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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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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卷细软的长发偶尔擦过压在肩上似有些沉甸甸的手,带起轻微痒意,宛若一阵夹杂着春色的风。
没等掌心温度浸透薄衣,青年便把江厉的身体推开,并道:“我已不是小时候了。”
年少时期的江雪最怕见父母和他们的生意伙伴,那些停留在身上探究黏腻的眼神让他恶心。
可是不见就不能进琴房,也不能去上学,直到学会招待客人为止。
江厉极少对他说重话,却也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思,总是推着他的腰或揽着他的肩,一步一步把他带到那些人面前,逼着他认人。
又在结束后拉着他回房,说记不得也没关系,下次直接问哥哥就好。
“……”
想起那个曾将自己视为救命稻草的小阿雪,再望着眼前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弟弟,江厉眯了眯眼。
*
钱西西是这里的服务生。
她先按照江总的意思将那套纤尘不染的白西装送到那个好看的人面前,又听从梁少的命令端着另一个被黑布盖着的东西站在那个好看的人身边。
她知道他是江家二少,今天是他的订婚礼。
二少换衣时又有个个子高高的男人来找,说是二少的保镖。
钱西西想到他垂下去难掩落寞孤寂的眼神,莫名挡在了门前面,结结巴巴说暂时不让进。
幸好男人挑了下眉没为难她,盯了她一会就抱臂靠在门的另一边。手摸上了裤口袋,像是想找烟——又什么也没找到。
真奇怪啊这个人,不带烟还要找烟。
时间静静在悠扬悦耳的小提琴曲里流淌。
门被二少拉开,钱西西和那个男人都站直了身体迎上去。
他只穿了衬衫和马甲,将外套丢给了高个子男人。
男人什么都没说,任劳任怨理了理外套搭在胳膊上,倒真是个保镖。
钱西西跟着二少上了顶层,那个男人似乎也想跟着,被二少冷冷的眼睛一看,就钉在原地不动了,嘴角往下撇了撇,不太高兴的样子。
钱西西松了口气。
是个听话的保镖。
*
“给我吧。”
钱西西第二次听见二少开口。
心脏仿佛被细密密的雨丝缠了一会儿,沸腾起的血液又以很快的速度将它们烫化了,留一点点轻微的潮气。
把手中的托盘往前递了递,借着彩色玻璃外扭曲进来的阳光小心翼翼看向他的侧脸。
不纯粹色泽流动在他精致鼻尖,目光宛若一只画笔极其流畅地朝上勾勒,是浓而长的睫羽。
忍不住追着他眸光落到之处去看大厅人群。
……突然发现先前还令她战战兢兢的服务对象们都成了裹上衣服的小黑点。
连那首她听不懂便自惭形秽的小提琴声也变成背景板,懂不懂没什么所谓了。
钱西西愣愣地站在江雪身边,心里还没想明白,思绪已先飘到从未到过的地方。
“……”
江雪没打扰她,伸手掀开黑布一角。
眼底深处的阴暗也被这样揭开,流出隐秘的疯狂。
是枯坐一夜也写不出一个字的自嘲,亦是看了一夜曲谱也找不回初心的孤寂。
食指摩挲着弓身,无声地交换灵魂。
下一秒。
他收紧手指,猛地拿起长弓。
“……”钱西西被二少周身骤然浮现出的冷意惊醒,咽咽口水,“梁少让您小心些。”
青年抬手拉弦,姿态极其优雅。
戴着黑色指套的手指轻轻指着下方某个被簇拥的男人,挽起半截袖子的手臂上显出薄薄一层肌肉线条。
弦被拉出紧绷着的声响,他神态漠然,勾住弦的大拇指就这样松开。
“铮——”
钱西西跟着颤了颤。
寒气自后背一路爬上来,塞满了她的脑子。
她眼中反复倒影着他松弦的样子,捏着木盘的手用力极了。
青年侧身拉弓的模样如此好看,银灰色马甲将那截劲瘦修长的腰肢衬得无比动人。
他核心极稳,锁定目标后如一棵根茎蜿蜒着向下生长的树根,长出针一般的松叶。
“我不会伤人。”
青年侧脸,艳色的唇弯出轻浅又诡异的弧度:
“这只是个游戏。”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下方有人笑着指向顶层,说江二少为戚少准备了订婚礼物。
“戒指就藏在穹顶上的气球里!”
众人哗然地抬头去看,正好看见站在顶层的青年搭上一根货真价实的箭羽,尖端对准了穹顶上的气球。
刚才还跟江母寒暄的戚母一下子捂住心脏,愤怒与惧怕令她失控去拉江母的裙摆:“这是怎么回事!江雪疯了吗!今天是订婚礼!!”
“……这,这应该是闹着玩儿吧……”
江母被拽得身形不稳,偏偏身侧的丈夫全然当做没看见,她撑住桌面站稳脚跟。
宾客的窃窃私语以及异样眼神看得江母心中十分不适,她咬住了唇,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了血色。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戚母没那么好打发,她喋喋不休在江母耳边放着狠话,江母的眼睛才往丈夫身上偏一下,中年男人就不耐地走远了。
戚父“啧”了声,去安排人把上面那个疯子拉下来。
大厅里人人都在躁动,推杯换盏的纸醉金迷被一只小小的箭羽通通驱散。
钱西西看到有警卫从两侧楼梯往上冲,不由得为青年担心。
青年静极了,只有弦被拉紧的声响。
瞬间。
箭羽弹出弦,刺破空气的危机感很快落实在气球爆炸声中。
众人:“!!!”
一支箭扎破了五六个气球,稳稳当当插进对面墙角挂着的靶子上。
气球碎片混着其他的什么纸洋洋洒洒往下飘。
钱西西看不到几环,但她知道射中了。
在宾客倒吸一口凉气的震惊声里,江雪淡漠着表情又搭上一箭。
他重复着足以令整个大厅都沸腾的动作,眸中却依旧什么都没有,阴蒙蒙得不像话。
一连三箭,刺破了几十个气球,碎片飘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箭搭上时,警卫已经到顶层了。
钱西西沉默地站在青年身边,看着他一下子射中那颗最大最圆也是唯一一个的黑色气球。
炸出一枚戒指砸到空地上。
*
大厅上空撒出的照片飘满了整个大厅,江雪将手套丢在托盘上,随警卫下楼。
身上的攻击性随着弓的落回而逐渐消散。
擦得锃亮的皮鞋每踩一级台阶,青年面上曾被阳光暖热的温度便冷下一分。
直至来到大厅,面对神态各异的宾客。
江雪淡然地走到面目几近狰狞的戚远道跟前——
他很自然很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是江雪从李满那买来的照片,准确来说是狗仔发给江雪、李满代为查收的‘外卖’。
戚远道与宋眠在酒吧里搂抱,在海边拥.吻……数不胜数。
两个公众人物在公众场合没做任何防护措施,戚总有资本有能耐拦下每一张不希望出现在网上的图片。
本该爆出来却花了大价钱拦下的照片。
这钱江雪出了。
“……”
这个笑点燃了戚远道内心澎湃张扬的怒火,他怒气冲冲抡圆了巴掌想打在他脸上——
江雪轻轻一退。
“啪!!”
刚赶过来要充作大家长说几句话的戚父,在众人的注视下,被自己亲儿子恶狠狠打了一巴掌。
众人:“!!!!”
现场乱作一团,江雪笑得竟有几分可爱了。
他弯着眼睛,眼尾莫名发红。
看见江厉阴沉着脸大步过来,又看江父嫌恶的眼神长长久久地凝在自己身上。
江雪想走了。
只是。
他没注意自己这一退退到了某个男人怀中。
腰被手臂勾住,江雪动弹不得。
眸底一寒,手肘用了几分力击向身后硬邦邦的腹部——
男人的闷哼声故意贴近他的耳边。
低沉暗哑的声线无疑属于一个成年男人,语气里隐隐约约的暧昧比露骨的话更挑.逗人:“箭射得不是很好,跟我回去我教你?”
江雪:“……”
*
除了司机之外,男人不与人同坐一辆车,让江雪跟助理去后面的黑色路虎里。
助理小季将惊讶很好地藏在镜片后面,偷偷摸摸从后视镜里打量自家老板去了趟订婚宴就带回的青年。
江、戚两家的合作是没法进行了,青年用一种不可挽回的方式证明这点。
若不是自家老板,二少未必能全须全尾走出酒店。
青年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乖乖上车,静静看窗外,无论这辆车带他去哪里。
只在路过某个不可描述的店门口时他忽然出声。
小季:“抱歉,戚先生没说你能下车。”
后座的青年用认真的眼神望着他:“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小季:“……呃。”
青年继续:“想让今晚过得不那么糟,顺便尝试一下不同体验。”
小季:“……”
小季面无表情地下车。
他是个直男,不太想听关于不同体验的细节。
*
戚先生住在玫瑰园的别墅里。
哪怕有两世记忆,江雪对戚家亲属也没什么概念,只从男人的灰蓝色眼睛上猜测他是那位常居国外的戚家小叔。
宴会上的短暂接触让江雪明白,这人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裁剪合身的定制西装,一脸的温文尔雅。
掩藏在西装下的肌肉一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