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天权之七 ...
-
第七章
上元夜,金吾卫得到重要线报,此前一直在追踪的一只狐狸,可能会在灯市露出尾巴。于是正在此处设伏。
李嶷发现一家酒铺门口,忽然呼啦啦围上了一群人。
他怀疑事情有变,于是上前探查。
占着身高的优势,他很快就看见了人群的中心,站着的那个红色狐裘的姑娘,是他的妹妹李团团。
李团团正拽着卖酒的小老头的胳膊,毫无形象地大哭,一边哭,一边尖叫着:“就是你下毒害的!”
被她拽住的小老头一脸的菜色,也快哭出来了:“冤枉啊!冤枉啊!小老儿怎么敢呢!”
他立刻挤进去,这才看清楚,人群之中,还有杨樗,因为他坐在地上,因此李嶷不曾看见。
杨樗怀里抱着一个人,但他不敢确认是谁。
他立刻上前,一把钳制住那卖酒的老头:“怎么回事?”
因为设伏,他穿着便衣,但身上的肃杀之气,却叫人不寒而栗。卖酒老头的膝盖顿时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李团团看见他,眼泪都来不及擦,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兄长!他!他在酒里给阿襄下毒!”
李嶷才反应过来,杨樗怀里那个肿得没有人样的,竟然是裴襄!
卖酒老头扑倒在地高喊:“小人冤枉啊!小娘子也喝了酒,不也没事么!”
李嶷闻了闻李团团,她确实一身酒香。再看杨樗怀中的裴襄,那浑身肿胀、呼吸不畅的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松开了老头,快步走到杨樗身旁,将裴襄的脑袋掰正,掐开了她的嘴。裴襄果然发出的痛苦的“咳咳”声。
他把裴襄的脑袋放回杨樗的膝头:“她呼吸不畅,你注意点别让她憋着呛着!”
说完他起身,拨开人群:“散开些!”
杨樗的卫率立刻帮助他把人群疏散开。他便快步找到了蹲在墙根下的副将,从他的领口翻出一瓶药来。
来不及解释,李嶷赶回裴襄身旁,将瓶子里的药倒出来了一粒,塞进了裴襄的嘴里。
但是裴襄现在整个口腔都是肿的,根本无法吞咽。
杨樗急得满头大汗,抱着裴襄的脑袋,语无伦次:“重华兄什么啊这是!”
李嶷凝眉,抬着裴襄的下颌顺了半天,裴襄还是没法把药咽下去。他怕裴襄呛进气管,又不敢乱动她的身体,想了想后,捏住裴襄的下巴,并拢两指,快速地在自己唇边蹭上唾液润滑后,将修长的手指探入了她的喉头,压住了她的舌根。
杨樗:卧槽!
李团团:咦——噫!
咕咚一声,裴襄把药咽下去了。
李嶷抬头,直起身,垂眼看向自己的指尖。
此举到底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做法,为了救裴襄的命,他自然顾不得什么体统。
杨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瞪大的双眼在一脸淡定的李嶷和面目全非的裴襄之间来回游移。
他知道李嶷此举是为了救人,但是观感实在是辣眼。
“李郎李郎!”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个布衣荆钗的女子,二十三四岁模样,衣着普通,样貌却很柔媚,眼角眉梢透着股风尘气。
她扒住了李嶷的胳膊,踮起脚。
但由于李嶷的身高实在是傲人,他不得不自己微微侧头,那女人才攀附上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李嶷神色一变,对着杨樗丢下一句:“送去医馆!”
随后,跟着女人跑了。
杨樗的下巴还没来得及推回去,立刻又掉了下来。
就连李团团看着面前的场景,也止住了哭泣,呆若木鸡。
方才不过半炷香发生的事情过于光怪陆离了。李团团脑子实在是处理不来这些事情,直接乱成一锅浆糊。
直到一个东宫卫率抓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胖老头回来:“附近医馆的郎中。”
老头双手拎着个小小的药箱,缩着脖子,像是个被人拎起后颈的老鼠。
杨樗恶狠狠横了那卫率一眼,就算人家是江湖郎中,那也是医者!怎能如此怠慢!
他只能对那老头赔笑:“对不住了老先生,府上家丁没有规矩。您先来看看我的兄弟如何了!”
郎中见他怀里的猪头,医者仁心,便也来不及计较卫率的粗鲁。
他拎起裴襄的手腕,仔细摸了摸脉,随后检查了她的口腔和鼻腔:“是过敏之症。”
卖酒的老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哀嚎起来:“小人确实不敢下毒啊!”
李团团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擦了擦泪水,向卖酒的老头行了个福礼:“老人家,是我关心则乱……”
卖酒的哪敢受她的礼,赶快避开了。
郎中给裴襄扎了几针,让杨樗的手下把她抬去医馆休息。
“这位小友的过敏之症很是凶险,可是有人给她及时服用了药物?若非如此,只怕气管肿胀,呼吸阻塞,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救得回来了。”
杨樗想起方才李嶷不知道从哪搞了个药来,便说:“确实有个路过的大哥施以援手,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给她用的什么药。”
郎中摸了摸胡须:“这位小友既然身有过敏之症,这类药最好随身备着为上。更重要的是,要远离那些诱发之物。京中不少人有坚果过敏之症,误食便会产生这类症状,严重的可危及性命。小人的药铺里也备了些药物,可以给郎君救急。但是毕竟是药三分毒,最好还是找出过敏源,加以警惕为妙。”
杨樗这才想起来,问李团团:“刚才裴襄吃什么了?”
李团团想了想,出事前,她俩就在酒铺前喝酒,可是裴襄此前都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怎么会对酒过敏呢?
她思来想去才想起来:“我们最后喝的,是一杯杏子酒。”
杨樗恍然大悟,他想起此前宫中做了一批杏脯,他拿去分给诗社众人的时候,就裴襄闻了两下,却一个都没吃。他当时只以为裴襄不喜欢杏子,原来没想到,她根本就是杏子过敏啊。
他不由得扶额:“那她不知道那是杏子酒么?”
李团团摇头:“酒家也没说,我是尝出来的。但如果阿襄这辈子都没吃过杏子的话,也尝不出来吧?”
杨樗觉得她说得有理,只能一脸艰难地看向榻上那个大猪头。
这或许是神都第一美男子裴襄,这辈子最狼狈的造型了。若是那些暗恋她的小娘子小郎君见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杨樗偷偷瞄了一眼李团团。
说到暗恋裴襄,这李团团不就是其一么?
此刻李团团坐在裴襄的床头,垂眸看向她。她美丽的双眸中闪着深情的泪光,面颊上挂着心疼的神色。深知李团团本性的杨樗知道,这绝对是她的真情流露……
但对着裴襄的大猪头,他竟然也可以如此情深么!
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团团啊……”
李团团抬头,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杨樗道:“裴襄这里有我呢,不如你先回家吧?方才,你兄长不都看见你了么?”
李团团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李嶷抓了现行。但她很快又发现了盲点:“今天兄长不是在执勤么?”
那怎么穿着便装,还跟个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女人勾勾搭搭的。
她的眼睛顿时放大了——莫非——
杨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团团啊,毕竟嘛,你不也是和我们这群大男人厮混?”
李团团怒道:“这哪里能一样?你们都是正人君子,可是刚才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杨樗心想,方才你兄长那抠嗓子眼的行为,难道算得上好人吗?
李团团越想越气:“他今天分明穿着便服!肯定是和那女人鬼混去了!他自己立身不正,又哪里来的脸数落我!”
她一屁股坐在了裴襄的床边,一副不等她醒来就不离开的架势。
郎中端了熬好的药来,见裴襄的大猪头稍微消退了些,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示意杨樗出去一趟。
杨樗看了看握着裴襄的手,偏头打瞌睡的李团团,从善如流地出去了。
不久,他脚步迟滞地走了回来。李团团已经将脑袋趴在裴襄的胸口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杨樗轻轻叹息一声,将她的脑袋轻轻地拨开了,拉到了自己的肩头。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在裴襄的病榻前守了一个多时辰。
夜近四更,街上的喧嚣也散去了一些,医馆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还有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
杨樗很快被惊醒了,转身就看见几个浑身是血的着甲兵士踹开了医馆的大门。
他立刻回身一手护住了李团团一手遮住了裴襄,警惕地看过去。
听到踹门的巨响,郎中也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来查看,之间为首士兵一抱拳,匆匆道了句抱歉,就扛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往病榻走去。
杨樗立刻站了起来。
那人没想到医馆里还有别人,一愣,他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人也都停住了脚步。
那几个人也是一身伤痕,和杨樗面面相觑。
一人借着熹微的灯火将他认了出来:“齐……王殿下?”
李团团也被吓醒了,起初她缩在杨樗的身后不敢妄动,但听见那便衣男子的声音,探出头来。
目光落在了为首着甲士兵的肩头,那受伤男子看上去比他还高半个头,因此那士兵支撑得特别吃力。
李团团认出那受伤男子的袖口纹样,大惊失色:“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