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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开阳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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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或许之前的几次见面,裴襄还认为李嶷是个值得相处的人。但李嶷那个有关姊妹的问题一出口,裴襄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但是,罪不及李团团,毕竟——谁能拒绝得了软绵绵、糯叽叽的女孩子呢?
回去的路上,李嶷很惊异地发现,李团团和裴襄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亲密无间。
李团团是独女,没有姊妹。裴襄也是独女,也没有姊妹。两个人在一起,恨不得直接拜月结拜。
得亏裴襄还记得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否则两人手挽手去更衣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不知道怎的两人就聊到了“稷下学宫”。李团团对稷下学宫的烧烤方式极其好奇——但是,由于习舞,家中对她的饮食严格控制,她每天都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她悄悄问裴襄:“你能不能带我去撸串呀?”
裴襄当即点头:“好呀好呀!”
这样不正好给杨樗制造机会吗?
她已经能想象出杨樗对她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模样了。
于是她和李团团商量:“‘稷下学宫’天黑了才出摊,你能出来么?”
李团团悄咪咪看了李嶷一眼,压低了声音凑到裴襄身旁:“我阿耶对我有门禁,我阿兄盯我也盯得很紧……”
裴襄看着她,露出了痛惜的表情。
同为女儿,裴家父母对她可宽容多了。只要不夜不归宿,出门前报备一下,她就可以满山的浪。
裴襄想了想:“我可以带你翻墙出去。”
李团团一双美目瞪圆了:“翻墙?”
她喜欢看传奇志怪,向往江湖游侠,每每读到那些主角飞檐走壁,便无限神往。但她的舞师父总是说她太胖,一点都不轻盈,走路别摔趴在地上已经是上天保佑了,还妄想飞檐走壁?
裴襄说:“嗯,你准备个梯子,我在墙头接你,把你带出去。”
李团团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担忧:“可是我太胖了,翻不出去的吧?”
裴襄闻言,诧异道:“你胖么?”
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李团团一圈。她骨架子小,因此见肉不见骨,可要说胖……
“胡说!”裴襄斩钉截铁。
李团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么?”
裴襄的眼睛落在了她纤秾合度的腰身上,又往上看去,内心是泪流满面,但凡她有李团团三分好身材就好了。
她现在扮男装虽说如鱼得水,但代价就是胸口一马平川,关了灯正反面都分不清楚。
她像是磕头虫似的点头:“说你胖的那都是嫉妒你长得好看吧!我在河东的时候,庄子上那些女人暗恋我阿耶,看我阿娘不爽,就天天编排她平胸!”
李团团脸上的纠结表情顿时烟消云散了,说道:“谢谢你阿襄,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裴襄说:“等哪天你兄长出去值夜班,你家没人的时候,我来找你?”
李团团一脸期待:“好!到时候你学吹个口哨,我让侍女搬梯子来!”
两人将细节商量定后,李团团问李嶷:“阿兄你下次值夜是什么时候啊?”
李嶷根本不知道两人在他背后已经拟定了一整套的撸串章程,兀自疑惑:“你什么时候关注起我值不值夜了?”
身为金吾卫的他对某些事情有着敏锐的直觉,思索了一会儿,他说道:“三日后我要去上夜。”
李团团和裴襄对视了一眼。
李嶷又怎么会错过两人这一瞬的小动作?
到了三日后,宵禁前,他踩着点出了门。
裴襄带着杨樗在尚书府的门口不远处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等到他出来,往坊外走去。
杨樗激动得手都抖了:“我们可以去接团团了吧?”
其他的社员们早就在“稷下学宫”占好了风水宝座,就等着两人把李团团接来。
可是尚书府的墙很高,裴襄很快就发现,他俩根本爬不上去。
“这李尚书当自家是大理狱啊,墙修的比大理狱都高!”杨樗抱怨起来。
裴襄一手的墙灰:“可能因为李嶷长得比旁人高,所以他家的墙也比常人高吧……”
杨樗哼哼了两声:“我托你上去吧!”
裴襄可不敢踩在齐王殿下的肩膀上,她断然拒绝:“还是我托你吧!”
杨樗:“我一个大男人,这样翻人家姑娘的墙头不好吧?”
裴襄:难道我这个“大男人”就翻得么?
两人僵持不下。
过了好一会儿,裴襄觉得李团团都该等急了。她说:“我看看附近有没有矮一点的墙,或是什么树之类的。”
很快他们就发现,在李团团院子的不远处,有一处墙,似乎近日被雨水冲垮了一部分,还未来得及修缮,因此留出了一个不大的豁口。
裴襄攀了攀,勉强可以爬上去。她决定先上去再说。
于是她用力一蹬,两手抓住砖石,下头杨樗又抱着她的腿往上一顶,裴襄便挂到了墙上。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墙头,往下看了一眼。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远处的房屋里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是不是有人居住。
墙下面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攀附的东西,她骑在墙头上左右为难了一会儿。
杨樗在下头问:“怎么了?”
裴襄:“我在想怎么下去。”
杨樗:“不然我还是回国子监搬梯子?”
裴襄:“你想告诉所有人,咱们二更天来爬尚书府的墙头么?”
杨樗不言了。
裴襄估算了一下墙内的高度,觉得自己就这么跳下去,有些勉强。可是人已经在墙头上,骑虎难下了。她回头对杨樗说:“杨樗,你得记着,我今日若是伤着了,那也是为了你!”
杨樗声情并茂:“您的大恩大德,我杨樗没齿难忘!”
裴襄把眼一闭,纵身跳了下去。
杨樗在墙外屏息凝神,半晌,不曾听见有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他问:“裴襄,你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是裴襄惊慌的声音:“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作为金吾中郎,李嶷钓鱼执法的技巧炉火纯青。
他看向自投罗网的裴襄,微微挑眉。
裴襄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纵身一跃,直接跌进了一张大网之中——这比让她掉在地上摔断腿还要恐怖!
大网虽然缓冲了她落下时的速度,却也将她死死缠住,毫不客气地绊了她个嘴啃泥。
而李嶷,正低头看她。
为了捉她,他故意熄了院中所有的灯,此刻便只能靠着星光。
她身上的气质越发的雌雄莫辩,职业生涯中,捉拿了无数宵小的李嶷,不知道为何,稳定的心跳逐渐慌乱了起来。
裴襄的脑袋里却满是“完蛋了”、“这小子竟然守株待兔!”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亮这个唯一的光源。裴襄缠在网里,被他高大的阴影所笼罩,仿佛是神都中最不入流的蟊贼一样。
她与他两相对峙,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对方可是金吾中郎。
“喵?”李嶷的脚下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裴襄一骨碌爬起来,虽然身上缠着的大网依然让她的行动束手束脚,但好歹找回了三分面子来。
一只圆滚滚的、浑身橘色的狸奴蹲坐在那,一双眼睛绿油油地看向她,似乎在问:“你是谁?”
裴襄摸了摸鼻子。
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墙外,杨樗焦急的声音传进来:“裴襄,怎么样了?你还好吧?”
裴襄欲哭无泪。
李嶷板起脸,摆出了审问犯人的架势:“裴郎漏夜登门,是有何贵干?”
杨樗在墙外也听见了李嶷的声音,顿时一惊。
裴襄:“啊……我……”
翻墙被抓个现行,对方又是专管神都巡卫的金吾中郎,裴襄简直就是耗子犯在了猫手里。
但她绝不会供出李团团,于是她眼一闭,牙一咬,急中生智道:“我……我是来给重华兄送礼物的!”
她摸了摸袖口,摸出一个荷包。
那是她前两天在外头小摊上买的,看着还算新——何况,她为了翻墙摘了所有配饰,这个落在袖口的香囊是她唯一能掏出来的东西了。
李嶷不解地看向她:“送礼?何必翻墙?”
裴襄:“我……我想给重华兄一个惊喜……”
李嶷接过荷包。荷包看上去并不精致,上头绣着桃花,是很朴素的款式。
街头巷尾都能买得到,并不值得她半夜跑来送一次。
必然是她的托词。
李嶷看向裴襄的目光变得迟疑起来。裴襄看着他两指捏着荷包,无意识地摩挲,没由来打了个冷战。
墙头那个豁口,地上这张大网,无一不说明了李嶷在此守株待兔已久。她裴襄就是那只傻不愣登的兔子。
而李嶷,委实是个比她高明的猎手。
她觉得这个理由只怕说服不了李嶷。
于是她连忙找补:“重华兄……那个,我不过是觉得你巡卫神都,十分辛苦,上次你好不容易休沐,我还叫你一起去北市……”
李嶷:“无需多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裴襄松了口气,往后挪了一步:“那……东西送到了,我先……我先走了啊!”
说罢朝着墙头爬去。
李嶷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拎了下来:“走正门。”