答应21号给他们一次补考机会,”彩子再一次拽住了苍崎的手,“拜托了,至少流川的考试拜托了。”
苍崎凛迟疑着,沉重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你的成绩很好吗?”宫城良田忍不住对苍崎凛提问,“你不是打架一流的问题少年吗?而且写歌打球不是都很花时间吗?”
听见他急不可耐的一连串问题,苍崎凛昂了昂下颌,露出了不太友善的笑容,她说:“因为我不是笨蛋,我有自己的时间规划。”
彩子拿着纸扇给了宫城那么一下,她说人家的理科接近满分,你少在这对她置喙。听见彩子的这句话,流川枫挪过视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很遗憾,”苍崎立刻捕捉到了流川枫那种略带震撼的目光,她依然挂着那种危险的笑容说,“但是,是的,你没听错。”
他们都没想过暑假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场。原本想要出门旅行散心的苍崎凛取消了行程,和流川枫约定好每天早上十一点到下午三点是学习时间,剩下的时间是他的早晨自主训练和篮球队的训练时间。
后者抗议这会影响自己的睡眠时间,前者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反驳他“正常人类的睡眠时间在8-10小时,为了全国大赛,你可以尝试着在这十几天里做个人,而不是树獭。”
苍崎凛以“你家有人我家没有”的理由将学习地点定在了她家。在第一天晨训结束跟着她回家的时候,流川枫展露出了相当程度的手足无措,甚至在进门时微微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打扰了。”
她家玄关处那个超大立式鞋柜里的几排AJ让流川枫多看了几眼,再踏步往里,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她的吉他,一张波西米亚风格的毯子盖住了沙发的一半,似乎主人练琴疲乏的时候,喜欢就着那张毯子在沙发上酣睡。
苍崎凛打开冰箱想翻出点甜品饮料来招待他,却忘记了自己只有往冰箱里囤酒的习惯,于是她面不改色地迅速关上冰箱,但后者已经眼尖地捕捉到了她的动作,他走上前来,不顾苍崎凛的反抗,再一次打开了冰箱门。
满目都是贴着各式难读英文的的洋酒,还有一排排的生啤。
长久的沉默之后,苍崎凛弯下腰想从他打开冰箱的手臂下面钻出去逃走,但流川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你知道自己未成年的吧?”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让苍崎凛有些许的毛骨悚然。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给你买。”
在这天的补习结束之后,流川枫已经困得无法自已,苍崎只能把那瓶冰镇乌龙茶往他的脸上贴,试图以此让他清醒地坐着自己的车去湘北参加训练。
狐狸看起来有点委屈,他转了转眼睛,说明天你还是来我家吧,我家有我妈做饭。苍崎凛咬了咬牙,说我家只有速食咖喱真是对不起你,但我不要上你家,你妈看见你带女孩子回家会震撼得吃不下饭的。
“她早就知道了,”流川枫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说着,然后他卷过苍崎沙发上的那张波西米亚毯子,把脚缩了进去,喃喃着:“要出发了叫我。”
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平常是这么睡的?苍崎凛想要阻止他,但当她慌忙站起来的时候,流川枫已经把整个人和半张脸都埋进了毯子里,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临出发前,狐狸都抱着那张毯子不肯撒手,苍崎凛想尽了一切能让他清醒的方法,但都无济于事,她看着时钟指针危险地移动着,气得骂他现在是真的树獭了。
“你平常不是一到部活就精神抖擞地醒过来去训练的吗?”在苍崎凛把油门摁到底以此来与时间赛跑的时候,她带着点怒气问后座的流川。
后座的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他把下颌放在苍崎凛的肩膀上,朦朦胧胧地对她说:“因为那张毯子是醛香味。”
“……哈?”
“你一直就是醛香味。”
苍崎凛多少有点习惯他因为有话直说的性格而时常出现的爆炸性言论了,她哑然失言,只能说:“行行行,我把我洗发露分你一瓶。”
第二天的流川宅显得有些兵荒马乱,因为流川枫直到苍崎凛抵达的前二十分钟,才想起来告诉自己的妈妈“十一点苍崎要来给我补课。”
流川夫人立刻表露出了一种无以复加的震撼神色,但她对自己的儿子足够了解,因此立刻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去收拾准备。
到了指针抵达约定时间的时候,玄关处的三个人里,只有流川枫表露出一种因为足够单纯而导致的轻松状态。苍崎凛审慎地向流川夫人递上伴手礼,后者已经梳洗完毕以得体的姿态把她邀请进被打扫得明亮干净的客厅,随后一应俱全的茶水点心都被端上了茶几。
天知道她对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儿子能谈个恋爱有多欣喜。而那天在楼上看见骑着机车的苍崎的时候,她一度以为对方是个问题少女,直到“补课”这两个字从流川枫的嘴里出来,她才意识到人是不可貌相的。
看着儿子努力地驱赶困意听女孩把那些公式拆解,流川夫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小跑去衣帽间找自己的翻盖手机——她现在有着极强的倾诉欲望,急迫地想把情形描述给流川的父亲。
也因此,几天后的周六十一点,流川的父亲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捏着今天的晨间早报观看,却被流川夫人提醒“你报纸拿反了,眼睛别老瞥时钟,也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到七月二十一号的补考日,在体育馆里和其他人一起焦灼等待的苍崎凛心不在焉,直到流川枫打开门走进来,把成绩单塞进她的手里。他特意把理科那一张挑了出来,对苍崎凛说我不是笨蛋。
她放下心来,然后笑了,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笨蛋,你们都不是真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