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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渊子山 ...

  •   那日的午餐只有一条鱼,但仙道用一小把青葱和一小撮盐与胡椒,变出了一碗新鲜美味的鱼汤。
      他分了一大半给流川,主食是回来路上小店里买的寿司。餐桌很大,也很空,唯一的摆设是一座小小的雪山模型,流川原本以为是富士山,但走近看,摆件底下刻着汉字,他不认识。
      “它叫西岭雪山,”仙道没有过多解释,唤他坐下,把鱼汤推过去,“尝尝看。”
      流川低下头喝起来,蛮优雅。
      “如何?”仙道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这个寡言少年的点评。
      “挺好。”这大概是属于流川风格的点评了。
      仙道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起埋头吃完了这顿略显寒酸的午餐。

      在此之前,他们在上次的那个小球场打了整整一上午一对一。
      这自然是他大清早五点多能把钓竿甩到流川身上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
      看完海上日出,仙道甚至没有再问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收拾好装备,对着一直沉默的流川说了句“走吧”。两个人走到马路上,果然,路边停着流川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的球包里装着一颗篮球。
      仙道想,没错,这很流川。
      坏了的外套并没有脱下来,很显然流川并不在意这种事情。流川推着车,仙道扛着渔具,也许是时间还早得很,也许是刚刚那场日出太盛大,流川似乎也不着急,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仙道不怕冷场,但也觉得不该一路无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全国大赛的事,流川虽然说的话都很简短,但每个问题倒也都会回答。等走到小球场时,仙道已经从流川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了这场堪堪可称之为聊天的中心思想。
      那个人叫泽北,不是北泽。
      那次一对一仙道的点拨对他有用处。
      高手虽然如云,但他都会一一打败。
      青训营有一些收获。
      眼睛已经好了。

      “那你这么早来找我……你是昨天才回来的,为什么不多休息一天?”仙道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对一个用生命挚爱篮球的人来说,打篮球恐怕才是对精神与灵魂的休养。
      可没想到流川却极其认真地停下脚步,转过头面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在青训营,教练说我现在是SF位置上最好的球员。”
      仙道笑笑:“你很棒,得到这样的夸奖很不容易,为你高兴。”
      可流川却继续深深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那样说的时候,我没有接受。”
      仙道愣了,紧接着流川继续道:“我说的是没有接受,不是否认。”
      “因为你没有机会进入国青队的视线,他们还没有见过你。”
      “我不知道如果你也进入全国大赛,他们是否还会这么说,所以我今天是来自己找答案的。”

      那一刻,仙道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但他终究没有说。
      他只是陪着流川打了整整一上午,观察并发现了这个少年的进步与成长。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流川进步神速,体能,意识,技巧,防守,爆发,弹跳,以及滞空,连之前便已毫无疑问top1的可观赏性,都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只是三个月。
      仙道想,流川枫不愧是流川枫,仿佛他的名字即是一个形容词。
      但仙道今天才意识到,早上五点,流川已经到了海边,流川不只是天才,仙道甚至觉得,流川最厉害的地方,是他根本不把自己当天才。
      但也因为只是三个月而已。
      所以流川知道,他依然没有打败仙道。

      去青训营之前,他再次拜访过安西教练,他还记得教练又一次对仙道做出了评价。
      “仙道同学像八分之一在水上的冰山,像看似平静的海面,你能看到的他,其实是很少的,但很显然,Less is more。”
      还有在青训营,来自东京的仙道的某个国中同学,流川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他相信就算自己记得住,仙道也记不住。他想起那个人对他说:“你来自神奈川,那你一定认识仙道吧,这个天才,什么事情都只会使出七成的力气,可就是能轻易拿到第一名。”
      只是很可惜,受制于队伍,他没有出现在更高的舞台上。

      他们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仙道望着流川,依然没有说什么。他想,流川很聪明,应该也不必再说什么。
      流川没有打败他,但流川逼着他用到了以前从未用过的力气。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蜀地的五年时光,曾随父亲游览了很多地方,在一个叫子渊的文学家的墓碑旁,他那位十分热爱中华文化似儒雅学者却又以“不执着”为毕生座右铭的父亲,给他讲了子渊的平生故事。讲了子渊,便少不了再讲一位叫子山的人物。
      既知子山子渊,便少不了再给他讲句“一时瑜亮”。
      十二岁那年,他知道了什么叫一时瑜亮,棋逢对手,也知道了什么是从此天下,更无知音。
      这个词莫名地打动他,如这位子渊的作品一般。作为日本人,他虽不能彻底共情,但就像子渊作品中那句“故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之”,他却深以为然。
      他那时对父亲说:“您既然如此热爱……其实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的。”
      父亲是如何回答他的呢?他对自己说:“不可以,我不想像冈田武彦先生追寻阳明之路那般,落星之处,情深不寿。”
      他又说:“阿彰,你要记住,什么事,什么人,淡淡的喜欢便好,不必执迷。盈满则亏,慧极必伤。”
      他那时便也记下了这几句。
      “情深不寿,阿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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